就这样纠结了许久后,温妤终于放弃了自己试图维持住的自尊和面子。
“情人节那晚我本来就是想跟你坦白这件事,谁知道你提前发现了。”
鼓起勇气说出第一句,那些积压在心底的委屈便一点一点涌出来。
“我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准备,在家里反复演练了上百次,怕你不肯原谅我,故意选了情人节,还给你买了礼物,穿了漂亮的裙子,喷了好闻的香水。”
“我想跟你自首,可你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种种情绪都不用酝酿,大概是在心里沉淀了一个月,这一刻终于坍塌爆发。
温妤眼眶泛红,泪含在眼睛里,却还是固执地不肯流出来,“所以你那么聪明干什么,你让我先开口不行吗。”
蒋禹赫盯着温妤的眼泪,顿了顿,移开视线看窗外。
他不想去看这张脸,这张用眼泪欺骗了他太多次的脸。
可逼迫自己不去看,并不能因此而换来平静。
她每抽泣一次,自己的心就跟着拧一次。
“你坦白了我就一定要原谅吗。”他强硬地说。
“法律上都有坦白从宽,我主动坦白你会连夜赶我走吗,会让我淋雨吗,会让我发高烧得肺炎在家里昏睡一周吗。”
说到这温妤委屈极了,那一周自己手背上戳的针比自己从小到大加起来都多。
“……”
蒋禹赫皱了皱眉,本想追问生病的情况,但试想之下,那么大的雨,淋到发高烧也是正常。
只是当时的他实在太愤怒,情绪被左右,忽略了这个可能。
安静半晌,蒋禹赫口气放软:“那现在好了?”
“没有。”温妤吸了吸鼻子,“现在有时凉了还会咳。”
说着说着温妤就真的咳了起来,一声一声,就差把肺摆出来给人看。
蒋禹赫:“……”
他冷漠地看她认真表演,最后还是无奈别开脸,压住唇角笑意。
终于,熟悉的味道到底还是来了。
温妤刚刚放纵自己说了一番真心话后,听到蒋禹赫竟然愿意关心她,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死局好像不是那么不可挽回了。
他没删自己的微信。
他来家里找自己。
他现在还关心自己好了没有。
那当然必须没有。
我很脆弱的。
种种迹象都是不是在说明,自己还有机会?
温妤的贼胆顿时膨胀了一倍。
她仍然保持着抽泣的状态,想起那句“重考”,又喝了口酒壮胆,彻底开始哭着自首:
“我承认我骗了你,可你站在我的角度,那天我来京市,先看到沈铭嘉劈腿,后来得知家里破产了,我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跟没了魂儿一样的在街上游荡,结果还被你的车给撞了。”
“你还能找出第二个像我这么惨的吗。”
“我是没失忆,可如果是你,在那么崩溃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能帮自己反杀的金手指,你不心动吗。”
蒋禹赫还没来得及开口,温妤又委屈地说:
“何况你还那么帅。”
蒋禹赫:“……”
想说的话马上就被这句给憋了回去。
不错,还学会了打一下再给颗糖的手法。
蒋禹赫还是不说话,但抽了张纸递给温妤。
温妤哭的间隙抽空说了声谢谢,说完又马不停蹄地继续——
“我那时候是真的被撞懵了,满脑子都是那个渣男嘲讽我的话,我承认自己没有你那么沉得住气,我就是个没脑子的女人,庸俗,幼稚,当时只想让他原地爆炸。”
“我错了,也跟你说了很多次对不起了。但其实我除了顶着你妹妹这个身份外,一次都没有利用过你。”
“不仅没有。”温妤抽搭搭地抱怨,“第一次我撕他的时候,你还帮他公关。”
紧接着又是一句自我肯定——
“可我生气了吗,我没有,那天我还给你按摩捶肩了。”
蒋禹赫:“……”
你真善良。
“微博我自己发的。”
“蹲他我自己设计的。”
“全程利用过你的资源吗。”
“我没有让你出过一次面啊呜呜呜。”
“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我不过就是想开开心心地做你妹妹罢了。”
蒋禹赫:“……”
还越说越有理了。
温妤眼泪扑簌簌的掉,虽然有些夸大的成分,但那股憋了一个月的劲儿也不全是演出来的。
“我明明可以走的,走了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又回来了,就是因为想跟你坦白。”
“顺便拍个我的视频给他是吗。”
温妤嗯了声,等反应过来又坐直摇头:
“绝对没有的事。”
“你没拍?”蒋禹赫不信。
“拍了。”温妤抬手抹了抹眼泪,很委屈地说:“但我绝对没有暴露你一丝一毫,我承认我偷拍了你的办公桌让沈铭嘉相信我,我利用了你的桌子,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改天我亲自去对你的桌子说一声对不起。”
