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她边看边说,“差不多去买点菜,准备一下。我记得元旦对于你们来说,是很重要的节日吧?那今年就多买点东西,好好的过一次,怎么样?”
她说完,却久久没听见伏黑甚尔的回应。
公良笙疑惑的看向他,却发现他点了一支烟,似乎压根没在听她说什么。
烟雾如同一条曲折蜿蜒的线一样,慢慢的消融在空气中。
“伏黑甚尔?”公良笙再次喊道,“你在听我说什么吗?”
“吵死了。我听见了,”伏黑甚尔答道。
他随手掐灭了烟,往垃圾桶一丢,“我有其他的问题想问你。”
“什么?”公良笙有点茫然,“你问。”
伏黑甚尔直直的看着她。
“你是不是能复活死亡的人?”他问道,“回答我,公良笙。”
公良笙尴尬的咳了一下。
“我只是一个奉公守法的妖怪,”她答道,“不能…不能随便复活别人的。会受到惩罚的。”
“之前的那次呢?”伏黑甚尔逼近了她,让公良笙有点不知所措的往后退了两步,“那个满脸疤痕的小孩那次。”
“那次不一样,那次是非人为干预,我托了关系,”公良笙抓了抓头发,“你是想复活什么人吗?除非是被非自然因素杀死的,并且当时有我这个大妖怪在场保住基本的灵魂,还有通融的可能。如果是自然死亡的人,比如病逝之类的,应该已经消失了…”
她眨了眨眼睛,发现面前的人之前高涨了一段时间的情绪又低落了下去。
伏黑甚尔的头发都耷拉了下来,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被无可奈何的丢到了一边,失落又沮丧。
公良笙这个一向对男女情感不怎么敏感的妖怪,却在这次准确的识别到了这种心情。
“啊,这个,”她温声问道,“你想复活的人,是惠的妈妈吗?”
伏黑甚尔没有回答。
**
虽然在上午没得到伏黑甚尔的回复,但公良笙想了想,还是打算去一趟他那里。
毕竟不管伏黑甚尔想复活的是不是惠的母亲,孩子总是要接的,饭也是要吃的。
刚迈出自己的房间门口,公良笙就又迅速的缩了回去。
然后翻出了自己的那只口罩,又摸出了一顶圆滚滚的帽子,把自己裹了厚厚的一层,缩着脖子穿过连廊,走到伏黑甚尔的门口。
风声呼呼刮过走廊,公良笙恨不得整个人都缩在衣服里,僵硬的迈动着自己的脚。
本来只有短短的一节路,愣是走出了十万八千里的感觉。
终于走到了门口,公良笙迫不及待的敲了敲门。
“有人吗?”她站在门口,“伏黑甚尔,你在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混着蒸腾的水汽与牛奶味洗发露的味道扑面而来,公良笙皱了皱眉头。
“刚洗完澡?”她问道。
面前站着的是浴袍半敞开的伏黑甚尔,他脖子上挂着一条应该是擦头发的毛巾,满头黑发湿漉漉的,凌乱又随意的耷拉着,还往下滴着水珠。
“啊,是,”他慵懒的看了她一眼,就侧身让出了位置,“我吹个头发,马上就好。你先进来坐。”
“我在门口等你也行”这句话都到了嘴边,公良笙看了看外面堆满的雪,最终还是没抵挡住屋内暖气的诱惑。
她走进了这间屋子,然后在屋里看了两圈,就瘫在了地上的豆包沙发里。
这间屋子是一室一厅,也配了卫生间,比学生的宿舍多了一个客厅,因此显得宽敞一些。
因为伏黑甚尔带着孩子的原因,校长把这间屋子划给了他,又在公良笙的坚持下又给两个孩子分了一间单独的宿舍。
公良笙索性撺掇他自己出钱,把给孩子们的宿舍隔成了上下两间屋子,又把两个房间打通,正好可以共用这个客厅,又买了几个豆包沙发送给他们一家,当作迁新居的赠礼。
等伏黑甚尔吹完头发,换好衬衫裤子出来,就看见化为原型的公良笙在最大的那个豆包沙发上翻过来,翻过去,玩的不亦乐乎。
那双清亮的焦糖色眼睛也幸福的眯了起来,脸圆乎乎的,简单又快乐。
听见他出来了的声音,公良笙不紧不慢的变回盘坐在沙发上的人形。
“好了?”她问道,“走吗?”
