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就不送你去家里了,你……你自己能走吗?”杨著在魏家路口停下了三轮车,有些担心地问。
这有什么不能走的,她伤的是肩膀又不是腿。
“杨著!”还没来得及道谢,耳边就传来一声尖叫,然后黎粟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杨什么姜的,龙卷风一样刮到眼前来,“你怎么跟这个狐狸精在一起!”
“……”黎粟,上下两辈子,她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骂她狐狸精,还是当着人面骂的。
就这情商,以后日子能过得好就怪了。
杨著脸一沉,“杨姜,你别闹!”
对上自己哥哥从来没有过的严厉眼神,杨姜的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她怒目瞪向黎粟,可惜黎粟半点也不怕她,目光轻飘飘地看着她。
“哼!”杨姜重重地哼了一声,把跟在她身后的姑娘拉出来,“春梅,你来跟她说。”
何春梅,找她做衣服的顾客之一,黎粟立马收起轻飘飘的目光,笑眼看向何春梅,“春梅,有什么事吗?”
“……”何春梅迟疑地看着黎粟,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对着黎粟的笑脸,就更说不出来了,她本也不是自己要来的,是杨姜非拉着她来的。
她和杨姜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关系一直很好的。
“你不好意思说,我来说!”杨姜把何春梅拉到一边,手往前一件,“这衣服,春梅不要了,退钱?”
黎粟这才注意到,杨姜手里还拿了东西。
“春梅,你确定不要吗?”黎粟接过来,单手抖开看了看,衣服干干净净的,也没有损坏的地方,便又搭到手臂上。
何春梅想要的,可是杨姜说她穿了不好看,这衣服价格又贵,让她来退掉。
她……她没法拒绝。
杨姜冷哼一声,又想开口,被杨著拦住,“杨姜,这没你的事!”
要是他这当哥的能管住妹妹,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出了,杨姜才不怕他。
“说不要说是不要,这什么破衣服啊,腰掐得那么细,一点也不端庄,还那么贵,随便找个地方做,都比你做得好!还便宜!”杨姜才伸过去,“退钱。”
黎粟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只看着何春梅,见何春梅低下头不敢同她对视,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从口袋里拿钱。
“衣服是你看了林溪的样子来找我定的,我去县城买布料,再做出来,这些都是需要成本的。”黎粟目光温和地看向何春梅。
何春梅忙点头,“你扣掉这些成本吧。”
她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但杨姜猛拉了一把她,“凭什么呀!你又没要她的裙子!”
黎粟笑了笑,压根就不跟杨姜争执,掉份!
“衬衣用布四尺二,裙子三尺九,布辅料和手工费一共收了你八块。”黎粟只同何春梅说话。
何春梅头低得更低了,黎粟也不介意,直接把钱退给了她,“这钱你点一点,点清楚,我不想等会你们又找到我家里,说我少了钱。”
这时候何春梅脸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她哪里还好意思点钱,只想拉着杨姜赶紧走。
可杨姜哪里会听她的,直接把钱抽过来,“是要点点,万一你故意说这话,却真少我们钱怎么办,春梅好糊弄,我可不!”
黎粟目光淡淡地看着她。
杨姜点了一遍,八块整,她脸僵了僵,还准备说些什么来找点场子,黎粟已经看向了杨著。
“今天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黎粟冲杨著点了点头,抬步往回走,她肩膀痛着呢,可没功夫跟她们在这掰扯。
衣服退了,钱也到手了,杨姜还想再说什么,别说杨著板着脸看她,就是何春梅也忍不住拉了拉她。
“给你,你以后可别被她骗了,狐狸精嘴里说出来的话能信吗?你长得也不好看,学人家打扮得花枝招展干什么!”杨姜把钱拍回何春梅手里,毫不客气地训她。
何春梅讷讷点头应是。
但黎粟有些听不下去了,她因为肩膀疼,不想浪费精力在杨姜身上,但也看不得她当着自己的面,再骂自己一次。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前几天中巴车上,你还请我给你做衣服,求我少收你钱来着。”黎粟停下脚步,回转身来看过去。
杨姜脸色难看,何春梅则是意外地看向杨姜,她没有告诉她这件事。
“而且恕我直言,何春梅长得可比你好看多了。”黎粟冷冷地看向杨姜,“相由心生,你这副难看的嘴脸,确实需要好好打扮一下,才能遮掩。”
说完,黎粟才转身回去。
“你!”杨姜气得跳起来,指着黎粟鼻子就想冲过去打人,但杨著一把拉住了她,“杨著,你帮着外人欺负亲妹妹是不是!回去我要告诉我妈!”
