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奈花深吸一口气,缓慢还有些颤抖的抬起了手。
“紧张吗?”
在等待入场的时候,身着纹付羽织袴的奴良陆生低声对身侧的朝日奈花说道,视线却是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我可是紧张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啊,等会我要是不小心晕过去了,请务必接住我。”
朝日奈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放心吧,我会记得用公主抱把你带走的。”
话是这么说,整个婚礼下来奴良陆生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感,只有和他牵过手的朝日奈花知道,他的手心有多么的湿热黏腻,本该是令人厌恶的触感,她却少有的没产生任何抵触心理。
如果不是体质特殊,恐怕她也会和他一样吧。
这么想着,朝日奈花下意识的按住了左手无名指上的指轮,那是红绳编织而成的戒指,奴良陆生的左手上同一位置有个和她这个一模一样的。
从今天开始,她就是奴良花了。
恩...还是朝日奈花好听。
作为这场仪式的主人公之一,朝日奈花不得不在周围或陌生或熟悉的观众的注视下保持微笑,内心却是在懊恼早知道就不挑法定假期举行婚礼了。
也是太久没来神社了,她竟然忘了假日里这种地方会有多么的热闹,而显然就算是举行婚礼,也是没办法包场的。
终于熬到了最后敬酒的阶段,接受完身边人的祝福,这对新出炉的小夫妻终于有机会能休息一下了。
纠正一下,女方可以,男方还有的忙呢。
等等,好像女方也不行。
同一开始繁琐的穿着过程一样,想要把这白无垢脱下来也是个大工程,这期间朝日奈花多次想用暴力脱下来,但一想到白无垢的意义,她就怎么也下不去手。
她想,就算是为了不要再这么累了,她也不要再举办日式婚礼了。
身体不累,心累。
奴良陆生可不知道他们才分开了这么一会,自家小妻子就产生了‘出轨’的念头,此时他正被舅子们包围着,其中还混着好几个明明不是还要占着小舅子的身份占他便宜的人,比如埴之冢光邦,比如赤司征十郎。
...他们就算了,卖药郎你来凑什么热闹!
“啊哈哈,我今天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啊。”
奴良陆生的眉头狠狠一跳,视线缓缓移到了后排没有参与混战,但脸色却阴沉的完全不像是来参加婚礼的几人,反倒是像来劫人的。
不,不是像,他们就是来劫人的。
奴良陆生想,应该是顾及着花酱他们才没打扰仪式进行,将心比心,这群人能熬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
理解归理解,奴良陆生是一点也不想让自己新出炉的妻子被别的野男人带走的。
开玩笑,为了让真正的舅子们同意将他们的公主殿下交给他,他可是吃了不少苦头的,要是现在功亏一篑岂不得直接气死。
仪式前才被带到这里,之前对婚礼一无所知的沢田纲吉,与知道点内情,却不知道今天就是婚礼的绿谷出久面面相觑,半晌两人分外默契的互相露出了带着丝丝苦涩及无奈的笑容。
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啊。
就算不甘心...也不行了吧?
疑似要劫新娘的一伙人却是对奴良陆生的警惕嗤之以鼻,这里特指蓝染惣右介和库洛洛鲁西鲁。
不是不想这么做,而是已经尝试过了,只可惜失败了。
当然,是在奴良陆生不知道的时候。
“你们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我真的很高兴!”
看着面前就算长高了也还比自己矮上不少的朝日奈花,库洛洛鲁西鲁突然出不了声了。
一直都是坏人的他,是不是也该做件好事了呢?
他看向了蓝染惣右介,这个怂恿着他一起来找人的始作俑者。
双方的演技不分上下,库洛洛鲁西鲁没法从蓝染惣右介这得到什么讯息,这是他之前就只晓得事情,尝试了一会没有成功后,他便放弃了这个打算,专心将注意力放在了朝日奈花身上。
“如果你后悔了,告诉我,我带你走。”
朝日奈花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过了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啊,一言为定。”
被当做开玩笑了啊。
库洛洛鲁西鲁也跟着笑了笑,没有将内心的想法显露出来。
直到离开蓝染惣右介都没说几句话,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个领路人,将库洛洛带到了朝日奈家便完成了大半的任务,只等回去后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对此朝日奈花也没有说什么,但库洛洛能感觉到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在装傻而已,蓝染也是如此。
当年的傻姑娘终于长大了,这是件好事。
下一秒他又想到了一种可能,也许在今天之前蓝染就已经摊过牌了,所以花酱才会在面对蓝染的时候显得疏离,而不是他想的马上要结婚了,必须和外男保持距离。
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是决定了不出手,但要是其他人忍不住,他也不介意看出好戏。
“应该把他们都带过来的...”
