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旬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陆珩神色未变,只是嘴角轻扯了抹冷笑,“没想到,他藏的还挺深。”
“让他们继续找,其他人依然盯紧陆徵那边。”
林旬颔首,“是,王爷。”
陆珩敛下嘴角,转身回了营帐。
三月的天气逐渐回暖,可是云朝朝堂的氛围却已经下降至冰点。
自从大皇子陆徵和二皇子陆衍监国之后,朝廷明显的分为了两派,打的水火不容。其中争斗的最厉害的当属开春第一件大事,二月初八的社日祭祀。
祭祀关乎农事,农事又是国之根本,以往二月初八都是由皇帝亲自去皇家安国寺主持祭祀的。但是今年云皇卧病在床,谁能代替前去,谁便是在这夺储之争上更进一步。
朝堂上从正月二十开始就吵得不可开交,最终还是有皇后撑腰的三皇子,昱王陆衍更胜一筹。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陆衍春风得意的去,却在祭祀大典圆满结束后回宫的路上,被刺客直接一刀毙命。
变故来的太快,连陆珩都有些没预料到,没想到陆徵已经急迫地疯到如此地步了。
消息传到皇后宫里,皇后彻底疯了,当时就要带着禁军以谋害皇子之罪打杀了陆徵。不过陆徵既然敢做出来,就是已经做好了准备,直接与皇后撕破了脸皮,将人软禁在了凤仪宫。
他这事虽然做的不地道,但是不得不说很绝。三皇子已死,其他大臣为了保命便不得不转投大皇子麾下,如此一来,整座皇宫便已经暗地里被陆徵所所控。
当然,陆徵也没忘了还有陆珩这个隐藏的威胁,在刺杀三皇子的当天,陆徵也派人去了谨王府,只可惜扑了个空。陆珩早在被禁足时就已经金蝉脱壳,与韩将军一起悄悄围住了皇城。
双方就这样暗地形成了对峙之势,却谁都没有先动手。
至于陆珩为什么不直接冲进皇城,或者陆徵为何不直接趁机夺位,原因都是共同的。
那就是,传国玉玺不见了。
传国玉玺,是云皇留的最后一张底牌,在他中毒醒来时便早有准备的将其藏了起来。这些日子无论是口谕或是旨意,都是用的皇帝私印。
只是其他的或许可以代替,传位书则是非传国玉玺不可。
皇宫里,不止是明着的陆徵的人,还有陆珩早早安排进去的人,都早已把皇宫翻了个底朝天,却都一无所获。
如今距离二月初八已经过了快一个月,双方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早已经一触即发,就等着最后这一颗火星了。
不过陆珩倒不是太担心,自己的人能拿到当然更好,但若是陆徵的人先拿到,也不过是打一仗的事,废些时间罢了。
只不过这样一来,自己去接瑶瑶的时间就又得推迟了。
陆珩皱了皱眉,瑶瑶现在应该早就回到周国了吧,也不知道在周国过的如何。
想到此,陆珩不由得轻轻嗤笑了一声。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周国是她的家,当然过的好,只怕是时间一长,她就更不肯和自己回来了。
啧,真是难办。
想着,陆珩往床边走的步子一转,走到了书桌后坐下。
正欲提笔写信,营帐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林旬有些慌张地跑进来,躬身道:“王爷,外面抓到一个女刺客,好像,是宫里的仪妃娘娘。”
第六十九章 正文完结 大惊喜!
仪妃?陈令仪?
宫里如今已经被陆徵控制, 那些后妃们应该都被关在自己的宫里才是,怎么会在这儿?
陆珩随着林旬出去,营帐外, 一名黑衣女子正被几个士兵押跪在地上, 听到脚步声猛然抬头看向陆珩,看那容貌, 果真是陈令仪无疑。
陆珩见陈令仪脸色苍白, 嘴角带有血迹, 似乎是受了很重的伤,可是看向陆珩时,眼中并无属于刺客的恨意或冷意, 反而目光发亮,隐隐带着些惊喜和激动。
“谨王殿下, 我终于见到你了。”
“仪妃娘娘,不知仪妃娘娘不在宫里好好待着, 跑到这儿来找本王,所谓何事?”
陈令仪看了看左右围着的人,深吸了一口气道:“谨王殿下可否屏退左右,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说。”
陆珩眯了眯眼,他知道这个陈令仪和瑶瑶似乎渊源不浅,但是他自己和陈令仪只见过几次,连认识都算不上。按理说陈令仪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八成是有诈,可是不知怎的, 他又总觉着这其中必有蹊跷,而且还可能与瑶瑶有关。
思索片刻,陆珩点了点头。
林旬不赞同道:“王爷, 其中恐怕有诈,还是莫要轻信为好。”
陆珩上下打量了一番陈令仪,“可搜过身了?”
