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定了这件事以后,陶枝整个人都爽了。
陶枝看着他,眨巴了两下眼睛,满脸的无辜,像是在无声地说——别看我,我什么都没干。
她还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冲动。”
陶枝叹息了一声:“你们男生有的时候就是太容易冲动。”
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那边冲动份子宋江滚起来又给了非主流一拳,脚下的卷子又蹭破了一张,非主流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刚抬起胳膊,王褶子出现在江起淮背后:“干什么呢!干什么!教室里打架!啊?!都给我停了!!”
两位热血男高中生动作被这一嗓子齐刷刷地制止了,宋江脸上挂了点儿彩,相比起来非主流要惨很多,鼻青脸肿地站在那儿。
俩人都不是高二一班的,却在一班教室里打架,王褶子把人带走了,一边找他们班主任。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付惜灵吓得还攥着筷子缩在位置上,不敢说话。
江起淮站在原地,也没动。
陶枝环视了一圈儿教室后面这一块空着的位置,刚刚挤着人还没觉得,现在这么一看,江起淮这满地的东西确实是有点儿惨。
她当时踹他桌杠的那一脚其实是没往这一茬想的,她跟宋江在打架上是老搭档了,配合起来默契没得说。
而且本来打架这事儿,抢的就是个先手。
一片寂静里,她看着江起淮终于动了动,他沉默地走过去,把桌子扶起来踢回原来的位置,又一张一张捡起了卷子和书,丢回桌上。
然后,江起淮去水桶里捞他的书包。
那水桶不大,书包还挺宽的,没全掉进去,斜斜歪歪地卡着水桶边,一小半浸湿了。
江起淮扯着书包带把它提起来,悬在上方,黑色的书包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水滴得差不多,他把拉链拉开,将里面浸湿了的卷子和教材抽出来,丢进了旁边垃圾桶里。
整个过程,他一句话都没说。他校服被书包上的水蹭湿了一些,那水本来就不干净,白色的校服外套上脏了很明显的一片,手指也是湿的。
饶是陶枝这么没良心的人,在爽过以后这会儿心里都难得生出了那么一点不太舒服的愧疚感。
以及心虚,她总觉得江起淮似乎是知道她干了什么的,只是懒得说。
无论她当时是不是存心,确实是她把他的桌子踢过去的。
陶枝几次想开口,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太擅长应付这种陌生的局面。
没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僵硬和压抑。
付惜灵终于缓过神来了,抬手隔着桌子轻轻戳了戳陶枝的背。
陶枝转过头去,看见小姑娘从下面偷偷给她递了一包纸巾。
干啥。
陶枝有点茫然地看着她。
我又没哭。
付惜灵朝她挤眉弄眼一顿疯狂暗示,又看看江起淮。
陶枝恍然,终于悟了,把纸巾接过来,转过身去。
她犹豫了一下,将纸巾轻轻地放到他的桌面上。
江起淮垂眸,视线在上面落了一瞬,没有想接的打算。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性格好的人,这会儿确实是憋了火儿了,真的有点烦躁。
但前面两个小姑娘一直盯着他看,似乎就在等着他的回应。
江起淮顿了顿。
“谢谢。”他移开视线,冷淡开口,毫无情绪地说。
陶枝摸了摸鼻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江起淮似乎也并没有跟她聊下去的打算,他拎着书包转身出了教室。
一片安静里,陶枝回过头,看着付惜灵,确认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付惜灵点点头:“我觉得是有点。”
陶枝也点点头:“他也没有用我们递给他的纸。”
“因为他生气了,”付惜灵哄她,“但他说了谢谢,还是挺照顾女孩子的面子的,所以你也别生气了,这才刚开学,以后大家要当两年同学呢。”
陶枝没说话,视线落在江起淮桌子上那一堆被踩得破破烂烂脏兮兮的书和卷子上,脑子里他之前在办公室填的那张表格一闪而过。
虽然只是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她也只是扫了一眼,但还是看到了上面的几个字。
是一张助学金的申请表格。
-
江起淮中午走了之后就没回来,下午第一节 课下课,陶枝挨个科目的教师办公室都跑了一趟,最后去了王褶子那里。
王褶子和宋江以及非主流他们班的班主任都在,她进去的时候王褶子看到她,叫了她一声:“陶枝,正好,你给我叫一下付惜灵。”
陶枝应了一声,在王褶子扭头的时候瞪了宋江一眼。
——女孩子你也交代出去了?