毕竟人多才有意思,不是吗?
一直把自己兄长的身份摆得很正的宇智波斑表示只要花酱幸福就好了,对象是谁并不重要。
要是日后奴良陆生敢做对不起花酱的事情,他也不介意亲自操刀切了这人的命根子。
泉奈想的则是到手的嫂嫂跑了,真吉尔难受。
宇智波斑无比温柔的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吐出几个字:“不准说脏话。”
围在自己身边的人不乏比自己高的,奴良陆生花了好一会才把在场的人都点了一遍,却发现少了些人,瞬间瞪大了眼,挣扎着想要出去。
朝日奈花并没有打算这套白无垢穿一整天,就算好看穿着也不舒服,更别提走在外头还会特别引人瞩目,虽然不符传统,但因为对她的宠爱,所有人一致同意了她的想法,包括奴良陆生。
对他来说老婆是要藏起来宠的,怎么能让更多的人看到她的美貌呢,就算是被祝福着也不行。
对此朝日奈花颇为感慨,这个老醋缸终于能做件让她舒心的事了。
闲杂人等都随着仪式的结束而从她身边离开了,一直陪伴着她的美和妈妈也去到了外头和亲戚们聊天敬酒,朝日奈花换上了全新的振袖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拿这换下来的白无垢怎么办才好。
可一直放在这也不是个事,总要带走的,这么想着,朝日奈花便找到了放在角落的袋子,试图将长裙叠起来放进去,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糟蹋白无垢。
也亏得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不然被其他人看到了,指不定要怎么说她了。
将最后一件白纱从桌子上拿起,朝日奈花终于看到了被压在最下面的长刀,刀柄熟悉的纹路让她一下子就喊出了刀的名字。
“三日月?”
没有反应。
压下心中的激动之意,朝日奈花试探着伸出了手,当她的指尖碰到刀鞘的瞬间,一道刺眼的白光骤然亮起,朝日奈花下意识眯起了眼睛后退几步,等视线重新恢复晴明,面前依然多了一个身着华服的长发男人。
“三日月宗近,打除刃纹较多,因而被称作三日月,请多指教。”
念完了固定台词,付丧神对着朝日奈花露出了一抹她更为熟悉的微笑。
“好久不见,姬君。”
三日月宗近并没有跟着卖药郎回来。
除了他以外,宇智波两兄弟和蓝染惣右介都平安回来了,在收到讯息的当天,朝日奈花就急匆匆的跑了过去,黑晴明也在那,然而三日月宗近并不在。
朝日奈花把离开之人的名单记得很清楚,因此她很快就发现这里少了一个人。
“三日月呢?”她问。
回答她的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就连卖药郎脸上的表情都是那么的奇怪,让朝日奈花一下子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们说,三日月的本体在战斗中碎掉了。
朝日奈花一下子就懵了。
好歹当了几个月的审神者,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对于刀剑付丧神来说本体就是他们存活于世的根本,一旦本体刀剑出现了裂纹,那就离碎刀不远了,要是不及时修补,迎来的就只会是消失。
朝日奈花下意识不愿去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可当卖药郎将碎成了好几块的【三日月宗近】拿出来,也容不得他不相信了。
那个总是笑着,说会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男人,不在了。
第316章
三日月宗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一趟怕是凶多吉少。
卖药郎有劝过他就呆在这里, 但他的意志很坚定, 说什么都不肯留下。
朝日奈花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 她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
“他说,有些事他必须亲自解决。”
早在很久以前,三日月宗近和时之政府的恩怨就结下了, 在知道他们对朝日奈花的所作所为后, 他就暗暗发誓就算拼了这条命都要为她报仇。
“我绝对不饶恕任何伤害姬君的人。”
一如既往的优雅微笑,却没什么温度, 让人一看就觉得心底发凉。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他...”朝日奈花的声音戛然而止, 较好的双唇在短短几秒间就失了血色, 嗫嚅了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许是性格使然,纵然时之政府做出了那么过分的事情, 朝日奈花也没想过要去报仇什么的,可她身边的人似乎都不是这么想的。
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吗?值得搭上自己的命?
