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泽这点股份还是从他妈手里继承过来的,如果他把股份转让给师越杰,就意味着他和周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他在主动与这个家割裂。
周正岩当即叫来师越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师越杰接过文件后,脸色一变,语气有些慌张:“爸,我也不知道到有这回事,可能是京泽搞错了,我去学校问问他……”
周正岩从沙发上起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看似亲昵却又意味深长:“爸还是比较希望看到你们兄弟俩感情和睦。”
“一家人还是要以和为贵。”
之后周正岩经常在家和祝玲发生争吵,房间里经常传出摔东西的声音,师越杰常常看到自己妈妈红着一双眼睛跑出来,他恨自己无能,也恨自己在这个家被动的地位。
师越杰揪着周京泽的衣领,盯着他,他却昂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口香糖,眼皮要掀不掀的,睥睨着师越杰,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师越杰只觉得被轻视,心底一阵窝火,拽着他的衣领问道:“许随呢?你是不是因为我我喜欢她,故意报复我跟她在一起的?”
周京泽难得正眼看他,师越杰永远一副温和,道貌岸然的老好人模样,今天看他气急败坏,狗急跳墙的模样还挺稀奇。
他看着师越杰慢慢想起一些事,从祝玲领着师越杰嫁进来,家里一切都变了样。
周京泽性情乖戾,对一切都满不在乎,他可以把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分一半给师越杰。
可没想到的是,他们并不满足于此。
每年四月三号他妈祭日的时候,周京泽准备了很多,买了花还提前写好信给她。可就在他满怀期待准备去和周正岩一起去的时候。
师越杰却在这个时候发烧。
周正岩火急火燎地带着师越杰去看病,照顾他一天,忙到了忽略了发妻的祭日。而周京泽独自一人,在言宁墓前坐了一天。
一开始,周京泽真的以为师越杰是生病,可后来他发现周正岩一直在缺席有关于他的一些重要场合。
比如周京泽生日,家长会,毕业典礼。
而理由不外是周正岩要照顾祝玲是要处理师越杰的事。
他好像才是这个家多余的人。
周京泽才明白师越杰的野心。
“回答我!”师越杰吼道。
师越杰的怒吼把周京泽的思绪拉回,他抬起眼,眼锋掠过这位继兄的脸,眯了眯眼,一副的混不吝的模样,很快地承认:
“对,还挺爽的,是她送上门的。”
一句话落地,周京泽脸上挨了迅猛的一拳,他偏过脸去,抬手摸了摸嘴角,修长的指尖轻轻一捻,鲜红的液体漏在指缝中。
他冷笑一声,紧接着也一拳抡了过去。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路过驻足的人看两人打得太凶,也不敢劝架。
公交站牌放着的一排自行车接连到地,发出砰砰作响的声音。
许随也不知道自己站在那看了的多久,眼看周京泽被一拳挥倒在地,他又反手揪住师越杰的衣领,她终于出声:“你们别打了。”
她走上前,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将两人分开,眼睛一扫,两人的情况都比较惨烈。师越杰神色尴尬,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说道:“师妹,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听我一句劝——”
许随低头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声音温软:“谢谢师兄,你先擦一擦身上的伤,我有事找他,你可以回避一下吗?”
师越杰神色犹豫,他接过纸巾:“好吧,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人走过,许随走上前,扶着周京泽在公交站台前坐下,温声说:“你先在等我一下。”
说完,她便转身走进了一家药店,没多久,许随拎着一小袋药朝周京泽走来,额头上沁了一层薄汗。
许随坐在周京泽旁边,她拆了一包棉签,沾了碘伏,看着他:“你头低下来一点。”
周京泽侧下头,她仰着脸正小心地清理着他眉骨,嘴角处的伤口血红。他越是看到许随平静淡定的脸,心里就越慌。
说实话,他也不确定许随是什么时候来的,到底听了多少,有没有听到他那句气话,心里也没个底。
夏天的凉风吹到脸上,燥热,还粘腻,吹乱了许随的发丝,有一缕头发贴在她脸颊上,周京泽抬手想碰她的脸,许随侧身躲了一下。
许随给周京泽处理完伤口后,拧住瓶盖,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瓶身,看向他,语气无比平静:
“周京泽,我们分手吧。”
她说这句话好像是反复练习了很久。
风声在这一刻停止,周京泽不可置信地瞭起眼皮,眉骨处那道刚结痂的血痕瞬间涌出暗红色的血来,他的语气夹着几分戾气:
“你说什么?”