杨著头疼得很,他这个妹妹掐尖要强也就算了,平时也就是在家跟上面两个嫂子挑事,现在居然挑到外头来了。
偏生他妈一直心疼她早产身体不好,觉得她厉害一点,以后嫁人才不会吃亏,一直惯着她。
“你现在就回去告状!”杨著说着,硬拉着杨姜回了家。
魏家的岔路口那里,只留何春梅捏着钱,满脸的茫然,她晕头晕脑地回到家里,就见她妈在翻她的衣柜。
“春梅啊,你新做的那身裙子在哪?你表姐后来要相亲,想借你那身衣服穿一下,你拿给我。”何妈妈看到闺女,立马问。
何春梅愣在那里,“杨姜说……说我穿不好看,让我去退掉了。”
“什么?”何妈妈愣在那里,等反应过来,立马一脸怒气,“那死丫头是嫉妒你呢,怎么就不好看,我看好看得很!”
她家春梅身材随了她,上半身壮,腰粗背厚,特别不好买衣服,但这次魏家小黎做的衣服,就很合适。
衬衣料子垂感很好,样式也合身,稍掐了点腰又不紧绷,一点也不显胖,给她家春梅做的裙子也和别人的不一样,没那么蓬,长度在膝盖上面一点,正好露出细长的小腿。
她们家祖传的胸大,衬衣容易绷,虽然里头会穿汗衫,但也不好看,但小黎做的这件前面就很好,有余地,一点也不会撑开,还不会显胸很大。
当时知道做身衣服要八块多的时候,何妈妈也嫌贵来着,但等何春梅一换上,何妈妈就觉得很值了。
她也是因为身材苦恼了一辈子的人,自己买衣服的时候,也是遇到合身的,就一定要买,看到小黎手艺这么好,她自己也动心了想去做的。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自家这傻孩子就被杨姜那心眼长筛子的坏丫头给忽悠了。
“可是我已经退了。”何春梅有点想哭,她其实也很喜欢那身衣服的。
何妈妈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早跟你说了,少跟杨姜玩,钱给我,我去找小黎说说去。”
她们家这样的身材,衣服退回去,黎粟也不好处理。
“妈,我一起去吧。”何春梅绞着衣角,“我去给黎粟道歉,我还要谢谢她,她替我说话了。”
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杨姜说她不好看,她其实心里很难受的,可是杨姜又确实比她好看,她没法反驳。
听到黎粟替她说话的时候,她心里真的特别高兴。
何妈妈听了事情的始末,也确实觉得应该去道个歉,便带着何春梅上了魏家的门。
受伤的事,黎粟没打算跟魏家老小说,免得他们担心,但她心情却始终明朗不起来。
何春梅和她妈妈上门,她还以为是又来找事的,没想到是来跟她道歉的。
本来黎粟心里是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接杨姜和何春梅的单子的,但看何春梅唯唯诺诺地跟她道歉,她又有些不忍心起来。
“你现在把衣服再买回去,明天不会听杨姜怂恿,又跑来退吧?”黎粟问。
她是有些怕了这事,就是做个衣服而已,她又不是做慈善,任由别人挑三捡四的。
何春梅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保证不会,我本来也不想退的。”
黎粟叹了口气,看在她诚心道歉的份上,示意魏宝然把衣服又拿给了何春梅。
失而复得,何春梅十分感激,她看了看黎粟,忍不住问,“黎粟,我能来找你玩吗?”
刚刚何春梅跟何妈妈同黎粟说事的时候,魏奶奶没有替黎粟做任何决定,也没有插话求情。
但这时候魏奶奶接话了,“想来随时来,我们小黎老在家窝着,你陪她说说话也好。”
“……”黎粟,她其实不太喜欢何春梅这样软弱的性格,就这样的性格放在孤儿院里,只有被欺负死的份。
但魏奶奶开了口,再面对何春梅期盼的目光,“行吧,但我不一定有时间陪你。”
何春梅重重点头,眼里闪着光,十分高兴的样子。
何妈妈也十分高兴,见黎粟家里还有布料,干脆又定了两身衣服,她不年轻了,穿裙子不合适,问黎粟能不能做裤子,黎粟说能,她就爽快地付钱了。
知道黎粟摔到手,也不着急,等手好起来再做都可以。
这边她们从魏家一回去,那头杨姜就知道何春梅又去把衣服买回来的事,差点被气吐血来。
心里暗暗发狠,以后再也不带何春梅一起玩了。
第十二章 她怎么可以那么白
杨姜拿着乔,等着何春梅主动来找她,正好她有些馋何妈妈的手艺了,结果左等右等,没等来何春梅来找她,倒是等到何春梅天天往魏家跑。
而且她哥这两天也怪怪的,老是往山上跑,找那些活血化瘀的草药。
“你弄这些干什么?”杨姜怀疑地看着她哥。
杨著并不防备她,仔细调着手里的药膏,“这是给黎粟做的,她受了点伤……”
话音没落,手里的药膏先落地了,药碗瞬间砸了个粉碎。
“我被那个狐狸精欺负,你居然还想着给她送药?”杨姜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杨著,然后冲门外嚷,“妈,咱家出了个大情种,你快来看。”
杨著心疼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弄好的药,只觉得杨姜不可理喻,对跑进来的杨母道,“妈,你还是赶紧把这个搅家精嫁出去吧!”
