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枝抱着卷子出去了,一回班,就看见赵明启在那边飞奔,手里拿着个表格满教室乱窜。
她把卷子放在桌子上:“这干啥?”
“运动会。”付惜灵言简意赅。
陶枝点了点头。
实验的秋季运动会在第二次月考之后,十一月中上旬,是期末考试之前的最后一个大型活动。
陶枝兴趣缺缺,拿起笔来开始做数学卷子。
数学和英语不一样,英语凭着语感和基础她还能自己做一做,数学理综这种,大量知识点和公式的缺失让她有些无从下手。
她把卷子放到一边,还是决定先从看书开始,一边琢磨着让陶修平给她找个家教。
读书的时候时间总是很神奇的存在,课如果听不下去,那一个小时就过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只要听进去了,那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陶枝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
实验的老师讲课效率非常高,重点知识抓得也很准,基本三分之二的时间用来讲课本上的知识点,剩下十几分钟让大家做提高题。陶枝有些地方听不懂,她也没闲着,还是将听不懂的地方在书里标出来,全部都记在笔记上。
最后一节课照常是自习,陶枝下课的时候转过头去跟季繁说了一声,两人换了个位置。
江起淮一回来,就看见小姑娘坐在她旁边,桌上摊着一堆卷子,她正在翻数学书。
他垂眼站在她旁边。
陶枝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好半天,才注意到他已经回来了,仰着脑袋拍了拍他的位置。
江起淮坐下。
陶枝放下书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他:“殿下,课时费二百,工作日加钱。”
江起淮明白了。
他踩着桌杠懒洋洋道:“三百。”
陶枝瞪大了眼睛:“你不如去抢,我找个清华的都不用这个价儿。”
江起淮挑眉:“你又知道我考不上清华?”
“……”
你能。
你最牛逼了。
陶枝翻了个白眼,把数学卷子推给他。
她一整天磕磕巴巴地就写完了一张,没有答案可以对,也不知道写成了什么狗样。
果然,江起淮看了两眼,表情都凝固了。
陶枝撑着脑袋:“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江起淮拿起笔,不紧不慢地说,“你提升空间大得让人敬佩。”
“……”
陶枝想把他脑袋塞进桌肚里。
江起淮继续道:“你总成绩现在想提分非常容易,不用再像上个月一样死磕英语,每一门的基础题分数拿到,至少可以拿卷面上百分之六十到七十的分数,比你英语拔高要简单很多,而且理科本来就是会就会。”
“不会就不会,不需要长期的词汇量积累。”陶枝蔫巴巴地说。
江起淮看了她一眼。
脑子还挺清楚。
他没拿书给她讲,直接从题开始了。
每一道题涵盖了什么知识点,用了哪些公式,他列得清清楚楚,陶枝遇到不会的就直接圈出来,他再针对性讲一遍。
效率最高的一种办法。
他讲题的时候语速不急不缓,条理分明逻辑清晰,听进去以后陶枝终于明白为什么付惜灵说听学神讲题是一种享受。
一个讲得明白,一个理解的快,只一节自习课,陶枝就做完了两张。
陶枝飘了。
陶枝觉得就照着这么稳步下去,她下次期中考试数学能考150。
两张卷子做完,她放下笔伸了个懒腰,人也从刚刚紧绷的状态里放松下来,身子往后靠了靠,从斜后方看着江起淮。
少年正在看她刚刚做完的那张试卷,低着眼睫,目光沉静。
他视线停在其中一道题目上面,笔尖在过程上一点,低淡开口:“这道,公式用得不对。”
半天没人搭理他。
江起淮抬起头来。
小姑娘两只手臂往前一伸,上半身趴着,整个人大字摆开瘫在桌子上:“我累了,我脑子都冻住了,好累,无法思考。”
江起淮瞅着她,没说话。
见他没反应,陶枝两只手摆了摆,趴在桌子上耍赖:“需要一点奖励。”
江起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是给谁学的:“什么奖励。”
陶枝侧过头来,想了想说:“比如,我做对一道题你就夸我一句。”
“……”
江起淮眼神刻薄得明明白白:你在做什么梦。
他这个人本来就不会说话,陶枝思考了一下,让他夸人确实也是有点儿太难为他了。
她撑着脑袋直起身,人凑过去,和他拉近了距离。
江起淮没躲,垂眼看着她凑近。
距离近到连睫毛都变得清晰起来。
陶枝仰着头,深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神明亮又直白:“或者我做对题你就抱我一下。”
第41章 咕噜噜 那小畜生抱上了?
