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瑶微微颔首,目送着陆徵走了。
说起来甄瑶和陆徵除了第一天来,都没怎么说上几句话,不过她对这个定北王的印象还不错。她的身份只要是云朝的人都知道,即使陆徵长居北城肯定也不例外。但是自从她到了这里却并没有收到什么冷眼,还和定北王妃相谈甚欢,这也是她除了雪景之外第二喜欢的事了。
又和弦雨一起走了一会儿,甄瑶便回了营帐。未时初,大军准时起程回城。
这次剿匪是奔着彻底清剿去的,在此期间百姓们再没有受到山匪的骚扰,总算是过了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知道大军今日凯旋回城,纷纷站在路两边欢呼迎接。
甄瑶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声音,心里却在担忧陆珩,也不知道他如今能不能骑马。
想着甄瑶挪到马车门边,偷偷从门缝里往外看了看。看到一身铠甲的陆珩依然如以往一般挺拔的坐在马上,两边是兴奋欢呼的百姓,陆珩如今在百姓心里,无疑已经成了守护神一般的存在,而坐在马上的陆珩也偶尔朝着两边的百姓点头示意,日光给陆珩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俊美无俦。
甄瑶看得呆了呆,嘴角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放下了帘子。
罢了,就让他多享受一会儿好了。
傍晚十分,马车停在了定北王府的门口。陆珩依然如上马车那般不容拒绝的将甄瑶抱了下来,甄瑶知道抵抗不了,只好默默搂住了陆珩的脖子挨得近些,好让陆珩省力一些。
王府门口,定北王妃苏暮柔已经带着一堆人在外面等着了。见陆珩抱着甄瑶出来了,忙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将甄瑶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才大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弦雨急匆匆跑过来说弟妹你不见了央求我派人去找时可吓死我了,弟妹怎的如此鲁莽,若真出了事可怎么好?”
甄瑶知道苏暮柔是真的关心自己,心里暖暖的,愧疚道:“是弟妹的不是,让嫂嫂担心了。”
陆徵走上前来替苏暮柔拉了拉大氅的衣领,道:“天快黑了,外头冷得很,还是进去说吧。”
苏暮柔叹口气点点头,众人便一起进了府。
晚膳是几人在一起用的,苏暮柔这几日也在担惊受怕,饭间一直在问着甄瑶之前的事,陆珩和陆徵也没有打扰,各自为两人碗里添菜,偶尔商量一下后续的事。
如今山匪窝已经被捅了,但是还有不少散的山匪四散逃离,剩下的就是将他们逐个清理。只是目前还不能确定他们跑到了哪里,也可能潜伏在周边的城或者村里寻机滋事,要完全清理完时间无法确定。
陆珩肯定无法全部清完再走,所以陆徵的意思是陆珩可以先带大部分兵士回程,剩余一部分未受伤的兵士则先留下来,等清剿完毕再撤出。
陆珩看了陆徵一眼,表示并无异议,不过最好还是上个折子去皇城比较好。
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折子当晚就着人往皇城送了。
甄瑶在旁边自然也听到了,心里也有些高兴,等回了折子,应该就能起程回去了。
用过饭后,陆珩抱着甄瑶回了定渊阁,屋子里照样烧着旺旺的炭火,暖洋洋的。在营帐里住了这几日,一下回来,还莫名有些亲切感。
陆珩将甄瑶放到床上,正要起身却被甄瑶拉住了袖子。
“王爷,我……我瞧瞧你的伤。”这人伤口虽然愈合的快,但也架不住这么整天抱着她跑来跑去,她可不轻。
陆珩无奈,眼中却漫上笑意,如她所愿让甄瑶看了看伤处,顺便换了药,甄瑶见伤口并未开裂,这才松口气。
两人洗漱完后,便都上了榻。屋子里暖暖的炭火特别容易让人犯困,甄瑶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陆珩静静地看着甄瑶恬静的睡颜,待确认她已经睡熟后,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随后轻手轻脚的下榻,出了门。
第四十七章 对弈 该死的胜负欲……
当晚, 正如陆珩所说,北城再次下了一场大雪。
甄瑶早晨起来,陆珩居然还没醒, 闭着眼在甄瑶身边安静的睡着。
这几乎是甄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熟睡的陆珩, 眉目依然俊美,只是少了很多醒着时的冷然, 多了丝让人移不开眼的温柔。
甄瑶忍不住伸手想要碰一碰他的鼻尖, 手刚碰到就见陆珩慢慢睁开了眼睛, 沉黑的眸子定定地落在甄瑶的脸上。
甄瑶一慌,忙想缩回手,却被陆珩先一步抓住, 一枚轻柔的吻落在了甄瑶的食指指间。
甄瑶如定住了一般,脸色爆红, 一时失了言语。
好在陆珩知道甄瑶脸皮薄,没说出什么让甄瑶难为情的话来, 将甄瑶的手又塞回被子里便起身下了床。
弦雨听到里头有了动静,便敲了敲门,带着几个小丫头端着洗漱用具进来。
甄瑶眼尖地看到弦雨头发上落的不少雪花,不由的眼睛一亮。
“外面又下雪了?”