“回王爷,搜过了,身上已无其他兵器。”
陆珩点头,“那就好,退下吧。”
林旬满脸不愿,但是陆珩已经开口,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退后了几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陈令仪。
陆珩走到陈令仪身边,蹲下身,“好了,仪妃娘娘,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陈令仪攥了攥衣角,先是在不远处的人惊讶的目光中给陆珩磕了几个头,然后才用极低的声音道:“谨王殿下我知道藏传国玉玺的地方,就在皇上龙床之下的暗格里。”
陆珩黑眸微动,冷然盯着陈令仪,并未说话。
陈令仪也知道自己忽然说这话任谁都不会相信,苦笑一声继续道:“谨王殿下,我知道忽然说这些您不会相信,但是我也知道宫里肯定也有您的人,找个机会一看便知。”
陆珩神色未变,淡淡道:“仪妃娘娘为何突然告诉我这些?”
陈令仪咬了咬唇,双眼逐渐泛红,又磕了个头才缓缓开口:“谨王殿下,我知道我们并无交情,提出这个要求很突兀。可是我毕竟是陈家的女儿,父亲站错了队,三皇子已死,不论是您还是大皇子继位,都不会放过曾经背主叛国的陈家,也算是我们罪有应得。但我还是斗胆请求谨王殿下,能否以这个消息做交换,放我父亲和母亲一条生路?”
陆珩不置可否,反问道:“那你为何不去找宫中的大皇子做交换,反而九死一生出来找本王呢?”看她这模样,定也是受伤不轻。
小小的私心被识破,陈令仪没说话,咬唇低下了头。
其实她不说陆珩也大致能猜到,八成是因为瑶瑶。
陈令仪聪明的很,应该早就看出来了自己对瑶瑶的心意,也知道瑶瑶虽然气她,但最是心软,生气归生气,但若是她有难,瑶瑶还是会帮,就像那次中秋宴时一样。
陆徵做的这些事,也算得上是心狠手辣,就算当时答应了她事成后也难免会反悔,两者想比,陈令仪选择了陆珩,毕竟陆珩这边还有一个甄瑶作为筹码。
没想到到头来,这个瑶瑶一直视为朋友的人,最后还是利用了她一把。
陈令仪也知道陆珩不会想不到这一层,沉默半晌,哽咽着开口道:“谨王殿下,请你转告瑶儿,是我们一家对不起她,对不起周国。但是毕竟是我父亲的决定,我无法违逆。如今我已经身受重伤,怕是活不了多久了。若是谨王殿下真的能饶我父亲和母亲一命,我定带他们走的远远的,在也不回来碍你们的眼。”
陈令仪说的言辞恳切,陆珩也知道她也的确是走投无路了,叹了口气道:“好,本王答应了,但是你要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从今往后,不论遇到什么事,再也不要出现在瑶瑶面前。”
见他答应了,陈令仪暗淡的眼神光芒重起,强忍着泪水连连道谢。
陆珩不想再看见她,退后几步,吩咐人将她带了下去。林旬松了口气,走上前来,方才他一直盯着陈令仪,见那表情似是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道:“王爷可有什么吩咐?”
陆珩偏头在林旬耳边说了一句话,林旬双眸骤然睁大,神色严肃地一拱手:“是,属下这就去办。”
第二日,陆珩的人果真在云皇的龙床下找到了被藏起来的传国玉玺,自此,局势瞬间逆转。
陆珩早已整装待发,消息传回来时,立刻以“诛逆贼,正朝纲”之名,带着传国玉玺杀进了皇宫。
陆徵本来杀三皇子,软禁皇后,又挟持云皇的举动就已经引起众怒,包括之前给云皇下毒的事众人也都一致推到了陆徵头上,之前只是迫于他的严威才被逼降伏。
如今陆珩带着玉玺杀回来,这位可是没干什么引起众怒的事,又有各项功劳和玉玺在手,比陆徵可要名正言顺多了,众官纷纷私下倒戈,没到两天,陆珩便带人冲进了议政殿,将陆徵等叛贼全部擒获。
云朝史笈记载,云启二十八年三月,时经一月的双王夺嫡正式落下帷幕,谨王陆珩以雷霆之势大获全胜,生擒安北王陆徵,救出被困于宫中,卧病在床的云皇,云皇大喜,盛赞谨王之大功,同时宣布因病退位,将皇位传于二皇子谨王,一月后正式登基,此实为百姓之愿,众望所归,举国欢腾。
传位诏书颁布的第二天,新任储君陆珩又亲自颁布了两道圣旨。
其一是控诉了大皇子定北王陆徵,以下犯上,杀弟挟君,大逆不道以及过往以来犯下的种种罪行,可谓罄竹难书,万死难赎其罪。但新皇仁慈,感念兄弟手足之情,且其平定北城乱贼有功,又正值一年之计初始之时节,不忍多添杀戮,遂免其死罪,终身囚禁于皇囚院。同时大赦天下,减税一年。以告天恩。
其二则是不忍百姓因战争所苦,遂停止征战,与周围国家重修旧好,尤其是与之毗邻的周国。为了显示诚意,特将一年前作为交换前来和亲的甄瑶公主送还归国。
两道圣旨,无一不是显示新皇之仁慈,若是只到这儿,百姓们还并不觉奇怪,可是偏偏第二道圣旨后面还加了一句:“半月后,以未来新后之礼重新迎回。”
众臣及百姓一片哗然,若是单纯与周国修好,大可不必如此。但是很快,他们又都明白了。
