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轮椅遥控到别墅的院子里,停下。
十二月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难得今天出了太阳,阳光暖融融的,照在身上很舒服。
温妤想好了,待会十二姨回来,她就说自己想来院子里晒晒太阳,谁知大门被风一吹就关上了。
这个理由完美得找不到一丝瑕疵。
温妤闭上眼睛,安心地晒起了太阳。
谁知这一等,等到太阳下山,十二姨都没有回家。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天色变暗,周遭的温度开始急剧下降。
没必要,真没必要,温妤想。
如果她做错了什么,大可让蒋禹赫回来再质疑自己几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等得又冷又饿不说,天还隐隐下起了小雪。
最重要的是,
她好想上厕所啊……
-
六点半,老何送接刚开完会的蒋禹赫去和客户吃晚饭。
路上,蒋禹赫问厉白:“公安局那边有什么消息没。”
厉白摇头:“没有,他们说最近都没有报失踪的。”
这不合理,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了,难道没有家人发现?
还是说她根本不是京市的人?
老何这时插话问道:“老板,小姐在您家住得还好吗?她还有没有缺什么?我上次照着我家丫头的喜好买了很多送过去,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厉白适时地咳了一声。
然而老何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老板的事领了老板的功劳,还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老板,这个周末我能不能去看看她,毕竟人是我撞的,我想熬点汤给她送过去补补。”
蒋禹赫终于听不下去,抬起头:“你是不是觉得我会虐待她?”
老何赶紧摇头:“当然不是,我知道老板你嘴硬心软,要不然也不会带她回家了,我就是想尽尽自己的心意。”
话音刚落,老何的手机响了。
开车时不允许接电话,老何正准备按掉,一看竟然是温妤打来的,喃喃疑惑道:
“怎么是那姑娘打来的?”
他微微侧身,“老板,我接一下行吗,怕姑娘有急事找我。”
男人注视着窗外的雪,没表态。
沉默即是默认,老何赶紧接起电话:
“姑娘怎么啦,有事吗?”
温妤弱弱的声音,“何叔,你,你知道十二姨的,手机号吗?”
“十二姨?”老何皱眉,“没有啊,我怎么会有她的号码,怎么了,你找她?她不在家吗?”
过了两秒,老何睁大眼睛,转身就冲后排的蒋禹赫慌慌张张喊道:“不好了老板,小姑娘被关在门外要冻死了!”
蒋禹赫:“?”
……
……
别墅门口,温妤蜷缩着身体,支起双手在嘴边呵了口气,努力取着微不足道的一点暖。
以前看韩剧的时候,韩剧里总说,初雪是美好的,是浪漫的。
初雪一定要和喜欢的人一起。
可她怎么这么狼狈,别说男人了,身边连个鬼影都没有。
好冷啊,好想有个暖和的被窝。
好想有杯热牛奶。
好想……算了,三等公民不配想。
求助电话打出去有一会了,温妤不确定蒋禹赫会不会回来,但冲他昨天及今早的态度,希望不是很大。
现在就看他理不理自己死活吧。
因为太冷,温妤闭上眼睛,试图用意念去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闭着闭着,她忽然感觉眼前有了光。
睁眼一看,果然,一束暖黄的大灯点亮了雪夜,一路朝别墅而来。
最后停在了门前。
有人下来了。
……是蒋禹赫??
竟然真!的!是!他!
好样的,哥哥是有心的!
哥哥只是外冷内热而已!
哥哥终于露出了他柔情的一面!
我要对哥哥多一点包容和理解!
刚刚还被冻到一脸颓废的温妤立即来了精神,本想坐正预备一个甜美笑容感激好哥哥踏着风雪而来救她与水火之中,但转念一想——
等等,这绝对是一个激起男人保护欲,同色欲的好机会啊。
她都冻成了这样了还微笑个屁啊,被冻得很开心吗?
于是在蒋禹赫离自己还有十米之遥的时候,温妤迅速改变策略,闭上了眼睛,做出一副被冻到失去神志的样子。
十米,五米,三米。
温妤能感觉到男人一步步的靠近。
她激动又期盼,猜测蒋禹赫是会先脱下外套披在自己身上,还是直接把她抱起来回家取暖?