朝日奈花想不通,她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 却无法想出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说到底, 还是因为她对他们的感情没有他们对她的这么深吧。
由爱组成的【花鸟卷】能够很轻易的得到他人的爱,却没有那个多爱能分给所有人。
她所能回报的,也只有力所能及的帮助了, 比如祝福。
以前还只是花鸟卷的时候她就是这么做的, 可当对象换成了三日月宗近, 再怎么祝福祈愿好像都没有用了。
三日月没有带御守吗?
朝日奈花想这么问,可她很快就想起来,在那个时候她交给三日月的御守就碎掉了。
一同想起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所有同她一起参与围剿战的刀剑, 都碎掉了,就连本体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成为了乱流的养料,唯一存活的只有三日月宗近。
回忆起那些不知道被藏到哪去了的记忆,朝日奈花双目无神,彻底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就忘记了呢?她怎么可以忘记!
“是三日月拜托我让你忘记的。”
朝日奈花猛地抬起头,眼底隐隐泛红,“你说什么?!”
“是三日月怕你太自责,才拜托我想办法让你忘记的。”卖药郎重复了一遍,“只不过你的力量太过强大,我没法做到完全修改,他又不让我抽掉你的记忆,只能用压制的方法让你暂时想不起来。”
得知了真相,朝日奈花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三日月要这么做?”
一个个疑问塞满了朝日奈花的脑袋,可能给她答案的人已经不在了。
卖药郎将裹着刀剑残骸的包裹递到了她面前,“这个问题还是等他回来后,你亲自问他吧。”
朝日奈花迟钝的大脑花了好一会才理解透他这句话的深意,前一秒还满是悲伤痛苦的墨绿双瞳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卖药郎知道一个办法能让三日月宗近活过来,但具体的实施还需要她的帮助。
这也是他会火急火燎的回来的原因。
只要能让三日月活过来,朝日奈花什么都能做,可美好的愿望终究和残酷的事实不尽相同,她做到了所有卖药郎要求她做的事,却始终无法消除太刀上的裂痕。
卖药郎说,等到裂痕完全消失的那一天,三日月就能醒过来了,但他不能保证活过来的三日月,还是她认识的那个。
时之政府所使用的循环系统十分特殊,所有被碎刀的刀剑付丧神最后都会回到刀池中,记忆也会被重置,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办法分辨出池中哪个【三日月宗近】才是她的三日月宗近。
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祈祷三日月宗近并没有离开,还附着在刀剑残骸上,这样就算不进行唤醒仪式,在修复完成的那一刻三日月也会自己醒过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她和奴良陆生的婚礼。
朝日奈花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太刀放在这的了,在过去这些年她早就习惯了对着不会给出任何回应的太刀自言自语,便习惯性的喊了一声,而刀刃又是藏在刀鞘中的,她也就错过了得知真相的机会。
但很快她就想起来,自己今天并没有把三日月带在身边,而是交给了琉生,让他暂时保管,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更别说她在脱掉白无垢之前,桌上并且有其他的东西,要是三日月原本就在这,这么长的太刀她应该一眼就看得到才对。
难道是灵异事件?!
明明自己就是个妖怪,朝日奈花还是有些害怕的吞了吞口水,做了好一会心理准备才朝太刀伸出了手。
万一呢?万一就是三日月呢?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哪怕是千分之一的可能,朝日奈花也愿意赌上一赌。
她赌赢了。
朝日奈花猛地扑进了三日月宗近的怀里,将疯狂涌出的泪水擦在了对方衣服上,双臂紧紧环抱着他,身子微微颤抖。
三日月宗近回抱了过去,右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柔声道:“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我就是太高兴了。”朝日奈花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偶尔还会呜咽一下,“你还在,真的是太好了。”
“我保证过的,自然不会食言。”三日月宗近没忍住低头亲吻了怀中人的发顶,只是虚虚一碰,没有让她发现,“我回来了,姬君。”
朝日奈花从三日月的怀里直起身子,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花,对着面前的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欢迎回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
桃花妖站定在转角处,朝站在新娘休息室前的黑晴明投去了果然如此的眼神,“婚礼都结束了,你现在来劫新娘是不是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