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这衣裳上的血迹洗不干净。”林溪说道。长这么大,她还真没给别人洗过衣服,连她自己的都是用洗衣机,这冷不丁的上手洗,她还真不太会。这么漂来漂去的,也漂不干净啊。
“无妨。”苏钰渊语气清冷。
一听这话,林溪乐了,拎着衣裳就站起来:“血迹无妨,那就洗好了,别的也没什么脏的。”
苏钰渊看了林溪一会儿:“再洗洗,肩上。”
“那好吧。”林溪答道。又蹲了下去,手里拎着苏钰渊外衫的领子,手臂在水里开始转起圈来,没一会儿,好好的衣裳就扭成了一团,林溪换个方向继续转,左转转,右转转,右转转,左转转……
苏钰渊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一下,垂下眼眸,掩住眼中那一抹罕见的笑意。
“哥哥,这次真的洗好了。”林溪抬头看向苏钰渊。她胳膊都转酸了。
“嗯。”苏钰渊终于点头。
林溪乐呵呵地把衣服拎起来,费劲地扭了扭,又抖了抖,随即摊开在水池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晾着。
林溪自己也挑了块大石头坐上去,还指了指旁边那块:“哥哥,你坐那。”
苏钰渊负手长身而立,看着池水没言语。
美人哥哥高冷,林溪也没所谓,从旁边随手拔了个狗尾巴草,把草梗叼在嘴里,胳膊肘往后一撑,二郎腿一翘,眯起眼晒太阳。
苏钰渊偏头,细细打量着林溪。
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翠绿色的池水,红艳艳的小花,黄绿相间的树叶,带着暖意的秋风吹过,毛绒绒的狗尾巴草随风舞动。
少女身着一身半湿的红色衣衫,翘着二郎腿,姿势悠闲地半歪在一块大石头上,抬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微微眯着眼睛晒太阳。
长而翘的浓密睫毛轻颤,在耀眼的阳光下像是两只翩翩欲飞的蝴蝶。
一只细嫩白净的脚丫还在空中不停地晃啊晃,摇啊摇。
整个人从上到下,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逍遥惬意。
苏钰渊眸色暗沉,沉默了一瞬,抬脚走了过去。
林溪睁眼,眉眼弯弯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旁边说道:“哥哥坐,这太阳可真好,不晒晒可惜了。”
随着她说话,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一动一动,像把小刷子,刷在苏钰渊心头。
“嗯。”苏钰渊应了一声,坐在了林溪身旁,隔了一会儿,又道:“日后,在他人面前,莫要如此。”
“啊?”林溪一愣,没明白。
苏钰渊指了指林溪那支棱在空中摇晃个不停的玉足。
“哦,知道了。”林溪从善如流,忙把脚放下。在古人面前露脚丫子,怕是没礼貌没教养的行为吧。行了,她记住了。
“哥哥,对不起哦,我这一时没想起来,我现在去把鞋穿上。”林溪坐了起来,伸手在脚上摸了摸,已经干了。
“不必。”苏钰渊语气淡淡。
“那我以后注意。”林溪笑着说道,随手又薅了一根狗尾巴草,递给正襟危坐的苏钰渊:“哥哥,给你咬着玩。”
苏钰渊伸手接过,看了看林溪的手,又看了看林溪刚刚摸过的脚,最后只是把狗尾巴草拿在手里,并没往嘴里放。
美人哥哥不听她的,林溪也不介意,扯了扯苏钰渊的袖子说道:“哥哥,你要是累就躺着,这石头都晒热乎了,不凉。”
苏钰渊偏头看了她一眼,却没动。
美人哥哥不上道,林溪也不介意,胳膊肘往后一撑又歪了下去,继续翘二郎腿晃着脚。
可晃着晃着,突然意识到自己脚的高度,和美人哥哥的脸差不多高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忙把脚放下。
苏钰渊不动声色坐在石头边上,嘴角淡淡勾起。
两个人,一个手里拿着根狗尾巴草正襟危坐,一个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懒洋洋地半歪着,就那么静静地晒着秋日里温暖的太阳。
晒了好一会儿,林溪见衣裳前面干得差不多了,坐了起来,想翻个面,晒晒后背。
可刚想转身趴在石头上,就见苏钰渊淡淡看了她一眼。林溪拍了拍脑门。得,差点儿又忘了。
以前老爹就说她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毫无淑女之姿。林溪当着老爹的面老老实实态度良好,可转头就依然我行我素。
反正她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何必讲究那些有的没的,怎么自在怎么来吧。
可这会儿被美人哥哥那双好看的凤眸淡淡一扫,林溪就趴不下去了。总觉得自己若是太过粗鄙,那简直就是在亵渎美人哥哥。
行吧,不能趴,那就坐着吧。
林溪转了个身,背对着太阳,盘腿坐着。
苏钰渊看了看林溪弧度分明的背影,半晌,终是开口:“……为何如此坐?”
