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量的差不多了,甄瑶也觉得是时候了,便掩唇轻咳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早已准备好的弦雨按照吩咐,手里拿着一块玉佩走了出来,状似随意道:“公主,瞧您,怎么睡个觉还把玉佩落在榻上了。”
王公公离得很近,随着弦雨走过来,那玉佩便能直接落到王公公眼里。
甄瑶一边小心观察着王公公的神色,一边朝着弦雨道:“怕是我起的急了吧,不过这玉佩看着有些眼生,又是你从哪个妆匣里翻出来的?倒是挺漂亮。”
弦雨笑笑:“公主您平时就爱这些环佩,样式太多,不说您,奴婢有时候都不太分的清呢。”
弦雨正要给甄瑶带上,却听得一旁的王公公忽然道:“且慢。”
甄瑶眸子一颤,几乎屏住了呼吸,看着王公公上前了一步,端详了一会儿那玉佩,开口道:“禀王妃,这玉佩应当是王爷的。”
虽然心里已经做了准备,但是听到这话,甄瑶还是有些傻眼,顿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有些发飘:“这是王爷的,王公公没看错?”
“老奴近身服侍王爷,自然不会看错,而且王爷的玉佩,都会在背面印一个小小的珩字。”
甄瑶将那玉佩翻了个面儿,眯眼看了一会儿,果然在右下角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珩字,也是因为的确配得上这个小字,所以很难发现。
这下可真是千真万确了。
甄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静,恍然道:“原来是王爷的,我说呢,怎么看着眼生得很,想必是无意中落下了。弦雨,将它收到梳妆台上,等晚上王爷回来了,我再给他。”
弦雨轻声称是,拿了玉佩放进了里屋。
王公公依然笑眯眯地,道:“原来是掉在您这儿了,怪不得老奴今日都没看到呢。”
甄瑶有些恍惚,都没注意到王公公这话有些不对劲,呵呵干笑了一声,“是啊,以后可得小心些才是。”
见尺寸也量的差不多了,王公公便带着人退了下去。
弦雨从帘子后面走出来,看看门外,又看看有些魂不守舍的甄瑶,没出声,倒是流烟先问出了口:“公主,这是怎么回事呀?”
她一直云里雾里的,看着公主和弦雨你来我往的,整个人都有些懵。
甄瑶自己也有些茫然,满脑子都是混乱和疑问,哪里还有心思给两人解惑,只朝着两人挥了挥手,“没事儿,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两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压下了疑问,退了出去。
待到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甄瑶便再次把自己摔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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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珩直到夜间掌灯时分才回了两人所居的静蕤轩,彼时甄瑶早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打定主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管这人到底是因为什么,至少表面要先稳住他,在不知道其中原因之前,别相信他就对了。
听到脚步声,甄瑶喉间吞咽了一下,起身迎接。
“王爷回来了?正好等着您用晚膳呢。”
陆珩脚步顿了一下,意味不明的看了甄瑶一眼,道:“以后不用等我了,你先吃,免得又得多喝半个月粥。”
甄瑶僵了一下,收了那虚假的笑意,呐呐道:“哦。”
两人落座,摆在甄瑶面前的依然是一碗清清淡淡的粥,许是中午看她吃的太过艰难,所以晚上这碗粥里隐约可见几丝肉丁,但是依然不能改变什么。
甄瑶认命的拿着专属于她的小金汤匙,一勺一勺的喝粥,心里说着离这人远点,眼神却总是不受控制的往那边飘。
看到陆珩的手,脑海里便浮现出那晚草丛后,那手扣着自己的腰的感觉,以及捂住自己的嘴的微微窒息感。在上移道胸膛,耳边便响起了当时透过衣服传来的咚咚的心跳声。
再往上……
再往上,甄瑶没法儿再联想了,因为她发现陆珩正在直勾勾的看着她。
甄瑶手一抖,差点把粥碗打翻,忙不迭的收回了目光,闷头喝粥,耳边似乎传来一声轻笑,甄瑶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由于方才的尴尬,甄瑶总算是暂时按捺住了乱窜的思绪,和谐的吃完了一顿晚膳。
可是吃完了晚膳,甄瑶又面临了一个不太妙的处境,该就寝了。
“过来,帮孤宽衣。”
“是。”
甄瑶乖乖走过去,接过陆珩手中的外衣放到衣架上,随后低头去帮他解腰带。可手一碰到腰带,甄瑶的脑子又开始有些不听使唤了,脑子一乱,手便没了动作。
见甄瑶久没有动作,陆珩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低声道:“累么?”
甄瑶回过神,抬头,满脸疑惑,“啊?”