宋江脸上挂了彩,刚去校医室处理过,左半张脸贴了一小块白纱布,造型有些滑稽。
他无辜地摊了摊手,做了一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另一只手指了指旁边的非主流。
意思不是他说的。
陶枝心里啧了一声,看了一眼脸肿得像猪头一样的非主流,觉得他挨得这点儿打也是太轻了。
她中午的时候问了一下付惜灵具体情况,非主流脸长得还行,家里应该也有点小钱,据说在高三他们那个小圈子里也是混得风生水起,女朋友换得挺勤。
然后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小白菜付惜灵,死缠烂打天天学妹学妹的叫,午休放学堵教室门,奶茶零食勤勤恳恳地送。付惜灵越拒绝,他就越来劲儿,还经常说一些恶心巴拉的话。
一节课之后,付惜灵红着眼圈回来了,陶枝桌面上白花花的卷子摊了一桌子,她正一张一张地码齐,一边让位置一边抽空看了她一眼:“你哭了?”
“没有,”付惜灵摇了摇头,“我跟王老师解释清楚了,他应该不会罚你朋友,他就是为了帮我。”
“原因不重要,他也是动手了,打架挨骂被罚正常,他早习惯了,”陶枝并不怎么当回事,等她进去以后坐下继续捋卷子,熟门熟路地说,“接下来应该就是找家长看双方家长的态度,写检讨,周一升旗的时候公开承认错误,罚几周值日什么的。他俩打得也不严重,应该不会记处分。”
付惜灵想起非主流那肿得挤成了一条缝都快看不见了的眼睛,也不知道在陶枝心里到底怎么样的架才算打得严重。
整个下午一直到放学,江起淮都没在。
陶修平这两天难得在家里多呆了几天,晚上照常接陶枝放学,小姑娘一上车,陶修平就感觉到这小祖宗今天状态不太对。
心情好像不是那么好。
“今天是板栗奶油酥。”陶修平说。
“噢。”陶枝应了一声,低头去扣安全带,并没有扭头去拿。
也不往后座扑了,也不说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长得像吴彦祖了。
陶修平单手打方向盘,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怎么了这是?今天谁惹我们公主不高兴了?”
陶枝没说话。
“又跟人打架了?”陶修平猜测道,“进医院没。”
陶枝不满地抬起头来。
陶修平乐了,故意逗她:“怎么,还没打过啊?”
“我没跟人打架,这才开学几天,我哪有那么容易惹事。”
“确实,”陶修平严肃地点头,半真半假地赞同道,“我们枝枝就是一个不爱招惹是非的老实小孩儿,一般都是别人先惹你的。”
陶枝叹了口气:“宋江今天跟人打架了。”
“嗯,然后呢?”陶修平耐心地问。
“他把我那个讨人厌的狗逼后桌的桌子撞倒了,”陶枝没有隐瞒自己的罪行,“是我踢过去的。”
陶修平:“……别说脏话。”
陶枝回忆了一下中午的惨状:“然后他卷子和书什么的都掉在地上了,书都脏了,卷子被踩碎了好多。”
“……”
“书包还掉水桶里了,里面的东西全湿了。”
“……那是挺惨的。”陶修平干巴巴地说。
“然后他生气了。”陶枝最后说,“虽然他挺狗,但我觉得也罪不至此。”
“那他没揍你?”陶修平看着自己家闺女,真诚地问。
陶枝面无表情地说:“他不知道是我干的。”
陶修平有点儿想笑,但他憋住了:“嗯……爸爸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但如果他没有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我觉得你可以稍微大度一点儿,不用跟他一般见识,反正他都这么惨了。”
陶修平太了解她这个闺女的性格了,八成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人家,但心里又别扭着不想主动承认。
他直接给了她一个台阶下,陶枝也就坦然地说服了自己,心安理得的下了:“行吧,我就不跟他计较了。”
-
想通了以后陶枝的心情好了不少,晚上回家吃过饭洗漱以后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让陶修平送她去学校。
陶修平都还没睡醒就听着她在那里敲门,迅速收拾了一下,打着哈欠下了楼,去车库开车。
到班级的时候教室里还没坐几个人,陶枝弯腰看了一眼自己桌肚里的东西。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桌肚里搬出了厚厚的一摞书,转过身去,刚要放到江起淮桌上。
教室后门被人推开了,江起淮走进来。
他桌子就在后门前面一点,江起淮一眼就落在她身上,垂眼看着她:“你干什么呢?”
