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否有什么可以倚仗的能力?
脑海中像是海浪轻抚沙子,这些沙子鼓动的在我脑海中翻卷,搅得人头脑发晕。我感受到一种外来的情感被人用注射器扎入我的脑中,这种情感的内容十分简单和粗暴,那便是——你爱着眼前的这个人。
(我爱着这个人……)
我下意识的放弃了抵抗。
桧山似乎从我的动作中得到了放心,他得意的声音盘旋在我头顶:“我们一起回去吧?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我帮你拿一点吧?”
我垂下头,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
然而这种暗示并没有在我脑中停留太久。就像是急性流感,旋风一般的袭来,很快又被重新驱逐出境了。
(……这是什么心理暗示吗?)
我意识到这大概就是桧山的底牌,他的能力,或者说是术式,大约是精神相关的。先前的几位受害者十有**就是中了这招,才会毫不戒备的引狼入室。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假扮被他的能力控制住。
(也就是扮演他的爱慕者吗……)
虽然来之前就知道少不了要与犯人虚与委蛇,但没想到要做到这种地步。
……我牺牲太大了,我要申请奖金补贴一下。
桧山得寸进尺的走在我身边,亲密的揽着我的肩膀。没了催眠的我下意识的就一抖胳膊,下一秒我才意识到我这行为不妥,拒绝他的亲密只会让他心生疑惑。
在桧山戒备之前,我赶紧演戏圆场自救。
“……你这人真是的!”我用让自己都觉得嗲得恶心的声音娇声抱怨,“一个星期不见人影,一见面就动手动脚的,轻浮!讨厌鬼!”
桧山脸上有一点尴尬。然而很快他就调整好了,上来又要靠近我。
“好了好了,我这边也很忙……不可能每天都来看你啊,别和我闹脾气了,你都多大的人了,嗯?”
桧山自然得就像我们的确是一对恋爱中的小情侣,而我就是那个聒噪的小女友。我很高兴能把他骗过去,但心里也希望这恶心的闹剧赶紧结束。
因为真的太恶心了。
见桧山还一副要上来亲近的模样,我就继续用“无理取闹发脾气”这招躲开了——
“笨蛋!”我把头扭过去,然后把手里的东西都甩给他,“给我提着!”
“哎,好,好。这么做你就不生气了吧?”
桧山似乎对这个虚假的男友角色乐在其中,真的帮我提起手里的提袋。然后作势就要一起上楼。
不过,桧山的能力看来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厉害。
看他现在完全配合我自己捏造的男友设定来演戏,就证明他只能改变我对他的亲密度,但无法给我植入他自己捏造的虚假记忆,也就是说全靠受害者自己脑补理想状态。
上楼之后,我一边往钥匙孔里插钥匙,一边还问他:“对了,你今晚吃点什么吗?”
桧山略微惊讶的说:“我看你买了便当。”
我用看傻子的眼神瞪了他一眼:“便当当然只够我一个人吃啊,你是笨蛋吗?你要是吃东西我就另外给你做一份。”
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竟然犹豫了。我只好继续露出破绽,背朝他开门走了进去。
这会儿五条悟应该是藏在我家衣柜或者浴室里。
……你别说,这场景的确有点像电视剧里的捉奸现场。
在我进门之后,桧山才装模作样的抛出一句:“不用了,你工作已经很辛苦了,我也不是很饿。”
“哦?那你自己看电视吧。我要去换衣服了。”
我刚走进卧室,桧山就跟了进来。
我不太高兴的责骂他:“干嘛啦——换衣服你也要看吗?”
