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纪秋池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语气是难以抑制的惊喜，“好好好，小澄想吃什么菜？妈妈给你做。”
“我不挑，你简单做点就好。”
堇澄不想让她给他忙前忙后，就一顿饭而已，随便吃点就行。
纪秋池却不这么想，“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必须要丰盛一点。”
“你爱吃红烧排骨和番茄鸡蛋面，还要做点……”
“不行，我得早点把东西准备出来。小澄，明天别忘记，妈妈要先去准备东西了。”
“妈？” 堇澄无奈地看着已经被挂掉的电话，她还真是风风火火，还有一整天呢，这么着急。
一道青色的身影划过，他斜了一眼竖着耳朵偷听的茶茶。
笨拙的洋娃娃想要把自己藏起来，殊不知她的半个身体都露在外面，显眼的很。
“我明天去我妈哪儿吃饭，你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 茶茶从角落里钻出来，模仿着堇澄的语气：“你自己要乖乖的，不许捣蛋。”
堇澄哑然失笑，古灵精怪，怪可爱的。
他睨她一眼，“你知道就行。”
听他说完，茶茶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双手背在身后，眼睛左瞟右瞟，难得的扭捏。
“怎么了？” 堇澄挑眉，眼神透露出兴味，这副模样真是少见，还能有她不好意思的事情？
“你回来的时候，可不可以……” 她揪住散落在胸前的头发，“可不可以带一块红烧排骨。”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再带一小杯番茄鸡蛋面就更好啦！”
堇澄刚开始还认真听她想要干什么，听完之后表情一言难尽，“我是亏待你了吗？这点吃的你都不放过？”
“再说，那面带回来都成一坨了，还能吃吗？”
他把她提到面前，轻点着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咱们能不能别这么没见过世面？”
茶茶高悬在空中，全靠着耳朵上方堇澄的手指支撑。
“我都还没有吃过这些嘛。” 她扑腾着两条悬空的小腿儿，青色的裙摆在空中划过一抹弧度。
对他讨好地撒着娇，“你就带给我尝尝呗，小橙子你最好啦～你天下第一好！”
堇澄哼笑一声，“就会花言巧语。”
他把她放到肩膀上，带着她往前走，“回来给你做，你看看馋的你。”
他总不能回去吃个饭还打包带回来吧，到时候纪女士估计会以为他穷的吃不起饭了。
茶茶不老实地在他的肩膀上来回走动，表情贼兮兮的：明天既能没有负担的玩一整天，又能吃到好吃的，想想她都要笑出声了。
堇澄抓住茶茶的裙边防止她掉下去，有些好奇，“我也没见你上过厕所，你每天吃这么多都跑哪去了？”
“我可是成精的洋娃娃哦，又不需要五谷轮回。食物都被我完全消化掉了，当然不需要上厕所啦。”
她的语气颇为得意，仿佛在骄傲她没有浪费一毫一厘的食物一样。傲娇的小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堇澄神色愈发柔和，他语气宠溺，“是是是，你只负责吃。”
*
第二天一早，纪秋池就开始忙活起来了，她屏退了厨房的帮工，独自热火朝天的整理食材。
堇长风一直在厨房外徘徊，时不时往里望一眼，忍不住酸溜溜开口道，“不就回来吃顿饭，你至于搞得这么隆重吗。”
”我儿子好不容易回来吃顿饭，我亲自下厨给他做点饭怎么了？” 纪秋池都懒得看他，手上动作不停。
突然想到什么，她抬头警告他，“你没事给我少说点话，再把人气走我跟你没完。”
“我才是他老子，凭什么还得供着他。”
他小声嘀咕，心中全是不服气。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太小了，纪秋池没有听清，她再次问道。
“没什么。”
堇长风脸色不变，端着手里的茶杯轻抿一口，摇着头离开了厨房。
纪秋池没空再搭理他，她正专注地处理案桌上的排骨。
*
堇澄下午六点左右到的堇家主宅。
独栋的欧式别墅直直矗立，踏过庄严的庭院门，清透的喷泉水在光芒的照射下愈发晶莹剔透，让人眼前一亮。水坛两侧的花圃中，繁花盛放，有轻灵的蝴蝶飞舞在其中。
再往里走就是一个圆形的拱门，红瓦白墙，浪漫又内敛。
他进去的时候，只有堇长风在。堇澄径直走过他，目不斜视。
“你的教养呢？看到长辈都不知道叫人？” 堇长风无法忍受他的无视，冷声斥道。
堇澄脚步微顿却没有停下。他不想跟他吵，索性当做没有听到，并不理会他。
“堇澄！你给我站住！” 他面色冷硬，说着就要上手来抓他。
