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英是怕了。
胡父和壮汉脸色变来变去,最后把手里的工具放下,双手抱着,蹲在一边。
留出两人看着这三个人,陈队带着警员继续往洞里走去。
洞不算深,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尽头,里边约摸有三十人,除了年轻人,还有不少头发花白的老人。
*
几天后,“果山市小村庄多年拐卖人口”的消息在网络上传得沸沸腾腾。
点进热搜一看,最上面的新闻便是——
“近日,我国果山市旺土镇某山村再爆人口拐卖事件!据悉,该山村近三十年年来共拐卖人口约为六十人,目前共幸存三十人……”
这条新闻一出,全部网民都为之震惊。
这可算得上华国这数十年来的一桩情节极其恶劣的拐卖事件了。
一时间,全民关注这个案子的后续,迫于舆论压力,国家也加大了惩治力度,对这些涉事人员作出了严重的刑事处理。同时,国家也更加关注人口拐卖这一社会问题,持续出台了不少相关政策,严重打击人贩子的罪行。在后来的日子里,拐卖人口的事件大大减少。
*
常彦和父母坐在任家的客厅里,他身旁还坐着两个皮肤慢慢变白的小姑娘,正是胡希和胡望。
常彦被接回常家后,常家人多次上门拜谢,感激他们多方走动,促使豆儿村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全部暴露于人前,所有不见得光的事情都一一摊在太阳底下。
也因此,两家人时不时会走动一番。
“希希、望望,你们去跟哥哥姐姐们玩吧。”常彦让两个孩子加入任家的小朋友堆里。
“那边的处理出来了,带你们过去的那个王老师被判了死刑、村长也是死刑,胡英被判了十年,她爸被判了十五年,她妈被判了十二年。”常彦说完,脸上浮上一个笑容,看上去既痛快又解恨。
不管他们被判了多久,他经历过的都不会被洗去,永远深深地刻在他的生命里,让他知道有些人,可以可恶到哪种程度。
“我记得胡英她妈不一样也是被拐卖的吗?她怎么也被判刑了?”任母疑惑问道。
常母冷笑:“她是帮凶,帮着那个村子里的人教训拐卖到那里的新人,有好几个人被她打断了脚,身体变差,还丢了性命。你说,这样的人哪里有人性啊?”
常彦苦笑。
那个村子里的许多“老人”都是被拐卖过来的,他们尝尽了被拐卖的痛苦,最后却帮着伤害自己的人,把自己经历过的一切反加在无辜者身上。
多么可笑啊!
*
在这个世界,任雾“死里逃生”之后,一切重归平静。她的家人对她并没有过高的要求,只要她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生活着,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权当度假,任雾过完了充满爱和快乐的一生。
当她的意识回到地府,面前的年轻女孩儿眼里含泪,“真好,我跑掉了,我活下来了。”
女孩儿离开之后,系统打分:“任务满分。①成功逃离豆儿村,得五十分;②把同伴救出来,得二十分;③把豆儿村的丑陋暴露在人前,求出无辜的幸存者,让罪犯得到相应惩罚,得三十分。扣除任务进行中购买道具的费用,目前总得分为一百二十分。”
任雾苦笑,花了那么多积分,这可是做了个亏本生意啊!不过当她想起记忆里的那一张张笑脸,便觉得还是自己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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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一一五
“我想送我爸妈去上女德班。”面前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恨恨说道。
任雾点头, 干脆利落地接下任务。
*
原身出身于一个二线城市的普通家庭里,父母都是大学老师。
单从表面看来,原身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 还在一所不错的二本学校里任教, 原身应该也过着相当不错的日子。
但事实上,原身的日子跟别的普通城市女孩儿有许多不一样。
在原身的记忆里, 她三岁就学会了自己穿衣服、洗漱洗澡等,能处理一切简单的生活自理问题。四岁就跟着母亲学用电饭锅煮饭、洗衣服、扫地、收拾碗筷等。六岁她就能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做好饭菜等父母回来吃饭。小小年纪, 她就是家属区里人人称赞的勤快女孩子。
每每听到别人夸自己女儿小小年纪就能扛起半边家, 任正志非常满意。在他看来,女子的闺名相当重要。如果女子有着一个好名声,以后她也能嫁一个好丈夫, 家婆家公也会因此高看她一眼。
没错, 任正志就是一名信奉传统女性品德的男人。在他看来, 女人都是男人身上的菟丝花,要想过得好, 必须嫁得好;要想嫁得好,必须精通家务, 能把家里的男人服侍得妥妥帖帖。
女儿还在妻子肚子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列好了全部规划——女儿每个年龄该学什么,该做什么, 该得到怎样的外界评价,他都心里有数。
按照他的计划表,一点一点地教导正在成长的女儿,看着她年纪小小便一副大人的端庄模样,任正志相当满意。
原身在年幼时, 和同龄人的区别并不大,除了早早习得一手干家务的技能,其他的好像没太多不同。
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学识的增多,原身发现自己的很多认知都和别人的不一样。
比如说老师在班上让同学们讨论,父母对孩子的关爱体现在哪些方面。
同桌说:“我妈妈会给我买好多漂亮裙子,我爸爸会给我做很多好吃的。”
原身疑惑,爸爸说过,女人一定要懂得简朴持家,不能乱花钱;君子远庖厨,男人是不能进厨房的,这些事情都由女人做。
前桌说:“我爸爸天天陪着我,照顾我;我妈妈天天去上班,回来就陪我玩。”
原身震惊,爸爸不是说过男主外女主内吗?为什么他家的情况是相反的?