陶枝本来就是个干干脆脆的人, 性子直,不喜欢弯弯绕绕地憋着,心里面如果装着事儿, 就会直截了当地表达出来。
既然已经确定了, 既然已经明白了自己心中所想, 那也没什么好瞒着的。
配不上就努力配, 追不着就慢慢追。
暗恋有什么意思, 暗恋又不能让人梦想成真。
如果她这边儿正一个人不声不响地默默恋着呢, 她的少年被别人给追去了, 那她后悔都找不着地儿去。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 在等着江起淮的反应。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要是再听不出来,那他就是傻子。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 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来,惊讶或者是惊吓都行。
但江起淮没反应。
他垂眼看着她, 逆着窗外的夕阳,一双桃花眼被拢下一片阴影, 眸色渐深。
两个人对视了半晌。
陶枝抿了抿唇,还是先忍不住了。
她小声说:“你怎么没反应?”
江起淮顿了两秒, 才开口:“我要同意吗?”
他的声线很低,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
到底是女孩子,脸皮儿薄,陶枝觉得自己耳尖有点儿烫, 她敛下睫:“你要是同意了,我今天就把那些卷子全都做完。”
她嘟哝:“我总能对上一半儿吧。”
陶枝想了想,只要她每张卷子能写对一半的题,就能让江起淮今天晚上抱着她不撒手。
不过这样, 好像显得太痴汉了。
她琢磨着自己这个直球打得是不是过于突然,应该给他一点儿缓冲的时间的。
毕竟江起淮这个人,应该在男女关系上还是挺腼腆的。
陶枝抬眼,偷偷地看了一眼某位冷若冰霜的腼腆男子,还是退了一步:“你当真了吗?我开玩笑的。”
江起淮看着她,唇角缓慢地抿成平直的一条线。
看起来怎么好像更冷了。
陶枝有些后悔没经大脑说了这话了,她手指抱着桌边儿抠了抠,觉得有些懊恼。
江起淮到底在想什么,她不知道。
也拿不准她这么直白的表达他到底喜不喜欢,介不介意,会不会觉得烦。
陶枝不说话了,江起淮也没说话,安静地帮她改完了卷子,两个人陷入一种莫名的沉默氛围之中。
晚自习最后十分钟,赵明启上到讲台上,说起了之后运动会的事儿,呼吁大家积极报名,为班级争得荣誉。
陶枝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一直等到王褶子进来,发了今天的作业放学的时候,她才不情不愿地从季繁的位置上站起来,慢吞吞回自己的位置收拾书包。
她东西都装好,转过头去,江起淮还没走,他的东西也都收拾完了,坐在座位上划着手机,不知道在等什么。
陶枝刚想跟他说话。
季繁两步跨过来,一手拎着她的书包一手揪着她校服外套,头也不回把她给拽走了。
陶枝趔趄着跟着他出了教室,依依不舍地回头去找江起淮,季繁步子很快,几乎是拎着她往前走。
没跟江起淮最后说上话,陶枝有些恼火:“你跑这么快干嘛!”
“不走等着你继续跟人家打情骂俏?”季繁放缓了脚步,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稍微收敛点儿,那还在教室呢?你是当你前面坐的俩人都是聋子是吧?”
陶枝一顿,后知后觉地脸红了。
她结结巴巴地:“你们听到了?我声音很小呢。”
“我们,他妈的,就坐你前边儿啊祖宗,”季繁一字一顿地说,“所以,你喜欢那人真是江起淮?”
陶枝没说话,当默认了。
“我真是操了,”季繁看起来一副又震惊又早知如此的样子,“我之前也猜是他,跟你关系好的一共就这么几个,你总不可能喜欢厉双江那个二缺。”
陶枝气势有些弱地反驳道:“怎么就不可能了,厉双江长得也还行,成绩还挺好的。”
季繁看起来有些郁闷:“江起淮这个逼,前脚把我揍一顿,后脚我姐就喜欢上他了,我他妈要在这人身上栽两次?”
“不能这么说,”陶枝纠正他,“你想没想过,可能就是因为他把你揍了一顿,我才喜欢上他的呢?”