许随知道周京泽听见了,她没再重复,把药塞进塑料袋里留给他,起身就要走。不料被一股猛力拽住,拉着她往后扯,她一分一毫都动弹不得。
周京泽的语速很慢,一字一句:
“说清楚。”
许随垂下眼任他紧紧攥着,不吵也不闹,手腕处渐渐起了一圈红印,周京泽松了一点力气,仍攥住她,语气放缓:
“如果是因为师越杰,是我的错,一直骗了你,当初决定和你在一起——”
“我在叶赛宁社交主页上看见她戴着你的表。”许随摇摇头,忽然说出这个名字。
周京泽皱眉,回忆了一下:“是上次聚会,她看我的表好看,说要买个同款……她是我朋友,以前跟你说过。”
他难得说这么长的话。
许随看着他,眼睛越来越红:“那支付密码呢,我好像从来不知道你手机的支付密码。”
周京泽沉默下来,半晌缓缓开口:“那是以前——”
“我直接问你,你以前是不是对她有过好感?”许随嗓音发颤,指甲用力陷入掌心。
周京泽沉默半晌,承认道:“一部分。”
一句话就够了。
可是许随仍不肯放过自己,自虐般,看着他:“现在呢?”
“现在——”周京泽正要认真回答。
“不重要了。“许随打断他,声音很轻,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滴到地上。
和叶赛宁的谈话,还有他的回答,许随大概能拼凑出一个什么的故事。像叶赛宁这样漂亮又酷,品味还好的女生追求他,周京泽却拒绝了。
那理由只有一个,他珍惜她,情愿和她做朋友。
对方在他心里的地位得高成什么样,周京泽这么混不吝的一个人竟也知道珍惜人。
叶赛宁和她们不同。
她试图挣开他的桎梏,哪知周京泽沉着一张脸就是不放手,把许随扯进他怀里,肩膀被迫抵在他胸前,熟悉的薄荷混着烟草味再一次沁入鼻尖,她怎么都挣不开,周京泽像块滚烫的烙铁一般贴在她身上。
许随的情绪终于崩溃,她每说一句话眼泪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鼻尖,眼睛通红:“你因为师越杰一时意气和我在一起,我不怪你,因为我理解你,我知道你平时和他关系就不好,有猜出来。只是刚才听你说的有点难受——”
许随好像有点说不过口,一滴滚烫的眼泪滴在他脖子里,逼自己说那句话:“确实……是我主动送上门的。”
“对不起。”周京泽嗓音嘶哑。
“周京泽,你知道我小名为什么叫一一吗?因为爸爸以前是消防员,妈妈生我的那段时间他因为要出任务,临时看了我一眼就匆匆走了。当时上户口之类的事只能奶奶去上,她不太识字,去到办事处,看到墙壁上挂的红色横幅,跟抓阄一样,问工作人员横幅第三个字叫什么。工作人员说叫随,奶奶说那就叫许随。”
爸爸出完任务后回来不太同意:“我的宝贝女儿怎么能随便取一个名字呢?她出生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是老天爷给我最珍贵的礼物,她是独一无二的,唯一的。”
“所以我小名叫一一,”许随看着他,吸了吸鼻子,每说一句话肋骨处的刺青的伤口隐隐作痛,疼得她下意识地按住那里,“我希望对方那个他只有我,能全心全意地爱我。包括那天你去接叶赛宁也是,笃信我会在原地等着你的下次。你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喜欢一个人也是有所保留。你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
许随擦掉眼泪,从他怀里离开:“我们到此为止吧。”
周京泽这个人,天之骄子,从不缺爱慕。爱人七分,保留三分,可能许随连七分都没有体会过。喜欢你的时候轰轰烈,好像他只为你波岸,但你冷静下来,会发现,易燃的是你自己,所以你才觉得热烈。
他连爱你都是漫不经心的。
你能怎么办呢?他好像只能做到这样了。
一声刹车声响起,学校晚上的最后一趟公交返回,陆续有人下车,有人拎着一大袋东西下车,有学生穿着T恤短裤,下车直奔学校的西瓜摊。
周京泽的心像被虫子蛰咬了一下,四周产生密密麻麻的痛,懊悔与慌乱的情绪滋生,他想伸手去抓离开的许随。
不料,一群人不断下车涌向绿色的公交站台,期间有人撞了他一下,人潮不断涌来,然后横亘在两人之间。
两人竟走散在人潮间。
许随趁机离开,周京泽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纤细,弱不禁风,步伐却很坚定,没有停顿一下。
她没有回头。
一次也没有。
第52章 告白 你能不能别再缠着我了。
许随回到学校后,一个人去食堂吃了一碗馄饨,因为去得太晚了,汤水有点冷,她吃得很慢,表情也淡,看起来什么事也没发生,甚至还跟在一旁收拾餐具的阿姨打了招呼。
吃完以后,许随还是觉得有点饿,转身去了食堂小卖部挑雪糕,买了一根绿豆冰沙,一块糯米滋,荔枝海盐雪糕。
许随拆开绿色的包装纸,咬了一口,冰到咯牙,但是挺甜的。许随白藕似的胳膊挎着装雪糕的白色塑料袋,边吃边发呆回到寝室。
回到寝室后,许随脸颊处的梨涡浮现:“要不要吃雪糕?”
