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斑停下了攻击木桩的拳头,顶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说了句让宇智波田岛摸不着头脑的话。
“不够的。”
只要他一天没有变成最强,就又会有无数无辜的灵魂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厌倦了不停地战斗,但又不得不为了能够尽快停止这种几乎被固定下来的生活而继续战斗。
真是讽刺啊,不是吗?
宇智波斑不再看眉头紧皱的父亲,继续专心致志的练习体术。
要是可以,他也想当个普通的旅者,带着一个只装了必需品的包裹,走去其他地方看看。
啊,说远了。
“明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这么死掉,但我还是答应了他们。”
参加这件事的其他人其实也不是很轻松。
若是她当场死亡,那么他们就必须直面宇智波田岛和他两个儿子的怒火,就算能够用谎言掩盖一时,也没人能保证真相会永远被隐藏下去,相比起来,这个女人暂时还是活着对他们比较有利。
因此,在进行诅咒转移的同时,他们还要想尽办法保下宇智波美惠子的性命。
就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是成功了没错,田岛活下来了,美惠子也活下来了。
不过这也活得太久了吧?!
就等着美惠子病逝的人都快等疯了。
宇智波田岛失去了所有关于那次任务的记忆,事实上就算没忘,他也不一定清楚自己遭遇了什么,而美惠子对此喜闻乐见,第一次和那些人达成了一致。
自那时起,宇智波美惠子总是会隔三差五的生几次病,虽然频繁,但都是些不殃及性命的小毛病,头晕目眩那是家常便饭,往往坐一会就能好,这可比她最初的设想好多了。
和她从头到尾的淡定相比,家里的其他三个男人也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了现在的熟练应对,甚至在宇智波美惠子的刻意洗脑下,他们直接把她的这些毛病归咎于了早年生活的艰辛,完全不知道他们共同爱着的女人其实离死亡只差临门一脚。
朝日奈花听得心惊肉跳,抓着宇智波美惠子的手就开始输送灵力,对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对着她莞尔一笑。
“没用的。”她说,“我迟早都会死的,谁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只不过是晚一点还是早一点的区别罢了。
人固有一死,宇智波美惠子从来不畏惧死亡,她只担心自己的死亡会给她心爱的人带来痛苦,所以在还有机会的情况下,她会努力的活着。
可惜已经到时间了。
“其实,我昨天没有把话说全。”
宇智波美惠子看向朝日奈花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后者无法看懂的情绪,说出来的话更是让朝日奈花不明所以,“我说的谢谢,不仅仅是为了斑,还为了我自己。”
等朝日奈花想要追问的时候,她却什么也不说了。
看着这样子的宇智波美惠子,不知道为什么,朝日奈花突然觉得很不安,心跳也控制不住的开始加速,就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宇智波美惠子回握住了朝日奈花的手,“请帮我看着斑,我真的怕在我离开后他会做什么傻事。”
“您在说什么呢?”朝日奈花压下心中的慌乱,假装没听懂她话中的意思,用镇定的语气说着,“比起我,斑哥肯定是更听您的话啊,要是他做错了什么事,您直接教训他不就成了?”
宇智波美惠子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可是我陪不了他那么久了啊。”
她的话让朝日奈花有些急了,“胡说!您才不会——”
宇智波美惠子用纤细的手指抵住了少女的双唇,阻止了她说出剩下的话,“嘘,不要那么大声,要是被他们听到就不好了。”
“其实你也已经感觉到了不是吗?我的身体早就已经没救了。”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女人表现的都非常平静,仿佛她在说的并不是自己,“要不是因为...我早在那时候就已经死掉了,能多活这么长时间,我已经很满足了。”
“一定还有办法的。”朝日奈花无措地说,“我、我很擅长治疗,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宇智波美惠子还是那样温柔地看着她,任由少女往自己体内输送灵力,脸色却是越来越惨白。
朝日奈花都快急哭了,嘴里不停地叨念着:“我可以的,我会治好您的。”
可是没有用。
无论她渡过去多少灵力,最终的结果都是石沉大海,甚至掀不起一丝波澜,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就像是当初治疗欧尔麦特时的感觉,但却远比那次让她来的难受。
宇智波美惠子说的没错,朝日奈花却是感觉到了,又或者说什么都没感觉到。
这是朝日奈花从没有遇到过的情况,但她的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只不过不想承认罢了。
耳边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低喃,话中的内容让朝日奈花的泪水一下子就决堤了。
她能治好重伤的人,却无法治好注定要死的人。
世界上最仁慈的就是死神。
在最开始宇智波美惠子是这么以为的。
多少次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却还是活着,宇智波美惠子以为这是死神在可怜自己,认为她命不该绝,这想法虽然可笑,但对当时已经在等死的她来说是最好的猜想,也是希望。
能让她放下一切担忧好好活下去的希望。
很久之后,当她看到了在窗外和黑色雾状生物搏斗的白色山雀,她才知道自己猜错了。
不是死神太仁慈,而是她有一个守护者。
小小的,却非常强大的守护者。
朝日奈花心中一个咯噔,“白色的...鸟?”