“我没有教养这件事，你很早之前不就已经知道了吗？”
堇澄嗤笑一声拂开他的手，讥讽道。
“你！”
“怎么了？小澄回来了？”
厨房的纪秋池听到动静连忙跑了出来，及时地打断了父子二人之间僵硬的气氛。
“嗯，妈。” 堇澄面色如常地跟她打招呼，只字不提刚才的不愉快。
堇长风沉默地坐回原位，盯着桌子前的报纸一语不发。
“小澄瘦了。” 她心疼的看着堇澄棱角分明的脸庞，“今天得多吃点，补回来。”
他怎么可能会瘦？堇澄差点绷不住嘴角，家里那小人儿心大的很，什么都想吃，偏偏什么也吃不完。她又舍不得浪费，到最后大多都进了他的肚子。
其实他不太爱吃那些甜腻的零食，但她一点也舍不得丢，把剩下的都留起来等着下次继续吃。
照她这速度，等到零食都坏掉也吃不完，所以他只能帮她解决掉。
“小澄？” 纪秋池稍稍提高了声音，奇怪他怎么突然沉默这么久。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此时的堇澄不知想到了什么，像是收起了浑身刺的刺猬，露出了最柔软的内里。她还没有见过这样柔和的他。
“嗯。”
堇澄被她叫回神，眸中的暖意还未完全消散，“没什么，去吃饭吧。”
“来了也不知道叫人，就知道吃。”
堇长风头也不抬地小声嘟囔，惹来纪秋池狠狠一记白眼，他才不服气地闭上嘴。
-
今天的晚餐很丰盛，都是堇澄爱吃的。堇长风坐在主位上，他右手边是纪秋池，堇澄坐在她旁边，离堇长风最远的地方。
许久没有见到自己儿子了，纪秋池满心都是他。一直在给他夹菜，他前面的碗里的菜被堆成小山，跟他轻声细语地聊着天。母子二人都忘记了主位上的堇长风。
莫名感到被孤立的堇长风忍不住想要展露父亲的威严，他开口打断了旁边两个人的母子情深，“听说你这次月考又是倒数？每天不务正业就知道打游戏，你看看你还有点学生的样子吗！”
“说出去我都为你丢人！”
饭桌上的和谐氛围被打破，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纪秋池。她先是愣住，然后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堇长风！你给我闭嘴！”
他梗着脖子道，“我说的不对吗？”
“对，怎么不对。” 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堇澄抬起头，幽黑的眸子里满是讥诮，“不过堇总多高贵的人，哪能自降身价为我这纨绔子弟丢人。”
“你！你那是什么语气？你就是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堇长风气结，指着他的手指微颤。
堇澄没再跟他争辩什么，拎起椅背后的外套冷着脸大步离开。在堇长风气急败坏的叫嚷和纪秋池着急的呼唤中，头也不回。
一如当年。
……
死寂的沉默在餐厅蔓延，向来温柔的纪秋池终于彻底爆发，“堇长风，你到底还想不想过了！？”
“不想过就离婚！”
堇长风这才知道着急了，“秋池，你这说的什么话。”
“我说的什么话？” 纪秋池冷笑一声，“你刚刚又说的什么话？”
“小澄好不容易回来吃一顿饭，你就非要彰显你的存在感吗。”
“我是他亲爹，说他两句还不行了？” 堇长风不敢跟她吵，但心里的不服气让他忍不住小声争辩，“他就是被惯坏了，听不得别人的教训。”
“他凭什么一定要听你教训？” 纪秋池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地不成调，“整整十三年，他像个孤儿一样地生活了十三年，除了那点破钱，我们什么都没有给过他！”
“为什么你就不能对他宽容一点？为什么一定要像个仇人一样相处呢？”
“他是我们的亲儿子啊……”
“……”
堇长风无话可说。
他对这个孩子自然是喜欢的，最开始的时候也是想让他有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想让他以后过的好。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明明当初他还是一个小团子的时候他也是满心欢喜的……
堇长风的思绪有些恍惚，大概是他长成少年后的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张狂的少年眼里毫无波澜的冷淡，又或者是他跟他年轻时极为相似的像牛犊一样倔的性格。让他本能的不想对他露出柔软的一部分，让他不由自主地展示长辈的威严。
从小就强势的堇澄又怎么可能会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父亲任意摆弄。
两个同样脾性的人谁都不退让，强强相碰只会是两败俱伤。