说着,杨著就推开门走了,留下气得跳脚的杨姜,和一头雾水的杨母。
“你怎么惹你哥了?不晓得你三哥犟啊,走走走,你别闹你哥。”杨母把杨姜拉开。
杨姜委屈不已,“还不是他只惦记着那个狐狸精!”
……
魏家,黎粟打了两个喷嚏,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在背地里骂她。
“想要一样款式的当然可以,不过我看你长像甜美,比较推荐这样的连衣裙呢,你看看我画的图样。”黎粟正在家里招待从镇上打听过来的两个女同志。
她们是镇上鞋厂的女职工,昨天在卫生院看到黎粟,当时就觉得黎粟的衣服好看,想问来着,但没好意思。
后来去了镇上的服装店看了下,没看到跟黎粟一样的裙子,又去缝纫铺子问了,发现也不是他们那里卖的后,就又回卫生院打听了。
一路就打听到魏家来了。
好在这黄茅滩挨着镇上,要是远的话,她们说不定就要放弃了。
看到图纸,两个女职工都眼前一亮,她们虽然已经参加了工作,但才十六岁呢,哪里会不喜欢温柔甜美的小裙子。
不过黎粟身上的裙子也好看,想要!
“我做裙子收的手工费很贵的,五块起步,另外再加上布料和辅料成本,你们再考虑一下。”黎粟友情提醒。
虽然已经八十年代后半期了,富的人确实已经先富起来,但整体经济是相当平稳的,现在的工资水平并不高,大部分女职工还得承担一半养家责任,做衣服多是自己的私房钱。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而且,除质量问题外,不退货的哦。”黎粟可不想再来一回退货的事,浪费她的时间和精力。
正好来魏家做客的何春梅,“……”
她知道她错了。
“黎粟,我给你送酸枣糕来啦,我妈蒸的,你尝尝,你们也尝尝。”何春梅进屋热情地把竹篮里的酸枣膏拿出来,“酸甜酸甜的,可好吃了。”
两个职工尝了一口就不多尝,两人再一商量,都决定只先做一套,一个做黎粟给的图纸那样的公主裙,一个做黎粟同款。
这样的话,到时候她们还可以换着穿。
收了订金送走客人,黎粟心情很不错,看何春梅乖乖坐在一边的样子,也觉她挺可爱的。
就是一个被家里养得比较娇软,偏偏运气不好,碰到了杨姜那种掐尖要强不好的朋友的小姑娘。
那天来退衣服,也不是她愿意的。
这些天何春梅每天都过来,每天都不重样地给黎粟,给魏家人带好吃的,是那种你对我好一分,我对你好十分的傻姑娘。
“黎粟,我给你擦药呀。”等人走了,何春梅眼巴巴地看向黎粟。
伤砸在左肩上,黎粟自己擦不到药,魏林溪手小没劲,正好何春梅那天也在,黎粟就麻烦她了。
结果得了黎粟一句道谢后,何春梅就天天按着这个点来,等着给她擦药。
“好,咱们进屋去。”黎粟把书房的东西收一收,拉着何春梅去了她和魏林溪姐妹的房间。
房间里现在变了个样,以前三个人睡一张床,现在变成了两张床,黎粟还是比较习惯一个人睡。
黎粟脱掉衬衣,里面只穿了一件胸罩,连汗衫都没有穿,何春梅虽然已经看了两三天了,还是忍不住脸红。
说实话,黎粟其实挺不理解的,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犹如板上钉钉的小鼓包,完全不能理解何春梅为什么脸红。
要脸红,也应该是她脸红吧,黎粟羡慕地瞄了一眼何春梅。
何春梅察觉到她的目光,更加脸红了,莫名想到前天黎粟夸她胸大好看的话来,明明羞死个人,哪里就好看了,杨姜她们以前还总拿这个来取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