然而桧山竟是一脸平静的在我后面阖上了门。
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方才兴致勃勃的陪我演戏时的神采,变成了满是盘算的目光。
“——你听说过名为‘久延毘古’的神明吗?如果没听说过也没关系,还有一种更通俗的说法‘知晓万物的智慧之神’。”
看来是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
……
终里有一个百叶窗格子式的衣柜,之前被五条悟不小心把其中的一层给弄断了,如今那一处比别的位置缝隙更大,也正好方便了五条悟看着卧室内的情况。
“从衣柜到床的距离,对你来说近乎于无吧?”计划开始前,终里这么问过他。
“这个距离完全OK——对我来说和瞬间移动过去救援没有区别。”五条悟信誓旦旦的朝她保证。
他们计划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矛盾的,五条悟倾向于将桧山引来之后就直接捉住他。终里没有赞同,而是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桧山如果直接自杀呢?”她说,“我们没法对狂热的信徒的精神状况做出合适的判断,至少也要从他嘴里撬出来一点信息再说。”
“更何况——”说到这里时,她停顿了。
在长达几秒的沉默之后,五条悟意识到终里一定是在做一个很难言之于口的决定。
“更何况什么?”
终里叹了口气,说:“我……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去说这些,但是……被他杀死的那几个女孩都是在活生生被他切下腿,剜去眼睛,忍受了非人的痛苦之后才断气的。我之前问过伊地知先生,像他这样触犯条例的诅咒师,被处死也是理所当然,可是——”
“我不希望他死得太轻松。”
说这些话似乎要了她不少勇气,五条悟这才想起终里前不久还真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守法好公民,唯一一次直面生和死,还全是和自己的双亲有关。
看着她耷拉下来的脑袋,五条悟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他伸出手盖在终里的头顶,仗着自己个子高,将她头顶柔软的发丝揉了个蓬蓬乱。
在终里喊他的名字抱怨之前,五条悟以飞扬着自信的笑容,将她的不安全部斩断。
“别摆出一副这么严肃的表情嘛,脸会变难看的——”
“不用操心太多,这之后的事交给我吧。”
第六十九章
“你知道名为久延毘古的神明吗?”
桧山站在我面前, 双手负在身后。
我摆出困惑的模样,问他:“突然说这个做什么?我不知道啦。还有,我在换衣服, 你出去——”
桧山则是自顾自的说道:“久延毘古是全知全能的智慧之神,祂通晓万物,尽知世事,也有一说, 他是连接人和非人生物的桥梁——不过, 这并没有详细的记载, 只是后人们推测的。但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推测, 是因为野史记录中,出现过好些被赋予‘智慧之神’身份的——人类。”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补充道:“而且几乎都是女性。”
“看来那个什么神很喜欢女人?”我粗鲁的冷哼一声, 做出抓起衣服就要往他身上丢的架势。
心里却是防着桧山是否还带着武器、或者其他杀伤力工具。如果是武器还好,我的能力多少有用武之地, 万一是□□之类使人丧失战斗能力的工具,就比较麻烦了。
这时候在旁边暗处的五条悟给了我不少安全感。
之前我说信任他并非只是给他戴帽子,我的确对他的强大抱有信任, 但我也知道绝不可以就此放下心来, 自己也要时刻保持警惕。
桧山还在继续说明, 我不知道这是否也是他的“仪式”所需要的一环。
“并且,那些女性身边会有侍奉她的‘神使’——”他略一停顿,继续说:“你不认为这是很浪漫的事情吗?”
“……什么浪漫?”
我感觉桧山的行为和我想象中有了一些偏差。
他说到现在, 给我感觉更像是……这是他的个人愿望,并不是背后有其他团队。但这个愿望是否是他自己萌生的, 又或者是被有心之人引导的呢?
是背后有人希望制造这么一个“神女”, 然后借着桧山的手来做实验吗?
从桧山一路大大咧咧, 根本不畏惧被摄像机拍到来看,有这个可能也说不定。
我佯装镇定,问他:“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这是什么新上映的电影?”
“不不。”桧山摊开手,掌心空白无所物,他说,“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忘记告诉你了——记载中,那些神女无一例外是‘只眼只脚’,再加上古代并不如同现代有发达的科技,能够用医疗和科学的手段补充‘义肢’和‘义眼’,所以为了侍奉行动不便的她们,‘神使’多半是灵巧、有力气的男性——”
他浮上一抹微笑:“再加上神女因为身体的残缺和地位的特殊,大多数都是终生不婚的。同样是将一生奉献给神女的神使,对她们来说简直是类似‘丈夫’的存在。”
“……越来越搞不懂你在说什么了。”
我嘴上说着,心想总算搞明白了他的动机。
“很快你就会明白了。”桧山朝前面走了几步。我心里想着“来了”,然后坐到床上。
我问他:“明白什么?”