－
临近秋日的夜风带着丝丝凉爽，堇澄心情烦躁，心里憋着股火气无处可发。
他从小住在乡下的外婆家，从他记事以来，便是他与外婆两个人一起生活。
年少不懂事时，他也曾多次询问外婆他的爸爸妈妈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和他一起生活。
然而他得到的回答永远是：他们为了他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在忙着赚钱，实在没有办法抽身来看他。
他信以为真，还想着他不需要多好的物质生活，他只想向其他小朋友一样，有父母陪在身边。哪怕外婆对他真的很好，但那与父母的爱总归是不同的。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心理逐渐成熟，他不再期待父母的爱，也不再需要了。且在种种巧合下逐渐清楚了一些事情。
比如，他是父母生活中的意外，是不被期待孩子。
当初堇长风与纪秋池都正在忙着打拼事业，近几年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然而世事无常，仅仅一次疏忽，就让她的肚子里多了一条小生命。
起初两人是不打算留下他的，但医生告诉他们，纪秋池的身体较为虚弱，且子宫内膜略薄，做人流手术的话可能会导致终身不孕。
无奈之下，他们还是留下了他。却因为没时间照看，又不放心交给保姆照顾，转而送到在乡下独居的外婆家。
据他外婆说，刚开始那几年他们两个是有来过看他的。
大概但是后面变得越来越忙，又知道他在外婆那里过得很好，最后来的次数就越来越少，直到再也没来过。
他记事不算早，六岁之前的事情都不太记得了，对于很少见的父母也没有印象。
在他完全记事后，他并没有见过他的父母，只从一些合照里见到过他们到底是什么模样。
高大威严的父亲，温柔似水的母亲，是他想象中爸爸妈妈的样子。
直到他十三岁那年，他们的公司已经彻底成型，也完全稳定了，堇长风夫妇二人才想要把他接回去。
但是被他拒绝了。
因为那个时候外婆年纪已经很大了，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而且他也不放心别人照顾外婆。
其实那个时候他们一家人的关系就已经初见端倪了。
纪秋池自觉亏欠堇澄，便一心想要弥补他，对他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而堇长风则一直对他过于桀骜不驯的性子颇有微词，百般挑剔。
但堇澄压根不在乎他的意见，也与父母并不亲近。
直到初三那年外婆离世，他才离开那个从小长大的小城镇，跟他父母一起生活。
彼此不熟悉一家人就这样磕磕绊绊地生活在一起了，除了日常发生的小摩擦，一切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么糟糕。
第11章 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
他一直对电竞很感兴趣，也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但在他看来是兴趣是信仰的电竞，在堇长风看来却是不学无术，不务正业。
在他高一那年他报名了一场电竞比赛，并为此训练了许久。那一段时间他真的很辛苦，不仅要进行高强度的训练，还要兼顾学业，每天忙的天昏地暗。
但其实他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因为很充实，可以让他忘掉一切不快。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过的忙碌又充实，期待又自信。
比赛的日期一天一天临近，终于到了他等待已久的日子。
然而堇长风又怎么可能任由他寄予厚望的儿子去参加什么狗屁游戏比赛？
-
“开、门。” 堇澄的声音冷的好像是寒冬里的冰雪。
门外传来堇长风的怒斥，“那个什么破比赛你想都别想！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沉迷游戏的不良少年？我堇长风的儿子绝对不能成为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堇长风，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的语气对他讲话，充满嘲讽，带着怨气，“就凭那可笑的血缘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