这一件事在原身心里种下了疑惑的种子。
等她再大一些,她懵懵懂懂对班上的一名男同学产生好感,在家里偶尔提了一句——“班上有个男同学长得很帅气”。当任正志听到的时候,他一个耳光甩在女儿脸上,严厉骂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我白养你了!”
原身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默默承受了突如其来的怒火,心里把委屈藏起来。
一个从来不允许哭闹的女孩儿,连接受委屈也是那么平静。
原身没有朋友,因为她每天放学就乖乖回家,从来不和同学们出去玩。再者,她也没有钱去跟着同学们一块逛街吃饭。
一次,班上的同学聚会,说要去KTV唱歌吃自助餐。当原身小心翼翼地向父亲拿钱、征求意见的时候,父亲勃然大怒:“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得这么大,你居然想要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玩?还学会了向家里拿钱出去挥霍?”
那次的聚会,她缺席了。她饿着肚子被反锁在房间里,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原身安安静静地长到十五岁。这一年,她进入了叛逆期。太多太多的委屈和疑惑藏在心上,小小的心脏再也承受不了,就要爆发。
起因很简单。
向来都是夏天穿着白色T恤黑色长裤的原身第一次那么迫切地想要拥有一条裙子。
身边的每个女同学,不管她是美是丑,是瘦是胖,身上几乎都穿着一条或短或长的裙子。
永远不起眼的她,第一次觉得在裙子人海里,穿着长裤的她是那么的醒目。
她省了又省,藏了又藏,总算从买菜的钱里攒下了五十块。她兴奋地在超市门口摆着的大甩卖衣服堆里翻出一条不知道合不合身的半身牛仔裙。
她是走读生,每天都会和爸妈见面,所以一直没有机会穿上裙子。她想呀想,总算想出了一个办法,把裙子塞到书包里,去学校再换上。
当天穿着半身牛仔裙的她保持了一整天的好心情。
等她回家,她迅速把裙子藏起来,然后开开心心做饭。
然而,当父母一进门,父亲一个大耳刮子往她脸上甩去,打得她脑袋发晕。
“看来你是学坏了,居然敢在外面穿那么短的裙子,把整条腿露出来。”任正志走进女儿的房间,翻箱倒柜想把裙子找出来。
段冰月一脸不满地责怪道:“你知道吗,刚才办公室里有同事说你不知羞,年纪小小就学会了勾搭男人。你这样子以后怎么嫁出去啊?真是糟蹋了我和你爸对你的教导!”
事实上,办公室里的那位女老师是这样说道:“刚刚我去附中找我儿子的时候,见到你们女儿了。真是出落得越来越好看了,腿又直又长,身上穿着的裙子特别适合她,吸引了一大堆的目光呢!按我说啊,你们就应该把小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段冰月刚说完,任正志手里拿着一条短裙从房间里走出来,重重砸在原身头上:“你这丢人的东西!穿这种伤风败俗的衣服!”
段冰月看了一眼半身牛仔裙,一脸不屑:“你瞧瞧,这种露腿的裙子怎么穿得出去啊?我和你爸是怎么教你的啊?淑女能穿这种衣服吗?”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原身猛地站起来,反驳道:“你们这些思想都是不对的!你们都要成老古董了!”