陆珩也看不下去了,转过了身,一挑眉:“装不知道,累么?”
甄瑶心下一惊,心道这人有读心术不成,难道她已经知道那玉佩的事了?
心里虽然有各种猜测,但是为防这人诈她,甄瑶还是决定装傻,正想打哈哈,却听得陆珩再次语出惊人道:“不是知道那晚救你的人是孤了么?玉佩还来。”
甄瑶瞳孔大震,整个人都傻了。
好家伙,果然知道了。是王公公说的?还是她演技太差,这人察觉到了,所以直接挑明了?
但是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哪有上来就直接摊牌的?
甄瑶的嘴巴张了又闭,最初的震惊过去,甄瑶终于大着胆子问出了困扰了她一天的问题,“为……为什么?”
陆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停顿了一下。
在这期间,甄瑶心里其实已经开始后悔了,默默祈祷这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千万别是有什么内情,说完就杀了她灭口啊。
须臾,陆珩抬眼,走近甄瑶。将其逼到墙角,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久仰卿名,暗自倾心,闻卿有难,千里相寻。”
空气静默了一瞬,甄瑶一脸见鬼的表情,缓缓张口:“……啊?”
还没等她啊完,陆珩又张口补了下半句:“你信吗?”
第十章 称病 “别睡了,知道你醒着。……
信吗?废话,当然不信!
怎么可能有人仅仅对对传闻中的人或者一幅画情根深种呢?
若是在周国,那还有几分可信,可这是在云朝,是与周国敌对的国家,她又不傻。
况且如果是真的,那这人肯定是花心色狼无疑了!
甄瑶被吓呆了似的久久没回答,但眼中明显的不信任谁都能看出来。
陆珩眼中似有微光闪烁,随即轻笑一声:“挺好,还不傻。”向后退开一步道:“没什么原因,你就当是路过无聊吧。”
行吧,虽然这个理由也十分随便,但比刚才那个可好多了。
见甄瑶还在那儿皱着眉头思索,陆珩悠悠道:“你也不必知道原因,你只要知道,如今在云朝,我是你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甄瑶抬头,微微睁大眼睛,心中某个地方微微动了一下。许是他的话起伏过多,甄瑶都没有注意到他用的是“我”,而不是“孤。”
至于他的话,甄瑶虽然依然不敢信,但是已经往他这边倾斜了。毕竟从来开始,这人并没有对她显露过什么恶意,相反带她还算不错,今日又多了个救命之恩,而且还是她的夫君,相处时日最多的人。
也罢,姑且看吧,信任与否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判断的,先走着瞧就是。
甄瑶想的太入神,等叹了口气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然离地,整个人已经被陆珩打横抱了起来。
甄瑶大惊,看着这人近在咫尺的脸不住地往后退,“你……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她这点小力气在陆珩面前自然不值一提,陆珩面不改色的抱着甄瑶走到床边,放下后伸手一勾,将床账放了下来。
“时候不早了,该就寝了。”
甄瑶:“!!!”
……
第二日早晨,甄瑶自然又没能起来。
还好今日不用进宫谢恩,也没人来唤她,甄瑶便理所当然地赖了会儿床。
昨晚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这人跟吃了药似的,弄她弄的特别凶,她本来腰就还没好呢,今日早上醒来,简直跟快断了似的。
甄瑶唉声叹气地一手在被子底下慢慢揉着腰,一手泄愤似的扣着那块玉佩。
昨晚陆珩说是要让甄瑶把这玉佩还给他,但是当她真的抖着手把这玉佩递给他的时候,这人却又没要,只是淡淡一句,“你留着玩儿吧。”然后又开始发疯。
玉佩触手温润,雕的花纹也好看,被她这么一抠,便多了几道划痕,看着有些可惜,甄瑶便及时住了手。
算了,没必要跟东西置气。
将这玉佩拿到面前细看,这玉佩上雕刻的是连枝的花纹,但是甄瑶以往一直没太看出来是什么花,今日看着看着,却突然灵光一现,看出了这雕的应该是连枝的紫薇花纹。
以往男子佩的玉佩,要么是典雅些的云纹,要么就是各种兽纹,尤其是皇亲贵族,基本都是麒麟纹鹰纹什么的,很少有这样不太出名的花纹,所以她以往才没往这方面想。
一个大男人,身上带着一个紫薇花的玉佩,女里女气的,可别是哪个小情儿送给他的吧?
可是这府里除了她,别说妃妾了,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云朝内所闻的他在战场上的事迹也都是杀人不眨眼,连段露水情缘都没有!