弦雨道:“可不是么?比上次下的还要大呢,大约寅时开始下的,如今都已经没过脚了。”
甄瑶嘴角扬起,也起身想要下床,结果当然是被陆珩眼神制止了。
“外头冷,你伤还没好, 当心着凉。”陆珩不容拒绝道。
甄瑶双手合十,祈求道:“我知道,我不出去, 只在窗口看看,行么?”
陆珩最受不了她这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模样,递了一件披风过去,无奈地点了点头。
甄瑶裹紧披风,走到只漏了个缝隙透气的床边,将开口开大了些,一股冷风裹挟着雪花吹了进来。
甄瑶搓了搓手,依然将头探了一半出。外头果然如弦雨所说,雪下的特别大,由一片一片升级成了一小团一小团,落到窗台上许久才融化。
甄瑶没有看太久,用手接了几朵便缩了回来,饶有兴味的看着它融化,然后又坐回了床上。跟第一次看到时一模一样,跟个见到新奇事物的孩子似的。
陆珩不由得摇头笑了笑。
两人身上都带枪,外头又是冰天雪地的,自然又被迫过上了闭门不出的日子。
甄瑶之前已经过了不短这样窝在屋子里的日子,每天和弦雨聊聊天,看看画本,偶尔做做刺绣,倒也不难熬,可是如今多了一个陆珩,那就大不一样了。
如今大雪封路,什么事都暂且搁置了下来,所以陆珩也过上了和甄瑶一起窝在房里的日子。陆珩在房中,弦雨自然不好一直在里面留着,于是屋子里便只留下了甄瑶和陆珩两人。
甄瑶起初虽然觉得别扭,但是看到陆珩大多数时间都自顾自的坐在一边看书后,也渐渐放松了下来。该做刺绣做刺绣,该看话本看话本。
之前的话本早就看完了,这是到了北城之后重新买的,甄瑶还一直没有时间看。
如今拿起一本后,却发现这与之前皇城中时兴的多情女子负心汉的风格很不一样。这一本讲的是一位正值意气风发的将军和一位看似娇弱却坚强独立的官家小姐的故事,两位主角儿都聪明纯善,完全不像前一本那样令人糟心,看的甄瑶几度会心一笑,不知不觉就入了迷。
所以当她看着看着有些口渴,抬起头准备喝口水,却看到陆珩不知何时坐到了她的旁边时,毫无意外的被吓了一跳。
甄瑶小声惊叫了一声,抱着书往旁边一歪,看着陆珩坦然的神色直抽气,“王爷……,你,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陆珩道:“看什么呢?笑得如此欢快?”
陆珩虽然在看书,眼神却始终在关注着甄瑶这边的情况,看着甄瑶原本在安安静静的看书,唇角却慢慢开始弯了起来,甚至时不时还会捂嘴偷笑。
陆珩:“……”这是在看什么?
次数多了,陆珩也忍不住了,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书走了过来。
甄瑶正看的起劲儿,完全没有察觉到。眼神往甄瑶手中的书上移过去,还没待看清,甄瑶却冷不丁的抬头,然后就被吓了一跳。
听了陆珩的问话,甄瑶抚了抚胸口,反而把手中的书捂紧了,“没,没什么,话本子而已。”
陆珩狐疑的看了看甄瑶手中的书,有些纠结要不要直接一些将它抢过来。
甄瑶吞了吞口水,这书正巧看到关键时候,怪让人脸红心跳的,可不能让陆珩看到。甄瑶想着,故作自然地将书合上,看着陆珩道:“总是看书也枯燥的很,不如我陪王爷下下棋如何?”
甄瑶明显是在转移话题,但是陆珩倒是配合的很,眼神从书上转移到旁边绣篮里甄瑶无事时亲手做的准备用来当钱袋的一个小荷包上,同意了这个提议。
琴棋书画,甄瑶对琴和棋比较精通一些,刚好定渊阁里有棋盘,只不过弦雨不太会下棋,所以一直搁置着没用。方才甄瑶是突发奇想拿来当了挡箭牌,此时真坐到了棋盘前,还真有些手痒。
她的棋艺是以前父皇和母后一起教的,父皇还说她有难得的天赋,学的特别快,没过多久就让大哥和二哥都成了她的手下败将。后来她就经常缠着她大哥二哥下棋,还要加彩头,以此从两位兄长那里赢来了不少好东西。
想到此,甄瑶看着坐在对面的陆珩,一个念头忽地冒了上来。
她虽然不知道陆珩的棋艺如何,但是对自己的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不如也趁机加个彩头。想想陆珩平时的强势,而自己毫无抵抗之力的模样,若是能借着这次机会让陆珩答应她几个要求……
甄瑶想想都觉得过瘾,轻咳了一声,道:“王爷,就这样玩也太寡淡无趣了些,不如咱们加一些彩头,谁赢了便可以索要一件物品或者向对方一个提要求,增加些趣味,如何?”