“为了让你成为更好的女性,我要对你做一些加工才行。”桧山微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双皮手套戴上,他说:“你已经有一半接近完美了,所以,很快就能让你变成更完美的女性了——这么一来,智慧之神必定会降临在你身上。”
“而我会成为侍奉你的神使。”
“……什么意思?”我声音中带着颤抖,“那什么智慧之神,就是你说的只有一只脚一只眼睛……”
“你还多了一只眼睛呢。”他可惜的说,“很快就好了。”
我把床上的枕头往他身上一扔,然后翻过床,从床头柜取出一把水果刀指着他。慌乱的喊道:“你不要过来!”
桧山完全没把我的动作放在眼里,在他看来我自己跑到死角对他来说是更方便的。他连步伐的频率都没改变,缓缓朝我走来,甚至安慰道:“放心,我的动作很熟练。”
我想着话题已经抛到面前了,于是我满脸恐惧的说:“难、难道前几天报纸上的那些把女性的腿截掉、眼睛挖出来的案子……都是你做的?!”
“真失礼,我只是想让她们变得更完美而已。很快也会让你变得完美的。”
“你这个疯子!变态!那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都是我的学妹——”
“我可要多谢谢她们。尤其是星村,没想到那个女人真的能看见咒灵……但是智慧之神也许是不想降临在陪酒女身上吧,所以失败了。不过也是,智慧之神怎么会喜欢庸脂俗粉,所以我才选到了白野,然而又失败了……”
“这一次,我好好反思过了。”此时,我在墙角,而桧山已经到了我的面前,面对我拿刀尖对着他的行为毫无反应,而是继续抱怨起来他失败的经验:“我想,是因为白野太脆弱了吧?虽然才华横溢,但是见到咒灵就精神失常……果然也不行啊。”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又关我什么事?”
我费力的挤出两滴眼泪,带着哭腔朝他大喊。
他竟然用手握住水果刀的刀尖,根本不担心自己会受伤。
“在社团活动室的照片上,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最合适的对象——拥有才华、又少了一条腿、再加上精神又足够稳定强大……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失败了。”
……就为了这么无聊的事情。
把人命当成什么了?那些死去的孩子对他来说是可以当成陶土、泥巴一样随意修改的对象吗?
我声音冷了下来:“你这家伙还真是——”
“无药可救了,对吧?”
五条悟低压的声音从他背后出现,发动了术式——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做些让人不爽的事情,现在也该好好回敬你了。”
……
……
在五条悟制服住桧山之后,不到五分钟,就有一伙工作人员敲响了我的家门。
“哦哦,来了来了。”五条悟看起来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他打开门,让拿着专业工具的工作人员进来,他们立刻开始对现场进行处理。
“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五条悟拍着手说:“好了好了,快点快点,我们还要休息——”
这些人我想早就提前就位了,不然怎么解释不到五分钟就像蘑菇一样冒了出来?
看着一个个跑到我房间里来收拾现场的陌生的面孔,我不禁转头看向五条悟。我没有时间也没有权力去安排这些,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五条悟做主的。
“五条先生……”我想问他,但是没想好怎么开口。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什么都没安排吧?”五条悟说,“虽然我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让他逃跑,但是后续的现场处理、急救人员的配备,等到事情解决之后再来安排就太花时间了,你也想好好休息吧?”
从和桧山周旋的紧张气氛中脱身,我也宽下心来,看着五条悟开朗的表情,诚恳的赞美了一句:“今天的五条先生,格外靠谱呢。”
五条悟对我的说法不太赞同:“我平时也很可靠嘛,不只是今天。”
我还在墙角,站着有点累了,于是坐到了旁边的床头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