越来越近了。
来了来了。
温妤呼吸几乎屏住,心跳因为过于兴奋而怦怦跳着。
然而等了几秒,想象中的几种操作都没有发生。
但她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一根手指探到自己鼻子下面来了。
“???”
倒也不必,我还活着谢谢。
第10章 叫一声听听
事实证明,这世上总有些人的逻辑异于常人。
温妤实在不懂,面对一个被风雪击倒的柔弱女人,一个正常男人的反应怎么会是去探她的鼻息确定她还有没有活着?
就离谱到无语。
温妤顿时没了演下去的兴致,睁开眼睛,一副【哦哥哥你回来了】的冷漠表情。
一番折腾,总算进了家门。
家里开着恒温暖气,一进客厅温妤就觉得暖和了很多,但因为冻了太久的原因,浑身还是止不住地打着哆嗦。
蒋禹赫在沙发上坐下,视线淡淡落过来,“怎么会被关在外面。”
还好事前想好了说辞。
温妤很无辜地解释:“上午天气好,我想出去晒一晒太阳,结果风一吹就把门给扑关上了。”
安静了会。
“真的?”
?怎么还怀疑上了。
“当然是真的。”温妤被冻出了鼻音,这种音色为她自动增添了几分委屈:“哥哥怎么不相信我。”
蒋禹赫无声盯了她几秒,忽然起身走了过来。
走到温妤面前。
微微弯腰,双手撑在她轮椅两侧。
温妤瞬间好像被圈进了一个审判椅里。
蒋禹赫这个人就算不说话,身上也自带一股压迫性的气场。
何况温妤还在撒谎,被这么一压,底气瞬间有点不足。
“怎,怎么了哥哥。”
片刻,蒋禹赫突然抬起右手。
温妤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往后躲,以为他要对自己施什么拷问大刑时,却看到他从自己肩上撕下了什么东西。
“晒太阳能晒出这个来?”
这是一张火锅店开业优惠的不干贴广告。
温妤懵了。
她很快想起,去二手奢侈品店卖包时,附近有家新开的火锅店在发广告,有传单,不干贴,气球之类的。
当时也给她发了,不过她没要。
好家伙,不要就往自己身上粘?
“到底去哪了。”男人站直,语气已然多了几分警告意味。
温妤没想到自己天衣无缝的理由竟然被一张广告单给出卖了。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了,与其去圆这个圆不起来的谎,还不如直接承认。
温妤闭了闭眼,一横心,情绪瞬间切换到位:“是,我是故意走的。”
“我看得出来哥哥不喜欢我,我留在这里也没意思,如果不是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我一定不会这样打扰大家。”
说着说着,温妤哽咽了。
“昨天的事我很难过,我一心为哥哥,怕你着凉,怕你吐了没人管,可哥哥居然觉得我别有用心。”
“我受伤了,我的心比腿还疼,所以我想离开,不再打扰哥哥。”
“可当我坐着轮椅一个人来到街上,发现无处可去的时候,我好害怕。”
“所以我又回来了。”
“对不起哥哥,”温妤已经泣不成声了,默默转身往外,“我骗了你,我这就走,我再也不打扰你了。”
温妤可可怜怜地再次准备离家出走,轮椅转身的那一刻心里疯狂os——
“快留我!”
“说话啊!”
“啊啊啊快点!”
良久,冷漠听完这番声泪俱下对自己控诉的蒋禹赫捂住面深吸一口气——
“回来。”
温妤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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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过身,一抽一抽吸着鼻子:“那我想喝热牛奶。”
蒋禹赫:“……”
-
下了一夜的雪,第二天起来时,地面铺了浅浅一层白色。
十二姨是昨晚九点多回来的,她昨天去医院复诊自己的老毛病,结果医生遇到紧急手术来晚了,等到傍晚又下雪堵车,一天过得也挺糟心。
蒋禹赫上午没去公司,中午和往常一样吃过饭后,温妤正寻思要怎么跟他说今天是自己第二次换药的日子,男人竟然主动提醒她:“待会老何过来接你去换药。”
大概是昨晚自己那番发人肺腑的话起了作用,蒋禹赫没再提沙发睡觉那件事,温妤自然也见好就收,小声应了句,“哦。”
过了会,还是忍不住试探,“那哥哥你呢。”
蒋禹赫头都没抬,“一起。”
这个回答大大出乎温妤的意料 ,上次换药他陪着是因为刚好要去医院解决黎蔓的事,可这次没任何人住在医院。
他难道,特地陪自己?