“……”
蒋禹赫一时竟被她给说得绕了进去。
合着她一点毛病都没有,还是自己错怪了她,伤了他们的兄妹之情。
就他妈无语。
蒋禹赫受不了温妤的哭声,刚刚一边哭一边说还不觉得,这会儿似哭非哭的嘤咛两声,时不时还喘个气。
又作又媚。
听得他找不到定处似的,心里发痒。
他看着她,“说就说,别哭。”
温妤拿不准蒋禹赫这话到底是让步还是没让步。
一个月没相处,对他的脾性都有些生疏了。
但都这时候了,温妤也没有别的办法,成败就在今晚,情人节那晚的套路虽然迟到了,但既然现在已经迈出了第一步,硬着头皮也要走完整个流程。
温妤咬了咬牙,忽然起身。
蒋禹赫:?
走到蒋禹赫面前,温妤狠了狠心,坐到他腿上,一副破罐子破摔,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眨了眨濡湿的睫毛,撒娇又委屈地蹦出两个字:“就哭。”
蒋禹赫:“……”
“你不原谅我,我就要哭。”顺便还奶凶地威胁了下:“我能哭两个小时。”
就问你怕不怕。
女人身上自然的沐浴香若有若无地往呼吸里钻,可蒋禹赫的脸色莫名就沉了下来,声音也冷冷的。
“你很喜欢往男人身上坐吗。”
温妤愣了下,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个反应。
变了,变了,这个男人没以前好哄了。
温妤垂下眸,感觉自己可能的确是骚过了头,顿了顿,打算老实点起身。
可就在腿发力要站起来那一刻,一只手忽然又从背后圈住她,把她拉回去坐下。
“还是你觉得,我蒋禹赫的腿,你想坐就坐,想走就走。”
温妤:“……”
他的话渗着冷意,手却是灼热的。
密密麻麻在温妤腰间放了一把火。
温妤的腰很敏感,不自在地躲了两下,却被往回一收扣得更紧:“我在问你话。”
这一下更是让两人几乎快贴到一起,温妤吓了一跳,伸手抵在了蒋禹赫胸前。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把蒋禹赫看笑了,
“怎么,怕了?”
的确,温妤此刻心跳飙得有点快。
但这不是怕。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蒋禹赫,凝眸望他,那双眼睛漆黑浓重,冷意难平。
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今晚风太动人,温妤总有一种错觉,从这个男人冷漠克制的眼神里看到了藏在最深处的温柔。
对话停在了那,空气这一刻仿佛停止了流动。
两人的视线从未这般近地靠在一起。
客厅开了一扇窗,微暖的风时而轻送进来,吹起温妤的长发,掠过男人的手背,不断放大着手间握着的柔软触感。
温度在悄悄上升,气息也早已不知不觉交缠在一起。
温妤能感觉,蒋禹赫看自己的眼神开始发生了变化。
可能有欲望,但更多的是矛盾冲击后的无奈退让。
是温妤熟悉的那种妥协。
她鼻子一酸,没忍住轻轻道:
“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顿了顿,久违一声,“哥哥。”
“……”
许久之后,蒋禹赫松了手。
“下去。”他哑着嗓子别开视线,终于发现,原来自己内心对温妤的偏爱,已经是她最大的杀手锏。
一声哥哥就够了。
他无可奈何。
蒋禹赫心烦意乱地随手拿起桌上的一瓶水,等喝到一半才发觉温妤愣愣地看着他。
“看什么。”
温妤眼泪还挂在脸上,咽了咽口水:“……没什么。”
那瓶水是她早上喝过的而已。
身上到处是她湿哒哒的眼泪,那股味道好像附着在皮肤上,慢慢渗入肌理,搅得人心神不宁。
蒋禹赫按了按眉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过来受这么一出。
他站起来走到窗口,背对着温妤开始一个扣子一个扣子地解开衬衣。
温妤站在一旁看傻了,“你,你干什么……”
“把我那件衬衣拿来。”
温妤心虚了,“什么衬衣,我听不懂。”
蒋禹赫回头,“你觉得从我房里拿走一件衣服我会不知道吗。”
“……”
温妤只瞟了一眼他紧实的腰线就垂下了眸,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嘀嘀咕咕去了卧室,拿出那件黑色衬衣。
等交到蒋禹赫手里的时候,为了怕他把自己想成有什么特殊癖好的偷衣狂,强行解释了句:
“我,我那天刚好缺一件睡衣,就从你那儿随便拿了一件。”
说这话的时候,蒋禹赫已经把这件干净的衬衣扣到了一半。
他好像并不在意温妤拿衣服来干什么,穿好便转身看了看房间,问:“我睡哪。”
?