鬼使神差地,甄瑶把玉佩拿到鼻尖嗅了嗅,嗯?似乎还真的有女子的暖香味?
再仔细一闻,甄瑶脸一黑,她说怎么如此熟悉,这根本就是和她身上的沾上的熏香味道嘛。
不知道为什么,反应过来这味道是她身上的时,甄瑶心里反倒舒服了一些,脸上甚至还多出了一丝红晕。
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在想什么后,甄瑶差点儿呛着,把玉佩往床尾一丢。
明儿个就当了你!
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阵,甄瑶闭上眼,准备趁着没人打扰,再睡个回笼觉,却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了推门的声音。
听这走进来的脚步声,应该不是弦雨和流烟,那除了她们两个,能自由出入王府主居的,想也知道是谁。
甄瑶翻身,将被子蒙到头顶,装睡。
“别睡了,知道你醒着。”
甄瑶一抖,想了想,还是转过了身子,她身上现在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只露出个头出来看着他。
这一看,甄瑶才发现陆珩手上还端着一个碗,一丝清苦的药味传到了甄瑶的鼻尖。
见甄瑶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瞧着他,陆珩放轻了些语气:“待会儿再睡,先起来把药喝了。”
药?她可没病。
甄瑶看着陆珩端着碗走到床边,将药碗放到床头的矮柜上,脑子里再次闪过之前听过的不喜欢妻子所以给她分次下毒致死的事,喉间艰难的吞咽了一下。
终于还是原形毕露了么?作晚的话怕是只想让她放松警惕,今天终于忍不住要开始下手了?
陆珩看着甄瑶满是震惊的眼以及极力克制的镇静表情,知道她肯定又不知在脑子里胡乱想了什么,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再次拿起那碗放到自己嘴边喝了一口,然后面不改色的咽了下去。
甄瑶:“???”
“行了,没毒,是养胃的药,快喝了。”
甄瑶看看药碗,再看看陆珩,想着要伴随她半个月的清粥小菜,最终还是慢慢裹着被子坐了起来,从陆珩手里接过药碗,皱着眉头喝了下去。
甄瑶从小就不爱喝药,偶尔生病都得母后抱着自己哄着才肯喝一小口,娇气的不行,还从来没这么硬气的一口闷过。
这一口下去,只觉得苦味直冲上天灵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陆珩看着甄瑶这副苦到极致的小模样,眼底多了些笑意,变戏法儿似的变出一颗蜜饯,喂进了甄瑶的嘴里。
“从今日起,你因为抱恙在身,拒不见客,知道了么?”
“?”甄瑶嘴里多了蜜饯,果然好受了些,听了陆珩的话抬头看着他,眼中略有不解。
“称病在府中好好歇着和接待云朝上下官员女眷,选一个?”陆珩道。
甄瑶恍然,她差点忘了,她一个新王妃,还是个和亲公主的身份,少不得会有各家的女眷或好奇或试探的来府上拜访。
怕甄瑶是没在怕的,就是烦的很。
如今装病,倒还真是个不错的法子。
甄瑶忽的想起昨日在太仪殿,陆珩就说她受了惊吓,莫非也是在为她的“病” 做铺垫?
这么想似乎是有些自作多情,甄瑶抿了抿唇,“哦”了一声。
陆珩端起碗,道:“行了,睡吧。”便起身出去了,顺便带上了门。
甄瑶对着关上的门发了会儿呆,撇了撇嘴,接着睡了。
接下来,陆珩果真对外放出消息,说是王妃身体抱恙,暂不见客。
消息一出,原先有此想法的管家女眷心里都是一片哗然,对这病因更是什么猜测都有。有对于刺客之事略知一二的便觉着是吓病的,有觉着指不定是被谨王不喜给虐待的,还有猜是这公主不堪背井离乡的折磨意欲自尽被救下来的,总之猜什么的都有。
但是这些总归只是猜测,最多茶余饭后聊一聊,又传不到甄瑶耳朵里,还能得个清静,甄瑶也懒得去管,自顾自在府里种种花,踢踢毽子,乐的自在。
当然,如果晚上能睡饱了的话,那就更好了。
这一日,甄瑶照例在饭后搬了个凳子躺在阳光下打盹儿,却忽然被弦雨轻轻推醒。
甄瑶迷迷糊糊的:“怎么了?”
弦雨道:“公主,有客人求见。”
甄瑶摆摆手,“不是说了都不见么,回了吧。”
弦雨有些欲言又止,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低低开口道:“公主,是……陈令仪小姐。”
听到这个名字,甄瑶猝然清醒。
第十一章 惩戒 “继续说呀?怎么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