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叮咚一声，他垂眸瞄了一眼。
——明教授。
散发着荧光的个人终端只有两句话：
“你上次带回来的头发不够用，这次带点儿血回来。注意不要让陆家发现。”
他无力地垂下手，感觉温度逐渐冰凉的夜灯呼呼盖在脸上，吹散了脑袋里许多没用的想法。
远处的天空里出现一辆黑色低调的个人飞船，缓缓停在楼下的停车场里。松荣吊儿郎当背着书包下来，没一会儿伴着一声开门的咣当声，父子两个人的欢声笑语从楼下传来。
与他刚刚回家的情形形成鲜明对比。
天色越来越暗，满满慢慢飘起雪花，顺着打开的窗户钻进来，在温暖的卧室转瞬即逝。
路晨伊阖上眼，敛起眼底的失望，在个人终端上回道：“好。”
晚上七点准时直播，姜小云今天打算给观众一个惊喜，挑战一下星际联邦公民的极限，来顿——螺蛳粉！
【啊啊啊啊！主播直播了！我去叫人！】
【我也去！】
【前排！】
【呜呜呜，主播你终于回来了，你不声不响两天没直播，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我也以为主播出事了，尤其是那个姜家夫人在这个时候把生日宴会的名单晒出来，我和室友都觉得是主播不愿意去，姜家又要蹭主播的热度，把主播绑架走了】【不管怎么样，主播能回来太好了】
【我们又能吃到好吃了！】
【欢迎主播回来！我们吃什么！吃什么！】
姜小云笑笑，观众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抱歉各位，我这两天突然有点事，情况很急，也没有办法在星网上跟大家说一声。很抱歉还让大家担心了，我们今天做点不一样的吃吧！”
【不一样的？（流口水）吃什么？】
【登不上星网吗？主播没事吧？】
【心疼主播！】
【主播辛苦了～】
【好期待，会是什么不一样的呢？】
姜小云把已经煮好的的螺蛳粉端过来，“铛铛！就是这个，螺蛳粉！”
【我去什么味！】
【好臭！】
【死了死了，要死了！这什么味道！】
【主播，是不是你家马桶崩了？】
【呜呜呜，好不容易盼来的直播，还要闻马桶味！哭成一个大胖子！】【（捏鼻子）主播，快告诉我们你用的是哪家的马桶，我们避雷！】【马桶崩了，是不是就吃不着好吃的了？】
【你想吃啥，屎吗？】
【呜呜呜，你们别这么直接！】
弹幕快到飞起，姜小云对观众的反应早有预料，拿起筷子搅了搅面，味道更加浓郁。
【味更大了……】
“别怕别怕，我家马桶安好。今天我请大家吃的就是这个东西——螺蛳粉！你们闻到的味道都是这个小可爱散发出来的呦！”
【小可爱？这么重口味的小可爱？】
【嘤嘤嘤！我再也不会爱了！辛辛苦苦主播盼回来，主播不但不做好吃的，还让我闻屎味！最重要的是她还骗我屎味是这碗很好吃的面散发出来的！】【咳咳，我们不会笑话你的主播。面留下，关住门换气，你去收拾收拾吧。忙完不要忘记给我们避雷。】【面：我不干净了！呜呜呜…】
【上面叨叨的几位，别忘了把气味选项关了再唠嗑，太臭了……】“哈哈哈，你们想象力太丰富了。可是我没有骗你们，这味道真的是螺蛳粉散发出来的，不信你们尝尝！”
【不信，我关了气味选项，闻不到！】
【不敢吃……】
【看起来这个好吃的东西，为什么会这么臭！】【太臭了，有没有哪位勇气为挺身而出，英勇试毒？】【楼上，我看你就不错。】
【我也。】
【我也。】
【的确挺合适。】
……
【137564楼的观众，你看这满屏幕的可以，我看行，不要辜负大家的期望，英勇的上吧！】【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去吧去吧，二十五年后又死一条好汉！】【（瑟瑟发抖）本人吓得不敢出声……】
“你们都没人吃吗？”姜小云端着碗，闻着特属于螺蛳粉的香味，“你们不吃我就吃了，它太香了。我快忍不住了！”
【主播，别这样。良心不痛吗？】
【主播都这么拼了，不行，为了主播我也要尝尝！】远在星际战舰的六团团长端起碗深吸了口气，瞬间脸色一白。
这玩意儿，太特么臭了！