陶枝怀里还抱着一摞书悬在他的桌面上方,动作僵住了。
这个逼为什么今天来得这么早啊!
平时他不都他妈是掐着点儿来的吗!
陶枝尴尬地定在了那里,一时间这书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就这么僵硬地站了五秒。
反正也是被看到了,陶枝干脆破罐子破摔,板着脸咬着牙,一言不发把手里的东西给放下了。
书挺重,落在桌面上沉沉地一声闷响。
江起淮扬起眉梢:“这什么?”
“自己看。”陶枝闷闷地说。
她也不看他,沉默地转身扭头坐下,动作一气呵成。
江起淮也拉开椅子坐下,随手翻开了她刚放下的那些书看了一眼,最上面是本崭新的英语教材。再往后,全是开学的时候发下来的各个科目的书和练习册。
他昨天丢在桌上的那些破烂儿也都不见了。
书刚翻开,前面的小姑娘忽然转过身,面无表情地又砸了两大叠卷子过来。
江起淮看着哐当两声拍在他桌面上的卷子,目测了一下厚度,应该是从开学到现在这一个礼拜所有的。
全部都是新的。
她给他弄来了新的试卷和教材。
江起淮怔了怔,终于反应过来,抬起头看过去。
前面的小姑娘黑色的长发利利索索地扎成马尾,脑袋不自在地晃了一下,露在外面的耳尖有点红。
然后,陶枝第三次朝后头伸出了手。
她这次没回头,只背着手,捏着一张薄薄的纸,摸索着慢吞吞地放在他面前厚厚的卷面上。
似乎是因为背着身看不到,也不确定有没有放歪,那只小手伸出一根细细白白的食指来,指尖抵着纸片,缓慢地朝他的方向推了推。
薄薄的小纸片就跟着往前蠕动了一下,停了停,又蠕动了一下,然后躺在他眼皮底下。
陶枝指尖在纸上轻轻地挠了两下,又点了点,示意他看。
江起淮低垂下眼。
是一张姜饼人形状的便签纸,小人的肚子上面龙飞凤舞地潦草写着两个字,字迹和她本人一样无法无天。
——休战。
作者有话要说:
起子哥:媳妇儿哄我了哄我了哄我了是哄我了吗!!!!!(不是
第6章 咕噜噜
非常霸道的两个字。
并不是在跟他商量,毫无转圜的余地,仿佛只是通知他一声。
——我单方面的不跟你一般见识。
正常情况下,江起淮觉得这两个字应该会让他觉得不爽才对。
但是。
他的视线停在那个张牙舞爪的“休战”上面,小姑娘白嫩嫩的食指还停在那儿,她不知道他看没看到,指尖又在上面不耐烦地轻轻挠了两下,像是在催他。
江起淮指节无意识地跟着蜷了蜷,突然觉得不知道哪里好像也被挠了似的,有点痒。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身子往后一靠,开始笑。
这是开学到现在一个礼拜以来,陶枝第一次听见他笑。
她本来就背着身看不到后面,不知道他是什么反应,干等也没听见江起淮发出点儿声音来,等得有些烦躁了。
结果等了半天,这人还笑上了。
什么毛病?
她昨天跑遍了每一个科目的办公室,跟老师说明了情况,要来开学以后发剩下来的多余的教材,本来是想放学的时候偷偷塞到江起淮书桌里,但她没能拉下脸来。
早知道还不如昨天晚上给他塞了。
好不容易做点好事,为什么就要遭受这种奇耻大辱?
陶枝憋不住了,抽手转过头去,有点恼怒地瞪着他:“你这什么反应?”
少年靠坐在椅子里,整个人看起来难得地松弛,反问她:“你哪儿弄来的教材?”
“关你屁事。”陶枝语气很差。
江起淮食指在最上面的英语书上轻敲了一下:“不是给我的吗,见面礼?”
“我跟你第一次见面是在周一早上的办公室里,你确实是送了我一份大礼,”陶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耿耿于怀地说,“江学霸贵人多忘事,可能记不清了。”
她说着偷偷往他的卷子上瞟了一眼,她的姜饼人小纸条不见了。
休战书它不见了!!!
这个狗逼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要撕毁和平条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