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话没了杀伤力,蒋家也基本等于傅成凛家。
严贺禹吃着坚果,刚才路过客厅抓了一把。
凑到那边看了看锅里在做什么菜,他理所应当的口气:“我过来吃饭,不然你说我来干什么。做好吃点。”
傅成凛:“今天没有厨师帮忙,只有六道菜,你来了就不够吃,自己看着办。”
这是下逐客令。
严贺禹根本就不理这茬,他还真看着办了:“我吃饭前先喝两碗汤,吃不了多少菜。”
“......”
严贺禹踱步到了蒋城聿旁边:“你那天就不能跟我爸解释清楚?”
蒋城聿:“解释了,严叔不信,我能有什么办法。”
有沈棠在旁边,严贺禹不想把自己搞得不依不饶很刻薄的形象,蒋城聿既然说解释了,那就是吧。
算他倒霉。
“华睿实业要用的那笔资金,我给你融资到位。”
他跟蒋城聿说起公事,争取给沈棠留点好印象,以后追温笛时,还能有人帮他说两句好话。
沈棠见他们聊起公司的事,她回避了,去中岛台那边准备果盘。
还没到两分钟,蒋城聿喊她:“棠棠,过来。”
沈棠抬头,严贺禹已经不在他旁边,正在灶具前给傅成凛打下手。
蒋城聿怕沈棠一个人尴尬无聊,把她喊到身边,刚才他跟严贺禹匆匆说了两句就打住。
“我来教你切姜丝。”
沈棠:“我会切菜。”
“教你切符合标准的姜丝。”
蒋城聿把她环在身前,手把手教她。
平常他们早出晚归,除了身体上的亲密,两人交流的时间几乎没有,难得今天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沈棠两只手都被他的手裹在掌心,而她贴在他怀里。
如此亲密,她感觉不妥。
沈棠回头看蒋城聿,跟他撒娇道:“等回家你再教我,今天我看着你切。”
蒋城聿知道她顾虑什么,“我爸妈不会再进厨房。”
厨房四十多平,地方宽敞,他们跟傅成凛那一对互不打扰。
沈棠回头站好,专注看着砧板。
全程都是蒋城聿手上在用力,她只是象征性握着菜刀,该切多薄的姜片,切多细的姜丝,全由蒋城聿掌握。
沈棠看着一片片薄薄的姜片,“你专门练过刀工?”
蒋城聿:“这个不用练,看看就会。”
沈棠之前在横店拍戏时,每晚收了工跟厨师学做菜,那叫一个费劲儿,切葱花都要切半天。
“你看看就能会,那我怎么不会?”
蒋城聿:“我会就行了,你用不着会。”
一块生姜,两人切了十分钟还没切成丝儿。
灶具那边,傅成凛在教黎筝下厨做菜。
锅里的油热了,开始爆香葱和干辣椒,辣椒下锅那一瞬,油花四溅,吓得黎筝往后跳了一步,直接扑在傅成凛身上。
傅成凛手掌贴在她侧脸,“没事,干辣椒上可能被你不小心弄了水。”
严贺禹实在待不下去,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多余,他解下围裙,不爱打下手,去了外面客厅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综艺节目,主持人是温笛,跟她搭档的另一主持人还有嘉宾正在调侃她的新恋情。
严贺禹换了台,心拔凉。
两个小时后,八道菜终于端上桌,其中有两道菜是沈棠做的,余下那六道是傅成凛掌勺,黎筝负责把食材放锅里。
严贺禹快饿晕了,刚落座,傅成凛给他盛了两大碗汤放到他跟前。
菜不够,汤来凑。
蒋城聿递给他筷子,“汤不够的话,再给你两碗米饭。”
黎筝笑出来,“不许你们欺负我小严叔叔。”
她拿了一碗汤过去,自己喝。
厨房里的亲昵,自己动手做菜的成就感,还有饭桌上的欢乐,让沈棠暂时忘了自己是第一次正式到公婆家。
她坐在蒋城聿旁边,不像刚来时那么拘谨。
饭桌上有了严贺禹,气氛从头至尾没一秒钟冷场。
吃过饭,蒋城聿征求沈棠意见:“你是想现在就走,还是再多待半小时或是一小时,我随你。”
沈棠:“再待一小时吧,我今天没其他事要忙。”
所有人移步客厅,阿姨把餐后水果拿上来。
闲聊时,严贺禹坐在了沈棠旁边,他压低声音跟沈棠说:“以后我再追温笛,你得帮帮我。”
沈棠反问:“为什么要帮你?”