旁边的战友凑过来，看看他发的那条消息，又看看他手里的螺蛳粉，“老大，你真的要吃吗？”
那是四团团长的媳妇儿，你不用这么拼吧？！破坏军婚是违反星际联邦军法的！
“废话！”安小白努力吐出几个字，憋气憋得脸通红，“我女神，当然是我来撑腰！”
他坚定的用筷子搅了一下碗里的螺蛳粉，顿时：“呕——”
太臭了！
战友捏着鼻子，拍拍他的背，一边思考人生。
人生出现的顺序果然很重要，老大从主播第一场直播就开始看，结果人家四团团长，他们的陆上将五年前就下手了！他们老大就是非酋脸黑！实在太完蛋了！
“诶？老大你看，真的有人吃了，还说味道不错，很好吃。”
“好吃？”安小白猛地抬起头，“骗鬼呢吧！”
他定眼看了看那条“不错，很好吃”的弹幕，惊讶消失，眉角满满爬上几丝疑惑。
“热血军魂？诶，这个名字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啊？”
战友也皱皱眉，“是有点熟悉，军队的吧？”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面吃的人就多了。
【呼……闻着好臭，可是吃起来真的好香！尤其是这个面条，好劲道！】【汤也好浓郁！】
【吸溜吸溜……】
【读书少，没啥形容词。就一个字，好吃！】
【语文不好，数学也够呛！】
【哈哈哈哈（笑撅过去）我差点喷了】
【捂紧我的小碗默默远离】
姜小云也跟着吃了一口，味道浓郁，酸笋的味道刚刚好。
客厅里出来啪嗒啪嗒的小脚步声，从幸云琛家过来的小卷毛在厨房外面探出头：“妈妈，你把便便拿到厨房了吗？”
【哈哈哈便便拿到厨房……嗝，等等！妈妈？！】【！】
【？？？？】
【所以网上说的是真的？】
【哭了】
【哇哇哇（泪流成河）不是，这是假的！我还没给主播姐姐生猴子！这不是！】【刚刚从螺蛳粉的臭味中回过神，你们就说主播当妈了？！那不是传闻吗？】【战术后仰，我再也不会爱了，泪流成河】
姜小云端起碗远离直播范围，“没有，是妈妈刚做的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小卷毛用小胖手戳戳还热的碗，“真的可以吃吗？”
“可以，来宝贝，尝尝？”
小卷毛将信将疑地看她，见妈妈的表情不想作假，犹豫着张开小嘴儿，吸溜了一根比较短的米粉。
“宝贝，好吃吗？”
小卷毛眼睛顿时一亮，瞪大眼使劲掉头，“嗯！妈妈这个面条好好吃！”
“这个不是面条，是米粉。宝贝你等一下，妈妈给你拿个碗！”
【妈妈……真的是妈妈……】
【哇的一声哭出来！我好伤心！】
【我的青春结束了（沧桑点烟）】
【本来还担心主播太受欢迎，大家打起来。没想到竟然有人捷足先登了！痛哭）】【所以网上说主播被qj的事真的吗？】
【黑子滚！不知道自己查去！】
【真好，我得不到你们也得不到（死亡微笑）】【呵呵，又疯了一个】
小卷毛坐在一边乖巧吸粉，看妈妈直播，好奇的瞪大眼。
“妈妈，我可以跟幸叔叔拿点过去吗？他也没有吃饭。”
幸叔叔一直在帮他学习别的内容，都没来得及吃饭，一定很饿了。
【小子，有你爸爸抢走我女神还不够！你还要我女神给别的男人做饭？！那个野男人又是谁啊？！】【冷静冷静，不要跟小孩子发脾气。来，刀给你，找他爸爸单挑去！】【吸溜——这是要打起来吗】
“老大，”战友凑到安小白耳边，压低声音，“我觉得你单挑打不过陆上将，咱们几个加起来可能也打不过。要不，就算了吧？”
安小白捂着被射了好几箭的膝盖，欲哭无泪：“滚……”
【我觉得你们的关注点都错了吸溜——现在我们该想的难道不应该是，主播多做一碗我们可以多吃一碗吗？】【！】
【多吃一碗？这个可以有！】
【吸溜吸溜，赶紧把这碗吃完！】
螺蛳粉做起来简单，东西都是以前留在空间准备好的，姜小云很快就做出了一大碗，等晾一下和小卷毛一起给幸云琛送过去。
“好了，第二碗放在这里，大家应该快吃饱了，我们来抽一下奖吧！”
【抽奖！洗洗手洗洗手！我要做欧皇！】
【几份啊主播，一共抽几份啊？】
【啊啊啊啊！太幸运了！我要参与！】
姜小云看看空间里剩下的材料，思索了一下，“嗯……这个做起来也快，不过我材料有限。要不我们就抽二十个人吧！”