两天后,原身被塞进了隔壁市里的一个女德班里,送到一个嘴唇紧抿着重重下垂的穿着保守的女人手上。
女德班里的女孩子们每个都穿着机构规定的长袖衣服,炎热的夏天还要穿着长薄袜老布鞋。教室里并没有空调,老师说了,那些冷的东西是会伤害女人身体,以后生不了孩子,不能给夫家开花散叶的,咱们一定要摒弃这些坏东西。
女孩子们热得发疯,见班上全是同性,干脆撸起衣袖、扯宽领口。老师又开口了:“这种行为是荡娃浪女才会做的,专门拿来勾引男人,好女人是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来。”
一声令下,这些撸衣袖、扯领口的女孩子全被赶到太阳底下罚站,愣是晒足了半小时才让她们回来,还说太阳光线能杀死脑袋里不健康的思想。
天天听着以“男尊女卑、男主女从”为主题的课,每天都顶着酷暑上课,稍稍一反抗就被各种体罚。
原身实在忍不下去了。她第一次觉得老师嘴里这些、和父亲说的没两样的话是那么恶心,把女人放在脚底下来碾压,把男人捧到天上来追捧。
她时常觉得恶心反胃,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在那个家里过了十五年这样的生活,想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有人脑子里全是“去其精华、留其糟粕”的传统观念。
她心里的恨意在慢慢扩散。她恨眼前这一切,恨一直顺从的自己,恨那对父母。
原身一脸不羁地抱着双臂坐在位子上。
很快,她这个极其不淑女的动作惹恼了老师。
老师板着脸说道:“有教养的女人是不会做出这种动作来的,看来你还是不够懂事啊!”
教室后站着的两名女子走到原身位置前,强行带走她。
原身被勒令在太阳底下罚站。她不依,抱着操场边上的大树不肯走。女子急了,硬扯。三人拉拉扯扯中,原身一时没撑住,居然一头撞到了树干上的突起,晕死过去。
等原身醒过来,她心里恨得发慌,继续和女德班上的老师们对着来。那些老师也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腾她。直到某一天对她进行电击的时候,她倒在了地上,再也醒不来。
在她意识慢慢涣散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如果让爸妈也来这里体会一番,那该多好啊!
*
智障家长!智障女德班!
任雾狠狠翻了个大白眼。
然而她忘了现在她正坐在饭桌上,而且还刚刚好坐在父母的对面。
任正志把碗筷重重一放,碗与桌子之间的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他眉头紧锁:“任雾,你怎么做出这么不文明淑女的举止来?爸妈教你的东西,你学到哪里去了?”
段冰月连忙附和丈夫的话:“你爸爸说得对,你怎么学了这些坏毛病回来?是不是和班上那些成绩不好的女同学来往了?”
任雾立即一脸乖巧地认错,“爸爸妈妈,对不起。刚才我眼睛抽筋了,一时控制不住。”
女儿眼神诚挚,面容乖巧,看上去跟自己心目中的顺从女子无异。任正志勉强点点头,原谅了她这次难以控制的抽筋:“以后眼睛不舒服,不能在别人面前做出这种举动来,太失礼了!”
任雾乖乖应是。
第116章 一一六
任雾到达这个小世界的时间点是被送进女德班的前一个月。
这时候的原身心里早就积满了层层迷惑不解与怨愤, 对父母的每句话、每个表情和行为都充满了厌恶。但是又迫于自己只有十五岁,还是个刚上高一的学生,没有任何经济能力, 她只能强忍着接受父母的所有教导。
饭桌上, 任正志想起明天的事儿来:“明天是星期六,家里会有客人来, 你们把家里收拾一下,明天准备的饭菜丰盛些。还有任雾你明天要在客人面前表演书法, 晚上记得练习一下, 不要让丢了我的脸。”
吃完晚饭, 任雾麻溜地像平时一样收拾碗筷、清理厨房。任正志舒服地坐在软沙发上玩着手机,段冰月则拿着扫把认认真真把地扫了一遍,然后再拖了两遍。任雾从厨房走出来时, 看到的便是亮得像打过蜡似的地面。
第二天一早, 任雾便起床煮早餐了, 等早餐端上餐桌时,段冰月也买菜回来了。
任正志还没有醒来, 段冰月便拿着自己的专业书在一旁研读,任雾摸摸自己饿着的小肚肚, 略委屈——早知道要等任正志起床才能吃早餐,她就应该刚才在厨房里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九点半钟,主卧里传来细微的声响, 如果不是任雾一直留意着,可能都听不到。
但是在一旁沉迷看书、许久未抬头的段冰月却像长了顺风耳,一丁点儿的动静也能听到,立即把书放到一边,小跑着走进主卧。
“老公, 牙膏我已经挤好了。”主卧里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任雾不禁摇头。对任正志而言,他最好的作品不是女儿,而是他的妻子。他洗脑式般把她从一个有自己思想的独立女性变成了一个满脑子信奉丈夫是天的愚昧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