“我晒晒后背,衣服还没干呢。”林溪回头,笑着答道,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嗯。”苏钰渊转回头,依然看着水池的方向。
林溪伸手在石头旁又薅了几根狗尾巴草,白嫩纤细的手指翻飞,没一会儿,一只毛绒绒的小兔子就成了。
林溪转身,把小兔子递给苏钰渊:“哥哥,给你。”
“何物?”苏钰渊接过,看了看问道。
“小兔子啊,这都没看出来,可爱吧?”林溪笑着说道。
“嗯。”苏钰渊点了下头,嘴角微勾,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笑得,可真好看啊!林溪忍不住感叹,觉得自己被闪了眼睛。
她觉得她好像能理解,那些为博美人一笑,而一掷千金的败家男人了。
因为她现在就想成为一个为博美人哥哥一笑,而一掷千金的败家女人。
“哥哥你喜欢吧,那我多给你编几个。”林溪没有千金可掷,只好拿狗尾巴草来充数了。
苏钰渊微微侧过身,看着林溪一把一把地从旁边薅狗尾巴草,又看着她两只纤手不停翻飞。
没一会儿,一只一只毛绒绒的小兔子就成了,堆成了一小堆。
苏钰渊伸手去拿,林溪抬手,啪地拍在他手背上:“等会儿,还没好。”
苏钰渊:“……”
林溪编完最后一个,爬下大石头,走到水池边上,摘了一捧红色的小花,又颠颠跑回大石头旁,爬上去坐着。
林溪拿着花,把小兔子一个一个都插进花里,最后又拿草梗一系,一束狗尾巴草小兔子花束就成了。
“哥哥,送给你。”林溪把花束往苏钰渊面前一递,笑着说道。心中暗暗嘀咕着,笑一个,笑一个,给姐笑一个。
苏钰渊伸手接过,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了两人见面以来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冰山融化,如沐春风,好看的凤眸里仿佛有星光闪烁,宛若高高在上的谪仙下了凡。
林溪呆愣愣,直接看傻了,嘴里喃喃:“哥哥,你笑得可真好看。”
苏钰渊神情一滞,眼眸垂下,当看到手里的一束毛绒绒的小兔子,嘴角又止不住地慢慢扬了起来。
林溪也跟着傻乎乎地笑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钰渊。
苏钰渊解下腰间的玉佩,递到还在盯着他傻笑的林溪手里,嗓音低沉:“拿好。”
第11章 玉佩
林溪回神,看了看手里的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佩,忍不住想乐。
这一把破狗尾巴草,就换了个玉佩?美人哥哥这么好骗,也是够傻的。
美人哥哥傻,可她林溪不能丧良心做那占便宜之人。林溪把玉佩塞回苏钰渊手里,自来熟地拍了拍他胳膊笑着说道:“哥哥,不用这么客气。”
她做那小兔子,只不过是想博美人哥哥一笑,他笑都笑过了,她怎么好收东西,那岂不是玷污她那欣赏美色之心。
苏钰渊的笑容渐渐消失,盯着林溪,眼眸深邃,目光渐渐冰冷。
被那如同夹杂着寒霜的目光盯着,林溪突然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无意识地抱着胳膊搓了搓,笑呵呵地解释:“哥哥,这狗尾巴草到处都是,又不要钱,你这玉佩一看就是好东西,我可不能要。”
苏钰渊脸色微微缓和,再次把玉佩塞到林溪手里,语气不容拒绝:“收着。”
林溪有些囧,一把破草,换来这么贵重的东西,她真过意不去。可看着苏钰渊那带着些许霸道的眼神,林溪不敢再塞回去。
得,这美人哥哥长得跟个谪仙似的,可也跟那些有钱的大老板似的,给出去的东西别人就不能拒绝,不然就是不给他面子,俗气。
林溪明白,这玉佩是还不回去了。
可问题是,这玉佩也不咋实用啊,若真的想给,还不如给点金子银子啥的。心里虽这么想着,可林溪打死没敢说出口。
美人哥哥不生气还好,冷着脸的样子可太吓人了。刚才盯着她的眼神,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晚上卡在她脖子上的大手。
问题是,她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回礼啊。要是老爹知道她怕平白无故收了人家东西不回礼,估计得气得跑过来骂她,搞不好还得脱了鞋追着她作势要打。
林溪摸了摸腰间的荷包,清点自己的全部家当。