“要,正好热死我耶。”梁爽走过来。
许随放下包,刚拉出椅子坐下,手机屏幕亮起,是胡茜西发来的消息:【随随,今天不是周京泽生日吗?怎么你和主人公都不到场,光我们在这玩】
许随垂下眼睫,在对话框打字:【我和他……分手了。】
发完消息后,许随把手机放在一边,去洗头洗澡了,忙完后许随看了一会儿书,看不进去,干脆打开电脑找了部喜欢的恐怖片。
梁爽在打游戏,见状也放下手机,搬起凳子和她一起看。为了营造看电影的氛围,许随关了灯,只给门留了一道门缝。
周围陷入一片黑暗,影片诡异的背景音乐响起,梁爽摸了摸脖子:“我怎么觉得有点诡异,不行,我得去拿我的党员证来,避避邪。”
“……也可以。”许随笑道。
许随双脚放上来,抱着膝盖,看得认真,全程观影,梁爽紧紧地挽着她的胳膊,由于许随穿着的棉质吊带裙,几次被她弄滑落。
许随开玩笑:“你是不是趁机占我便宜。”
“谁不爱占美女便宜。”粱爽笑嘻嘻地说。
梁爽看到专注,电影正放到高潮部分,一只猫瞳孔忽然变异,音乐一下子惊悚起来,猫一偏头,一口獠牙正中小女孩的脖颈。
“啊啊啊——”梁爽吓得尖叫出声。
与此同时,门外也响起一道相呼应的女声惨叫,许随忙开灯,拍了拍梁爽的胳膊:“没事了。”
寝室门被打开,隔壁寝室的同学走进来,按着胸口:“许随,你们寝室也太恐怖了,差点把我吓出心脏病。”
许随笑:“其实还好,你是来借东西吗?”
女生摇摇头,语气激动:“周京泽在女生宿舍楼下等你。”
许随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时间,开口:“十一点了,我该睡觉了。”
意思是她不会下去的。
“可是他说会一直等到你下去为止。”女生语气担忧。
同样的招数,许随不会再信第二次,她的语气冷淡:“随便。”
拒绝的话很明显,女生讪讪地走了,梁爽送女生出去,反手关上门,她本想问许随和周京泽怎么回事,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还是算了,先让她冷静一下。
许随接着看中断的电影,看完后关电脑,上床睡觉。凌晨一点,忽然狂风大作,门和窗户被吹得砰砰作响,阳台上的衣服随风摇曳,有的被吹下楼。
看起来,是要下暴雨了。
许随和梁爽大半夜起床收衣服,许随趿拉着一双兔子拖鞋,俯在走廊的阳台上,一件一件地收衣服。
豆大的雨珠斜斜地砸进来,许随收衣服的动作匆忙起来,等她收完衣服不经意地往下一看,视线顿住。
一个高挺的身影站在楼下,他竟然还在那里。狂风骤乱,树影摇曳,昏暗的路灯把周京泽的身影拖长,显得冷峻又料峭。
他咬着一根烟,低头伸手拢火,猩红的火焰时不时地蹿出虎口,又被风吹灭,映得眉眼漆黑凌厉,还是那张漫不经心的脸。
烟终于点燃,周京泽手里拿着烟吸了一口,眯眼呼出一口灰白的烟雾。像是心有灵犀般,他瞭起眼皮,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
许随视线被捉住,也只是平静地收回视线,抱着衣服回寝室关门睡觉。梁爽显然看到了这一幕,没忍住说道:
“啧,浪子变成情种了。”
许随喝了一口水,语气淡淡:“那你想错了。”
没人比她更了解他。
次日,天光破晓,周京泽在女生宿舍楼下等了一夜,脚边一地冒着零星火光的烟头,他眼底一片黛青,熬了一夜,此刻嗓子吞咽有些艰难,只能发出单音节来。
他生平第一次这么狼狈。
周京泽脚尖点地,踩在石子上面发出嘎吱的声音,等了一清早,愣是没看见许随的人影。他嗤笑一声,还就不信了,许随连课都不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