温妤给问懵了,呆呆冒出一句:“这好像是我家。”
“我家你能睡,你家我不能?”
“……”
这波逻辑满分。
温妤张了张嘴:“能,当然能。”
温妤这个单身公寓一共就两个房间,自己住一间,还有一个是客卧。
毕竟顶着一个骗吃骗喝骗睡三个月的罪名,现在温妤对蒋禹赫提出的这个要求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
她指着客卧:“这里可以吗,里面可以洗澡,有干净的毛巾,有——”
话还没说完,蒋禹赫便走过去关上了门:“别进来。”
温妤:“……”
还是那么自信。
我为什么会想要进你的房间。
温妤回客厅收拾桌子,收到那个矿泉水瓶的时候忽然顿住。
他想起男人喝水时喉结滚动的样子,想起刚刚被他搂住腰的样子。
双颊瞬间浮上红晕,一阵阵发热。
所以今天的重考到底过关没有,温妤也不知道。
她看了眼客卧的门,做贼似的,鬼鬼祟祟地把原本要丢到垃圾桶里的瓶子藏了起来。
收拾干净客厅后,温妤也回了自己的卧室,卸妆,洗澡。
之前都是穿蒋禹赫那件衬衣睡觉,现在衣服被他拿走了,温妤只好随便拿了件自己的睡衣换上。
关灯,睡觉。
但不知道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太魔幻,又或者是这个男人睡在自己隔壁,温妤翻来覆去,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能睡着。
明天还有版权竞拍大会要参加,她可不想顶着一对黑眼圈去参加。
想了很久,温妤觉得应该是睡衣的问题。
这一个月她几乎每天都穿着蒋禹赫那件衬衣睡觉,就算洗了也会马上烘干,觉得被那股宽敞又很有质感的衣服包裹着很有安全感。
可现在换上自己的真丝睡衣,却怎么都无法习惯了。
温妤带上眼罩,甚至还点了香薰,用尽各种办法折腾到夜里一点后,她无奈地起床。
轻轻走到客卧门口,犹豫很久才敲门:“哥哥?”
没有任何回应。
温妤纠结了几秒,还是决定硬着头皮打扰一下蒋禹赫。
她拧开门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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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月,各种意义上,蒋禹赫过得都不轻松。
新一年开春,公司项目堆积如山,他心里藏着事,只能把精力都集中在工作上,让自己忙到根本没有时间去想与温妤有关的事。
好在今晚温妤那番矫情做作的自白,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起码知道了,温妤是在意过自己的感受的。
晚上在酒楼那顿饭柳正明开的是茅台,他喝了几杯白的,后劲太强,这会只想在温妤这里好好睡一觉。
床很软,酒意此刻全冲上了头,蒋禹赫没用太长时间就睡着了,可不知过去了多久,一个声音忽然在叫自己:
“哥哥。”
“……哥哥。”
蒋禹赫意识被唤醒了几分,但仍模糊。
“那个,你的衬衣我帮你洗好烘干了,你能不能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