一个荷包里装着的是姜婆子给她买的那些花里胡哨的首饰,美人哥哥也用不上,不好送他。
治疗内伤的药已经送给他了。还剩下那雪玉膏,还有那半瓶金疮药。
“哎!”林溪微微叹口气,捏着玉佩,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哥哥,我这会儿,没什么东西好回礼的。”
看着林溪有些扭捏似是害羞的模样,苏钰渊嘴角微勾:“无妨,日后……”
日后?别啊,别日后啊,日后两人都不相见了,她可不想为回个礼再牵扯上。
情急之下,林溪灵光一现,把金疮药拿出来,往前凑了凑抬着头看他,语气娇娇软软:“哥哥,我给你上药吧,上了药刚好把你这里衣,和那缠伤口的布洗洗,太阳这么大,一会儿就晒干了。”
没东西还,她就以劳抵债吧。
话没说完被打断,苏钰渊眉头微蹙,看了林溪一瞬,却也没再接着说,淡淡点了下头:“嗯。”
成了,林溪笑容灿烂,伸手指了指苏钰渊的衣裳,示意他赶紧脱。
苏钰渊三两下除了里衣,露出一身紧实的肌肉。
林溪接过里衣,先放在一边,上手把苏钰渊身上裹着的白布都拆了下来,仔细看了看他肩膀的伤口,有些惊讶地说道:“哥哥,这药真神啊,你这伤口比昨天好了很多了。”
林溪看完他肩头上的伤,又蹲下去看他腹部的伤口:“这个伤口也快好了。”
看着小姑娘快贴在他身上的脑袋,苏钰渊眼眸低垂,身体紧绷,淡淡嗯了一声。
“那我先把这布洗了,让它晾着,我们再上药。”林溪直起身,拿着白布说道。
“好。”苏钰渊答道。
林溪光着脚走到池水边,蹲下去,把白布浸湿,用力搓着上面的血迹。搓了半天,还是洗不太干净,林溪也不强求,捞出来拧干,抖开摊在一块晒得发热的石头上晾着。
林溪在裙子上擦了擦手,走到苏钰渊面前,接过他已经打开盖子的金疮药,先是帮他把肩膀上最严重的那块上了药,又把他腹部的那处伤口上了药,最后爬上大石头,绕到他身后去帮他把背上那处伤口上好。
“好了。”林溪摇了摇手里的瓶子,金疮药已经不多了,估摸着就剩了个底。
“哥哥,那伤药你今天吃了吗?”林溪又问。
“不曾。”苏钰渊答道。
林溪叹口气,指着苏钰渊身上的各种伤疤,深的浅的,新的旧的,一脸老成地说道:“哥哥,你看你这一身是伤,还有这伤疤,你得好好照顾自己啊。”
苏钰渊看着林溪一张一合的粉嫩嘴唇,嗯了一声。
“你坐着晒会儿,那布干了我再给你裹上,我先去洗衣裳了。”林溪把药瓶揣好,拿着苏钰渊的里衣往水边走。
一边走一边小声叨叨叨:“一身的疤,可惜了那张脸,这要娶了媳妇儿,洞|房花烛夜还不得把人吓个好歹的……”
苏钰渊:“……”
苏钰渊看着蹲在池水边玲珑的背影,眸色渐深,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疤,微微蹙了眉头,嘴角抿直。
林溪拎着苏钰渊沾了血迹的白色里衣,又是一顿甩,一顿转,与其说是在洗衣裳,还不如说是在玩水。玩了一会儿,随便揉|搓两下,把衣服拎起来,拧一拧,抖一抖,摊在石头上晾着。
林溪走回苏钰渊身旁,爬回大石头上屈膝坐着,用手当梳子,梳着半干的头发。
苏钰渊看着林溪沾了水的两只白嫩小脚,脸色阴沉,语气淡淡:“你怕我?”
“啊?怕什么?”林溪看向苏钰渊,有些莫名其妙。
“伤疤。”苏钰渊眼皮微抬,细细打量林溪的脸。
“伤疤?这有什么好怕的。”林溪笑着答道。
“……”苏钰渊沉默一瞬:“先前,为何那般说?”
林溪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没心没肺地说道:“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一般姑娘家胆小,但也有不怕的,比如说我,我倒是觉得你这一身伤疤怪好看的。哥哥,你这伤都是怎么来的?”
好看?苏钰渊神色缓和,目光看向远处:“大都是战场上。”
“战场上啊,受了这么多伤你都好好活着,哥哥,那你这都是荣耀啊,王者的荣耀。”林溪眨巴眨巴眼睛,真心实意恭维着。
啧啧,这一身的伤疤,美人哥哥莫不是个战神?那可就厉害了。
荣耀吗?看着林溪亮晶晶的大眼睛,苏钰渊嘴角微微勾起,眉目舒展。
林溪看到苏钰渊腰上有一处圆形疤痕,伸出手指头欠欠地戳了一下,好奇地问道:“哥哥,这个也是战场上受的伤?怎么这么圆。”
苏钰渊身子一僵,伸手抓住林溪那只作乱的手。
……
二人沉默地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