直到蒋禹赫人真的到了医院,温妤才相信——这个男人竟然大发慈悲陪自己来换药了。
这次换药比之前顺利了很多,温妤谨记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教训,非常配合医生。
就在她换药的时候,蒋禹赫来到了医生办公室,
“她到底要多久才能想起自己是谁。”
“蒋总。”医生很有耐心地说:“应激性失忆是非常复杂的一种情况,根据我们的临床数据,在发生事故前,有80%的伤者在生活在都遭遇了重大创伤,所以——”
“我没兴趣知道那些。”蒋禹赫打断医生的话,“你直接说要多长时间。”
医生顿了顿,“有的三五年,有的一两个月。”
“三五年?”蒋禹赫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么久的可能。
医生点头,干脆通透地告诉他:
“她现在觉得您是她哥哥,您不妨就按她意思照做,舒缓她的情绪,她越放松,越快能恢复。但相反,如果您一直对她抗拒冷淡,她依然处在一个没有安全感的环境里,百害而无一利,换句话说——”
“您越配合她,就有望越快结束这段关系。”
蒋禹赫若有所思了片刻,什么都没说,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病房,温妤的药已经换好,看到蒋禹赫进来,撒娇地告诉他,“哥我好啦,今天不用给我五分钟限制了。”
老何也直夸温妤勇敢。
蒋禹赫牵了牵唇,“好了就走吧。”
从医院出来,蒋禹赫一直在想着什么,老何开着车,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才不好意思地开口:“老板,今天是冬至,我想请您和小鱼去我家里吃饺子。”
蒋禹赫回神,皱了皱眉,“谁是小鱼?”
“我呀。”温妤从前排回过头来对蒋禹赫笑:“何叔每次都说不知道怎么叫我,可我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就随便取了个名字,小鱼。”
顿了顿,“蒋小鱼好不好?”
后面那句,温妤是临时起意故意试探的,满以为蒋禹赫会拒绝,可没想到静了几秒,他点点头:
“嗯。”
……?
给你家族谱上空降了一个人这么大的事说好就好?
我随口说说而已,你会不会草率了点?
蒋禹赫这么干脆,反而弄得温妤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何叔见蒋禹赫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多少也明白以他这样的身份怎么会来自己家里过节,于是又主动道:“如果老板您没空的话也没事,我带小鱼吃好了再送她回来好吗。”
蒋禹赫目光看着窗外,半晌,轻轻淡淡地回:“不用了,一起。”
温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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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何的家是一套简单的二居室,地方虽小,装扮却很温馨。温妤一进来就感受到了那种她从小都在渴望的,一种叫家的温暖。
老何的女儿叫茵茵,刚二十,身材微胖,可爱还热情,温妤刚进门她就主动过来推她的轮椅。
“你就是小鱼姐姐啊?姐姐好!”
抬头看到跟在身后的蒋禹赫,小嘴又叭叭儿地叫,“大哥好!”
何嫂系着围裙出来啐了声,对蒋禹赫赔笑:“不好意思蒋总,茵茵没大没小的,别见怪,快来里面坐。”
蒋禹赫难得笑了笑,“不要紧。”
因为蒋禹赫的大驾光临,老何两口子又激动又惶恐,端茶倒水削水果的,生怕哪一点招待不周怠慢了这位大少爷。
很快,水饺就端上了桌。
老何说:“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口味的,每样都包了点,这是虾仁馅儿,素三鲜,香菇猪肉……老板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
蒋禹赫:“随便。”
老何便把所有口味的都分装成盘放在桌上。
温妤很久没有吃过这种家常水饺了,上一次吃,还是有一年在尤昕家里过除夕,当时他们一家人也像老何家一样,充满了温馨的烟火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