严贺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想想,要是温笛跟我在一块了,以后你只要回老宅来吃饭,我都带着温笛过来,我们男士负责做菜,你们跟筝筝一起在厨房瞎胡闹,多好。婚后来往就更频繁,你不想跟她经常见面?”
听上去的画面很美好。
沈棠不是不心动,可她不可能为了这点美好来勉强温笛,“我只做让温笛高兴的事。”
严贺禹并不气馁,“谢谢你对温笛这么好。”
蒋夫人聊天时聊到了大儿子,她对沈棠说:“棠棠,等下回你大哥大嫂在家时,再跟城聿回来吃饭,人多热闹。”
沈棠欣然应下。
坐在沙发边缘的傅成凛问黎筝:“下次人多,我就不用过来了吧?”
‘咔嚓’,黎筝咬碎了坚果,她挑食严重,刚才饭没吃几口,下了饭桌就开始吃零食。
“你肯定得来呀,你不来我怎么办。时间长了不见,我爸妈也想见见你这个闺女婿。”
傅成凛不吱声了,每次见岳父岳母都是一种煎熬,以前他跟沈棠一样,也是喊大哥大嫂。
一直待到两点半,几人才离开大院。
沈棠收礼物收到手软,后备箱快放不下。
蒋城聿今天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他问沈棠想去哪。
沈棠无所谓去哪,“跟你在一起就行。”
蒋城聿调转车头,“那你陪我去看电影。”
太阳光从车窗斜进来,落在她的身上,他的手上。
今天北京晴空万里,而此时的上海,阴雨连绵。
肖冬翰昨天夜里就到了上海,一早给储岳礼打电话,约个时间见面,储岳礼上午有商务洽谈,傍晚才有空。
他没去姑妈家,在家里谈公事无形中被亲情给束缚着。约了储岳礼在江景餐厅见面。
下午时,飘起了雨。
空气闷热潮湿,热浪被风吹着从四面八方朝脸上扑。
肖冬翰站在包间里的江景露台上,连抽了两支烟。
放在包间里的手机响起来,肖冬凯的电话不期而至。
短短一天,肖冬凯已经弄清楚蒋城聿和肖冬翰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肖冬翰对樊玉公司的几笔投资,也在走违约赔偿流程。
他劝弟弟:“见好就收。”
肖冬翰点上第三支烟,嗓子干燥不舒服,没抽两口就掐灭。
电话那头没动静,肖冬凯自顾自道:“专利权使用费,即便没赚,至少本回来的差不多。”
肖冬翰喝了茶水润嗓子,“我忙活那么长时间,不赚可不就是赔了。”
烟灰缸里被熄灭的烟头还冒着余烟。
清清浅浅几缕。
让他意难平的是,储岳礼跟蒋城聿站在了同一战线上。“他是我姑父,我没设防,没想到他下狠手,在我背后捅了一刀。”
要不是姑父公司决定合作研发新技术,蒋城聿不可能破釜沉舟更换新技术和所有设备,因为有了姑父跟他共担风险,他才能说服华睿的股东放弃原有的技术。
敲门声响了两下,服务员推门,储岳礼进来。
“等这边结束我回给你。”肖冬翰挂了哥哥的电话。
再怎么说储岳礼也是他长辈,他客气喊了声姑父,亲自给储岳礼倒茶。
储岳礼连西装都没脱,没有久留的打算。他坐下来,“冬翰,你过来也是白跑一趟。”
单刀直入,省了彼此时间。
肖冬翰把茶杯递给储岳礼,“我来不是拿亲情绑架你,我带了诚意来。”
储岳礼明说:“跟蒋城聿的合同已经签了。”
“签了不要紧,反正合作还没开展,没造成任何损失,所有的违约金我来支付。”这就是肖冬翰的诚意。
他从樊玉公司撤回投资就是要给姑父这边急用,这笔钱他白给姑父的公司,无任何其他条件。
“只要您不跟蒋城聿合作即可,其他的我不作要求。”
肖冬翰做了个手势,请他喝茶。
一小杯茶水,凉的很快。
储岳礼拿起来嘬了两口。
肖冬翰让储岳礼喝茶,也是给储岳礼要不要毁约的考虑时间。
“研发新技术的初衷不错,可至少三到五年内,这块只有投入没有产出,最后新技术能不能成功,是否比原有技术要强,都是未知数,您何必陪跑蒋城聿。不划算。”
储岳礼放下茶杯,“十年前,我对现有技术,也是抱着跟你同样的怀疑态度,怕不成功,怕亏损。事实证明,我当初选择投入巨额研发费用是明智的决定,不然公司不会有今天这个业绩。”
肖冬翰发现储岳礼刀枪不入,认定了要跟蒋城聿合作。“您宁愿相信蒋城聿给您画的一个大饼,也不信我给您的诚恳建议?”