【二十个……让我数一下空间里的总人数！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亿……泪流成河】【五百万分之一的几率……好了，是时候表现真正的绝技了！我准备好了，幸运之神眷顾我吧！！】【不管了，反正到哪里都是凑数，不差这一次。我也要参加！】【抽抽抽！我一定是小红手！】
“那大家准备好，我要开始抽奖喽！”
后台系统一转，顿时挑选出了二十名幸运观众。
【啊，没我】
【好巧哦，也没我】
【我也】
【呜呜呜，虽然早就料到了，可是还是好伤心】【哇哈哈哈幸运观众来了，有我（扭啊扭啊扭）】【也有我！我会直播给你看的！】
【好像捶死上面这俩人】
【楼上要组团吗，算上我】
【也算我一个。楼上那两个放学别走！！】
结果出来有人欢喜有人忧，姜小云做出二十份螺蛳粉打包好寄出去，幸云琛那份螺蛳粉温度刚刚好。
她放到保温盒子里牵着小卷毛迎着雪给幸云琛送去，没想到陆尚城也在。
小卷毛一看到陆尚城就兴奋的扑过去，被他一把抱起来，“叔叔！你都两天没来教我了！我们今天晚上学什么？”
陆尚城看了眼姜小云，转向小卷毛眼神柔和了些，“今天先不学了，……叔叔，找妈妈有点事儿。”
“那你和妈妈聊聊吧！”小卷毛很懂事的从他怀里下来，“我去给幸叔叔送吃的！叔叔，你吃东西了吗？我妈妈今天做的螺蛳粉，可神奇啦！闻着臭，吃着香，叔叔你要不要也尝尝？”
陆尚城垂眸看着一脸无忧无虑的小卷毛，小孩子抬着头期待的看他，晶亮深蓝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脸，稚嫩的唇弯弯。
他有些颤抖的手落在他的卷发上，深邃的眼睛盯着他小小的脸，锋利的眼神柔和，眼底仿佛蕴含着星河，灿烂光辉。
这个孩子是他的儿子，他们长得一模一样，是父子，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骨子里印着同样的基因，有着血浓于水的牵挂。
这个念头一升起来，他只觉心里一片滚烫，有什么东西仿佛要从心口溢出来。
其实……有一个孩子的感觉，并不那么坏……
其实……他也挺期待，孩子见他爸爸的那一天……
“不了，叔叔喝过营养液了。你去给你幸叔叔送吧，叔叔和妈妈去外面聊聊。”
“好～”
小孩一步步远走，姜小云看了一眼陆尚城。
他肤色本就冷白，受了伤以后没了血色，脸便显得愈发苍白。同样，也衬得那双深蓝似万千星河的眼愈发深邃。
她低下头抿抿唇，“出来说吧。”
陆尚城沉声应了声。
外面的雪下得极其大，没一会儿就在外面盖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吱呀吱呀响，整个天地都是雪的声音。
姜小云踩着雪，陆尚城在后面看着她，两个人谁都没有先说话。
直到走到一颗大树下，两个人找了个地方坐下。
“你……”
“你……”
陆尚城：“你先说。”
姜小云看看他，抿了抿嘴。“你快要走了吗？”
“嗯，要做的事情做完了。明天我去参加第一军校的军训，之后就要去前线了。”
他睫毛弯弯，盖住眼底的情绪，整个人看起来淡淡的，好像并没有因为离别产生什么别的东西。
姜小云心里闷，亏她下午准备了一大堆东西打算给他带着，还临时把晚上的直播改成了螺蛳粉，结果这人根本没当回事。
也是，人家都说了不想结婚，她还抱什么希望！
可惜她这么多年第一个喜欢一个人，还要跟联邦抢男人，还不一定抢的过！
泄愤似的提了一下脚下的雪，露出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小坑。
陆尚城垂眸看着她睫毛上染上冰晶，肩膀上也盖了一层白雪，手指抖了抖，想帮她擦掉，触及她沾了雪的鞋，手又放下。静静盯着她有些发红的鼻尖，眸中情绪涌动。
他可以确定，他对她是有好感的。不管是之前看她带着小卷毛母子两个人生活，还是在崖底她无意抱着他说梦话，能和她接触，他总是喜悦大于彷徨迷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