季繁:“……”
两人一路边走边说,出了校门找车。
来接人的车子还停在老地方,但换了一辆。
季繁还没反应过来,以为顾叔今天停到别的地方去了,陶枝眼睛一亮,直奔着那辆黑色轿车过去了。
她拉开车门,陶修平趴在方向盘上,皱着眉发呆,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听见车门声蓦然回过神来。
他眉心松开,笑呵呵地看着她:“这是谁家的公主放学了?”
因为季繁回来了,陶枝没有坐副驾驶,乖乖地爬到后座坐进去:“你不是过两天才回来吗?”
“这不是赶着来接我们家少爷和小姐,”陶修平抬手指了指后面,“栗子酥,小繁不爱吃太甜的,还买了点儿肉松蛋卷,尝尝好不好吃。”
季繁也上了车,他还郁闷着,没接:“可能听说你非礼人家小男生,特地回来查岗的。”
陶修平那边刚发动了车子缓慢上路,听见这话被口水呛了一下:“昨天还别扭呢,今天都动上手了?”
季繁翻了个白眼:“她让人家抱她一下。”
陶修平猛地一个急刹,车子堪堪停在学校路口的红灯前。
他直接转过头来:“那小畜生抱上了?”
陶枝:“……”
季繁:“……”
陶修平清了清嗓子,重新转过头去,放缓了语气:“爸爸的意思是,那个男生。”
“没有,人家没搭理她。”季繁幸灾乐祸地说。
陶修平暗暗地松了口气。
陶枝坐在后面怼了季繁一拳。
季繁捂着肚子弯下腰,“啊”了一声:“我负伤了!”
陶枝不想搭理他,脑袋扭到一边去,闷闷地看着车窗外。
江起淮哪里有没搭理她。
季繁耳朵不行就去治,明明就是回话了的,还问了她要不要同意呢。
多么的尊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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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修平提前回来,他在家照例是他掌勺,张阿姨打下手,季繁坐在沙发里摆弄着陶修平从德国给他带回来的机器人,陶枝的礼物放在旁边,人坐在沙发上看书。
菜做得差不多,陶修平走过来,本来以为她是在看什么小说,结果垂头一看,是本语文书。
陶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客厅虚空的某一点,嘴里小声念叨着,正在背古诗词。
她注意力很集中,根本没注意到陶修平走过来,男人一脸愕然,跟他儿子来了个眼神对视:她现在天天这样?
季繁点点头,对他做口型:她喜欢的那个小畜生,年级第一。
陶修平的心情有些复杂。
既欣慰,又觉得嫉妒。
他闺女为了他都没认真学习过,现在因为另一个男生,决定重新开始好好学习了。
晚饭的时候,陶枝跟陶修平提了一句,想要找个家教。
找家教这事儿陶修平以前说过,在陶枝初中成绩跟坐了滑翔伞似的直线下滑的时候,陶枝当时很抵触,说了两次不欢而散,两人之后就再没说过了。
这次她自己提出来了,陶修平立刻答应下来。
他效率很高,周六上午十点,家教上门。
对方是个大二学生,名校在读,叫蒋何生,是陶修平一个朋友的儿子。本来是打算把季繁也给拉起来听课,但是少年宁死不屈,最后还是陶枝一个人上课。
蒋何生长相温和俊逸,在校期间的履历也很是漂亮,学生会副主席,校辩论队核心成员,讲起题来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跟江起淮那种言简意赅多半个字废话都不会说的划分重点题型按知识点来不同,他讲东西非常细腻,基础知识会翻来覆去换着花样反复地滚,陶枝问再简单的问题他都不会不耐烦。
用他的话来说,万丈高楼平地起,地基是最重要的一环,基础掌握好,再看很多原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的题目会茅塞顿开。
因为是熟人,上课时间也随意了很多,没有固定,陶修平让两个孩子加了联系方式,时间他们自己安排。
一上午的家教结束,午饭过后,陶枝坐在书桌前欣赏上午上课的时候做完的卷子。
她拿着笔,笔尖对着题目一道一道地数,算着自己这张卷子能得到多少个抱抱。
算着算着,她又有点儿坐不住了,心里发痒。
这次,陶枝长了个脑子,出门的时候带上了卷子。
一回生二回熟,她在江起淮家楼下下了车,去旁边的小超市里买了点儿东西,两只手提得满满的凭着记忆走到他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