宇智波美惠子点点头,“外形是山雀没有错,具体是不是我就不清楚了。”
毕竟她可不记得什么鸟类有这么强大的攻击力。
“那黑色的东西又是什么?”朝日奈花问。
“我不知道。”宇智波美惠子回答,“要是猜的话,可能的倒是有不少。”
她歪歪头,手指点着下巴做思考状,“像是死神啊,妖怪啊,诅咒啊。”
诅咒。
朝日奈花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这是去年年中发生的事,和这个夏季一样是个炎热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季节,好不容易睡着了的宇智波美惠子突然在半夜被冻醒,就算是在门窗都半开着的情况下,这种情况也是很不正常的。
几近刺骨的冷意让宇智波美惠子睁开了疲惫的双眼,入目的不是熟悉的屋顶,而是一个可怕的,看不清楚脸的黑色怪物。
那怪物几乎贴到了她的脸上,缠绕在它身上的黑色丝状烟雾像爪子一样伸出,在她的肌肤上来回试探,宇智波美惠子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些烟雾渗入到她身体里的感觉,并不痛,只是冷,冷到心跳都要停止跳动了。
宇智波美惠子发誓自己的心跳确实在变慢,一下一下动静的特别清晰,与其说是有力,还不如说是沉重,每跳一下都非常勉强。
她要死了,黑发女人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还好家里就她一个人。
宇智波美惠子用所剩无几的意识想到。
隐约之中,她听到了一声鸟鸣,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宇智波美惠子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从床铺上坐了起来,眼神迷茫的看着周围的狼藉。
就在这时,宇智波美惠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滚了下来,她低头看去,认出了这是以前见到过的白色山雀。
一看到它,她就想起了那个怪物,和昨晚发生的事。
——不是梦啊。
“是你救了我吗?”宇智波美惠子将白色山雀捧了起来,后者没什么精神的抬眼看她,轻轻啾了一声又合上了眼。
“很奇怪吧?我居然会觉得是一只鸟救了我。”宇智波美惠子轻笑道,“可事实就是这样呢,起码我是这么相信着的。”
似乎是不指望得到什么回应,不能朝日奈花开口,她就继续把这个故事说了下去。
白色山雀的身上看不出有什么伤口,但宇智波美惠子还是特意为它翻出了好多药物,有外用的有内服的,但这都没派上用场,等她回来的时候,白色山雀就已经不知道去哪了,只剩下房里的狼藉还提醒着她发生的一切。
这不是梦,是真的发生过的事。
等父子三人回来后,宇智波美惠子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个噩梦讲给了他们听,随后用玩笑的语气说:“要是你们在家的话,我应该就不会做这种梦了吧。”
她从来不是什么无私的人,对于常年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她也不是一点怨言也没有,所以就算知道这只会引起他们的愧疚心,不会起到任何实际作用,美惠子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正如她所想,两个儿子都为此表现出了歉意,保证一定会多陪陪她,倒是她的丈夫一言不发,还因此得到了大儿子的冷眼。
宇智波美惠子知道丈夫有自己的责任,做不到的事他也从来不会轻易做出保证,因此这个时候他的沉默实际上是在她的意料之内的。
与其说是不满他们陪伴自己的时间太少,还不如说是她在担心自己的时间不够用。
可斑和泉奈都不知道这一点,他们只看到了父亲对母亲的冷漠,还有母亲故作不在意的姿态。
之后父子三人的关系再度恶化这件事暂且不谈,当晚已经熄灯准备休息的时候,宇智波美惠子躺在床上,突然听到了身侧丈夫的声音。
“你说的那个怪物,是不是像黑色烟雾一样的?”宇智波田岛说道,“当它靠近你的时候,你会感觉全身冰凉没有力气。”
宇智波美惠子愣了一下,她没把这些细节告诉他们啊。
“记不清了,也许吧。”她假装生气的捏了把丈夫腰际的软肉,“大晚上的说这些,你是想吓得我睡不着不成?”