“跟信不信无关。”
储岳礼有自己的考量,“我要是不居安思危,也许十年后,我们集团的技术就要被淘汰,作为掌权者,我必须得未雨绸缪。”
新技术通用于他们公司、标的公司,还有华睿实业,不止他们三家公司,可以广泛应用在多个领域。
这才是他心动、决定投入研发新技术的关键原因。
像他们这样的公司,要是技术不领先,产品则无法占领市场。
储岳礼如实道:“蒋城聿在Time时装秀那次,他就来找我请教一些技术研发方面的问题。”
那次储冉来上海走秀,他清楚记得那个日子。
“蒋城聿早在签订收购协议时,就想好了标的公司以后的出路,只是股东都不太乐意投资那么多钱进去,怕打了水漂。”
这也是肖冬翰糟心的地方,他的高昂专利权使用费竟然帮了蒋城聿一把。
华睿的股东宁愿拿这些钱去研发新技术,哪怕打了水漂,也不想痛快支付给他专利使用费。
肖冬翰又给姑父倒了一杯热茶,“没有谈的可能了,是吗?”
储岳礼把话一剖两开,明明白白摆在台面上,“冬翰,你不希望我跟蒋城聿合作,无非是逼着蒋城聿的公司继续用你的专利权,你每年坐收十几亿的使用费。你是为了赚钱,我跟蒋城聿合作,也是为了赚钱。”
生意场上哪来什么姑父和侄子,只有利益才是真的。
“我得为了储肖悦和储肖阔俩孩子着想。”
肖冬翰杯子里的茶早就冷掉,他拿起来喝了半杯,“说到表弟表妹,难不成以后蒋城聿对他们,有我可靠?”
储岳礼笑了笑,“我从不信承诺,说的时候可能是真的,等到了利益冲突时,谁还顾得上那点情分。就算蒋城聿跟我承诺以后对肖悦和肖阔怎么怎么好,我也不会信。但我信沈棠。”
“呵。”肖冬翰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储岳礼:“凭她那么恨你姑妈,却从来没伤害过肖悦和肖阔,就值得我信她不会对自己弟弟妹妹不好。”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肖冬翰不再废话相劝。
反正左右离不开一个‘利’字。
谁都不会在利益面前让步。
这件事谈崩了,肖冬翰便借此要一个人情,“下月就是肖宁的董事会换届,有个董事退休,我要安排一个我的人进去,到时您跟姑妈记得把票投给我。”
储家的公司持有肖宁集团2.2%的股权,姑妈个人持有2%,都有相应投票权。
储岳礼无所谓投给谁,他跟肖真本来就没打算参与到肖宁集团的控制权争夺战里。
“行啊,补你一个人情。不过这点比例,不足以让老爷子同意你安排自己的人进去吧?”
肖冬翰:“常青集团和宁寅其在股东大会上到时都会投我。”
常青集团持有肖宁集团4.6%的股权,宁寅其相对要多一些。
他找宁寅其谈过,宁寅其性格温和,自己都清楚不适合管理公司,于是毫不犹豫支持他。
至于常青集团,那晚在会所他约了赵驰意,赵驰意到时代表常青集团参加肖宁集团的股东大会,也愿意跟他成为一致行动人。
赵驰意不是白投票给他,赵驰意在欧美又收购了一家连锁酒店,他从中帮了不少忙。
他跟赵驰意是纯粹的利益交换。
肖冬翰叫来服务员,开了一瓶红酒,他倒上两杯,“感谢姑父股东大会那天的鼎力相助。”
储岳礼没驳面子,一口闷了半杯酒,“我这点投票权起不到什么决定性作用,到时要看老爷子是倾向于你还是你二叔。”
肖董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从不问集团事务,股权早就给了肖冬翰。
二儿子能力一般,但跟肖董的父子感情不错,一直在肖宁集团担任副总。
二儿子的几个孩子刚成年,有一个有经商天赋,但涉世未深,不足以牵制肖冬翰,肖董怕肖冬翰掌权后,把二叔排挤出肖宁。
肖冬翰晃着酒杯:“爷爷反对也没用,我现在有的票数,足以能安排我的人进董事会。”
过几天他就回伦敦,在肖宁集团股东大会前,他要再约宁寅其见一面,给宁寅其足够的利益筹码,保证到时宁寅其义无反顾投他。
董事的选举,从来都是各方利益博弈的一个结果,没有例外。
储岳礼没多留,放下酒杯便告辞离开。
肖冬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趴在露台栏杆上看夜景。
黄浦江面上,水雾蒙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