原来坊间传言谨王其实深爱王妃,所以才将人藏在王府里并不是空穴来风。原来咱们这位新皇不仅仅是一个仁慈之人,更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之前这位周国公主以那样的身份过来,新皇自觉亏待了她,如今是要在补给她一个婚礼呢。
想通了这一点,百姓们对这位昔日冷面的战神更添亲切感。在他们心中,国力高低其实并不那么重要,他们只知道如今的新皇是一位有血有肉,且心怀天下,可以让他们免于受战争之苦的人,对他们来说,安居乐业,吃饱穿暖便是最大的幸福,如今的新皇可以带给他们,那拥护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了。
就在一切尘埃落定,举国都在为新皇登基,迎娶新后做准备时,他们亲爱的新皇,却独自带着几个随从,一路快马加鞭跑去了周国。
周国,边城军营内,甄钰看着云朝传来的消息,皱眉将纸笺一把拍在了桌子上。
这个陆珩,当初是怎么和他说的,不是说好了不来硬的么?这下倒好,原来他想看的死缠烂打倒追他的宝贝妹妹没看到,却又来了一道圣旨。还借着什么重修旧好,握手言和的理由,搞得他们都没法拒绝。
亏他还担心这人,特意到了边城就是准备万一有什么意外去帮个忙,结果呢?果然云朝的人都是这么卑鄙无耻,都是骗子,根本不能信。
甄钰起身在营帐里转了几圈,想着还在宫里怀着陆珩的孩子,巴巴等着陆珩的妹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来人,备马!”不行,他还是得回去好好说说陆珩的坏话,可不能让自家妹妹就这么乖乖地就被人牵走了。
话落许久,外面都没动静,甄钰更火大了,正要开口骂人,却见一人慢悠悠地掀开帘子进来。
甄钰一抬头,霍,可不就是让他上火的罪魁祸首么?
甄钰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人是云朝的新皇,他妹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不能让妹妹没了丈夫孩子没了爹,这才压下心里的怒气,冷冷道:“说吧,谨王……不,现在应该说是皇帝陛下了,那圣旨是怎么回事?皇帝陛下,当初可是你说不再强来,一切以瑶儿的意愿为主的!”
陆珩歉疚地笑笑,脸上难得露出几分讨好,拱手作了个揖道:“此事的确是妹夫心急了,还请皇兄莫怪。再说,我这不也说了是半月后么?如今我提前来了,就是提前来哄瑶瑶的。”
“你……”甄钰无语,这意思是提前哄,哄好最好,没哄好反正还有圣旨,大不了先娶回去再慢慢哄。怎么着都是逃不掉的结局。
更让人气愤的是,瑶瑶的心,根本就早就是他的了。甄钰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为了自家的好白菜操碎了心,结果不但猪比他聪明,连白菜都不站在他这一边。
不过还好,甄钰现在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告诉陆珩甄瑶已经想起一切和怀了孕的事情,并决定能拖几天是几天,让他多忐忑几天,就当是出了一口恶气!
甄钰自顾自妃打小算盘,陆珩却有些等不及了。
“皇兄若是有气,经管发在我身上便是,只是时间紧迫,可否先带我去找瑶瑶?”
“不急。”甄钰负手道:“瑶瑶现在在宫里吃好喝好,还不知道这圣旨的事呢。”
不过话是这么说,甄钰也不敢让人等急了,慢悠悠的吃了顿饭后,还是踏上了回皇城的路。
在甄钰的“快马加鞭”之下,二人终于在五日后的午时赶回了皇城。
甄钰拖了这几日,也算是出了气,到底还是心疼甄瑶,进了皇城后,也没再刁难陆珩,直接将人带去了留仙殿。
时已是烟花三月,留仙殿里的杏花开的正艳。甄瑶喜欢那杏花的淡淡芬芳,特意在杏花林里置了张软榻,四周还垂下了如云般的纱幔以阻挡飞虫。
此时甄瑶正一身白衣躺在软榻上小憩,阳光正好,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偶尔有微风拂过,吹动纱幔,整幅画面轻灵如梦。
陆珩一到留仙殿门口看着这画面,便再也移不开眼,盯着那纱幔里朦胧的人影,好似要讲人刻进心里。
日思夜想了许久的人儿,如今就在他的几步之遥处,陆珩反而有些近乡情怯了。
深深吐纳了几口气,陆珩抬脚,轻轻地朝着软榻走去。每走一步,陆珩的心跳就更快一分,而且还总有一种莫名的微妙感觉在牵动着他。
终于走到近前,陆珩看着甄瑶似乎圆润了不少的身形隐隐察觉出了什么,黑眸微动,陆珩一把伸手撩开了帘子。
与此同时,睡梦中被胎动惊醒的甄瑶眯了眯眼,脸上带着无奈和宠溺笑意抚了抚已经明显隆起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