陆珩捻着手中的黑子眼眸微抬,似乎是在思索,没过一会儿便点了点头,同意了。
甄瑶说完便紧紧盯着陆珩,生怕他拒绝。见他同意了立即喜不自胜,满怀信心的下了手中的第一颗白子,完全没看到陆珩嘴角满溢的笑意。
刚开始甄瑶因为信心十足,几乎没怎么想便落了子,棋盘上也如她所想的一般,白子连成一片,一副横扫千军大杀四方的气势。可是没过多久,进度过半,甄瑶便渐渐觉出不对来了,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
只是可惜,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来。
甄瑶瞪着眼睛看着不知何时已经形成合围之势的黑子,满眼不可置信。
“怎么,怎么会这样……”
陆珩嘴角微勾,一颗一颗将甄瑶的白子收入囊中,还颇懂行的道了句:“承让承让了。”
首失一局的甄瑶暗暗咬了咬牙,没事,这才第一局而已,而且是自己刚开始太过大意了,下一局一定赢回来。
可惜最终事实证明,这并不是集中注意力就能赢回来的。即使甄瑶全神贯注,每一子都深思熟虑,却依然逃不过输的命运,而且还输的一局比一局快。
甄瑶甚至觉得第一局的前半局根本就是陆珩在让着她,不仅如此,她现在觉得父皇母后和兄长以前都是在让着她,肯定都是在逗着她玩儿呢!
甄瑶一边欲哭无泪的被杀的片甲不留,一边在心里一定要赢陆珩一次的信念下屡败屡战。终于在连输四次后终于赢了一次。
看到自己赢了的一瞬间,甄瑶差点喜极而泣,死命攥着手才没叫出声,勉强维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微微昂首,学着陆珩之前的语气道:“承让承让了。”
陆珩轻笑出声,愿赌服输道:“是,可以低消掉一个要求了。”
一句话,又将沉浸在喜悦中的甄瑶打回了残酷的现实。
最终,这场棋局以陆珩赢得了一个荷包外加两个要求结束。至于要求是什么,陆珩则表示暂未想到,等想到了再说。
将棋盘收了下去,甄瑶已经被杀的精神恍惚,摇摇晃晃的躺回床上,用这最后一局的胜利安慰自己。
不过还好,虽然自己输的惨烈,但至少她之前的目的达到了,陆珩没有再提话本的事,想来应该是忘记了。想到此,甄瑶默默松了口气。用完午饭后,便用午睡修复满心的伤痕去了。
而她以为已经忘了这回事的陆珩,则在她熟睡后轻车熟路地从她枕边抽出了那本书,从头翻到了尾,末了,略带困惑的盯了甄瑶半天。
大雪连下了一天一夜才慢慢停下,即使停了也没怎么见太阳,隔了两天才重新通了路。
这几天甄瑶虽然都没出门,却觉着一点儿都不无聊,上次输完后反而来了劲儿,无事便要和陆珩下棋,当然后面的这些,都没有再加彩头。最后还是陆珩被弄得烦了,让甄瑶连赢了三局这才勉强作罢。
在这期间,两人的伤也都在很快的好转。从第一次以后,陆珩的伤便都是由甄瑶亲自来上药了,甄瑶已经由刚开始的扭扭捏捏转变为熟门熟路,除了看到陆珩身后的伤疤时还是会胸口发闷之外,甚至都敢偶尔瞟一眼其他的地方了。伤口结痂后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小心翼翼,有时还忍不住想上手去抠掉那些即将脱落的痂。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路通后的第二天一早,皇城回了折子,云皇同意了陆徵的提议,留下两千士兵继续收尾,其余人班师起程回京。
同一时刻,勇武候府内。
时羽坐在窗边,一手抱着刚吃饱瘫在她怀里睡觉的糯糯,另一手支着头看着暗沉沉的天,百无聊赖的叹了口气。
一晃眼甄姐姐都走了快两个月了,这段日子她可真是无聊得紧。
时羽是被哥哥带大的,外向爱皮的性子与那些沉稳内敛的大家闺秀大都不大合得来,且上个月与她玩得好的袁家小姐也出嫁了,被迫过上了相夫教子的日子,她这就更无聊了。只能每天抱着糯糯搓着玩儿,盼着甄瑶早些回来。
时羽自顾自的悠悠叹着气,见时璟进来了,有气无力的打了声招呼:“兄长早安。”
时璟看着自家妹妹这么没精打采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这倒是奇了,近日这是怎么了?可从没见你这么乖。”
时羽也没精力说回去了,揉着糯糯毛茸茸的头轻哼了一声。
时璟摇摇头,没再打趣,明说了他的来意,道:“别叹气了,快收拾收拾东西,和我出去一趟。”
时羽抬了抬眼,又垂了回去,“不去,外面这么冷,不想动。”
时璟笑:“一起往北城去,接陆珩和他的小王妃也不去?”
时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时璟说了什么,登时眼睛都亮了:“哥哥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时璟点点头,确认道:“当然没错,刚得到的消息,陆珩他们不日便会起程回来,听说这次剿匪虽然大体顺利,但是两人都因为意外受了些伤,我不太放心。刚好琅城出了些事走得去处理一下,顺便去迎一下他们,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