宇智波田岛立马讨饶道:“嘶——美惠子我错了,快松手,疼!”
美惠子借着微弱的月光瞪了他一眼,又用力拧了一下,听到丈夫吃痛的声音才松开了手。
田岛也见过那个怪物。
这个认知让宇智波美惠子一晚都没能睡好,天才蒙蒙亮就干脆起身穿衣,出去准备早餐和其他家务事,等丈夫儿子晨练后来吃早饭的时候,她又变回了往常的模样。
没人再提起那个噩梦或是那个怪物,不过带来的影响还是存在的,宇智波美惠子好几次看到丈夫对着自己欲言又止,她都假装没有发现,宇智波田岛也没在她面前提起过那个怪物。
至于父子三人之间的矛盾,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宇智波美惠子也不是没有试着想让儿子们改变对父亲的看法,想让他们理解父亲的苦衷,可是这些带着无奈的话对宇智波斑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同样对无比信任兄长的宇智波泉奈也没有效果。
“在父亲眼中,家人是排在宇智波这个姓氏后面的。”宇智波斑曾经这么说道,“永远没法成为父亲心中最重要的存在,您甘心吗?”
宇智波美惠子被说得哑口无言。
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
田岛是宇智波族的族长没有错,可他同时也是个丈夫,是个父亲,就算是死了,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听到这里,朝日奈花对那个怪物的身份已经有了初步的猜测。
“伯父有告诉你他是什么时候看到那个怪物的吗?”她问道。
“没有。”宇智波美惠子轻轻摇头,“反正都已经过去了,再纠结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朝日奈花不赞同的皱眉,“只要弄清楚了原因,就能对症下药了啊,说不定还能治好您的身体。”
“谢谢你的鼓励。”宇智波美惠子轻笑一声,“可我们都知道原因的,不是吗?”
朝日奈花沉默了。
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诅咒吗?
“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啊。”朝日奈花倔强的不想承认。
说是这么说,朝日奈花心里还是很清楚这种可能性有多低。
为什么偏偏是诅咒?
朝日奈花死死地咬着下唇,不甘心的想到。
为什么偏偏是她没法解决的诅咒?
“别难过了。”宇智波美惠子摸了摸她的头发,“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从来没有害怕过,顶多也只是遗憾而已。”
遗憾自己不能陪在家人身边,不能看着两个儿子娶妻生子,不能看到丈夫两鬓斑白的模样。
不过比起其他死在战场上的女人,她已经很幸运了不是吗?能够代替心爱的丈夫死去,还赚了这么多时间,也该满足了。
“就算我不难过,那斑哥呢?泉奈呢?”朝日奈花突然低吼道,“您连他们也不要了吗?”
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表现得像是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明明还活得好好的不是吗,为什么整天想的都是自己的死亡?
“...他们都是好孩子。”宇智波美惠子垂下眼,“我相信就算没了我,他们也能过得好好的。”
朝日奈花手上猛地用力,成功用疼痛引起了黑发女人的注意。
顶着对方疑惑的眼神,朝日奈花深吸一口气,快速平静了心情后开口道:“这种事谁也不能保证不是吗?”
“还是说,您其实厌烦到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他们了。”
“怎么可能。”宇智波美惠子想也没想就说道,“我怎么可能觉得烦。”
“那就请您为了他们继续坚持下去。”朝日奈花无比认真的看着她,“我不知道您告诉我这些是为什么,但如果是想用这种办法让我代替您成为他们兄弟俩生活中的一部分,那我只能说声抱歉。”
“我有自己的家人,我是他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而对斑和泉奈来说,您才是那个不可缺少的,谁也不能代替您。”
宇智波美惠子愣住了,慢半拍才想起回答,“不,我只是——”
她卡壳了。
只是什么?
宇智波美惠子发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