“走吧,”伏黑甚尔说道,丝毫没有自觉地拎起边上的外套就打算开门。
公良笙简直要为他没有生活常识的样子而吃惊了。
“你去购物,”她问道,“不带一点什么吗?”
伏黑甚尔以更加迷茫的眼神看向她。
“要带什么吗?”他问道。
“手机,卡,”公良笙提醒。
然后就发现他若有所思的从契约的咒灵嘴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直接看见这一幕的公良笙简直人都麻了,她觉得这实在是和精神污染差不多。
“下次别让我看见,谢谢,”她面无表情的背过身去,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艰难又扭曲,“顺便,麻烦找水冲一下手机上的口水。求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变冷了,大家记得多加衣服!
来自被冻感冒的倒霉作者qvq昨天因为晕乎乎的都没更新,明天更新应该还是晚上九点,我塞存稿箱!
想知道大家看完这章之后的反馈!这对我超级无敌巨重要的!所以所以,蹲一个评论呜呜呜
瘫平.jpg
第17章 记忆
拎着大包小包从充满暖气的商场内走出来,迎面扑来的寒风让公良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嘶,好冷好冷,”她抱怨,“我讨厌降温!”
看了看周围的人,她随便的找了个角落,悄悄用尾巴将兜里的围巾勾出来,然后一圈圈缠在脖子上。
感到脖子被围巾包裹的严严实实,公良笙满足的舒了口气。
“越到晚上温度越低明明是常识吧,”身后传来伏黑甚尔的声音。
他抱着一堆比人还高的购物袋,跟在她后面一点,“为什么不用储物的空间?”
公良笙回头,“当然是因为我不想在武器库的咒灵嘴里找今天要吃的食材。”
她挥了挥手中的提袋,“更何况,你不觉得现在的感觉很棒吗?”
过节的时候,其实也可以花点钱把东西送回去。
但,那又有什么必要呢?
“被自己一件一件挑出来的东西所淹没,踏踏实实的感觉,我觉得是节前最快乐的事情,”公良笙解释道,站定在斑马线前面,“你没感受过吧?今天先来试试看吧。”
她笑了起来,“然后去接惠和津美纪回家,他们肯定也很高兴的。”
回家,这个词遥远的让伏黑甚尔感到陌生。
“啊,是这样吗,”他只是单调的这样回答道。
“是啊,就是这样,”公良笙回答道,“不管习不习惯,先试试看吧。”
她朝伏黑甚尔眨了眨眼,“毕竟要都尝试一次,才能知道感觉怎么样啊。”
有道理。
绿灯亮了。
身边的人也同样开始动了起来,公良笙偏过头和伏黑甚尔聊起了今天的晚饭做什么比较好,余光却似乎看见了一个熟人。
五官、神态,还有他与公良笙对视的时候,那样惊愕的眼神。
公良笙短暂的停顿了一下,然后就看见那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少年扭头就跑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下意识就跟着少年奔跑了起来。
她从这个孩子身上,闻到了异常熟悉的味道。
是属于多年前的旧友,夏目玲子的血脉气息。毫无疑问,这个孩子应当是她的直系血亲。
**
穿过人群,又钻进了小巷中,四处看了看发现那个妖怪没有跟上来,夏目贵志松了口气。
虽然说这个妖怪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坏妖怪,但是在大都市里,如果又闹出什么乱子就糟糕了吧。
藤原夫妇今年要来东京拜访一位很久没见过面的朋友,因此他也跟了过来。
大城市中的妖怪不少,但是从刚刚那位身上感觉到的…
“跑什么?”公良笙从一边的巷子中走出来,“出什么事情了吗?”
她轻松的提着手提袋往夏目贵志身边走去,“我还以为是你临时被难以解决的什么家伙盯上了,出于照顾好友后辈的想法跟过来看看。不过,没有当然就再好不过了。”
“好友后辈?”夏目贵志愣了一下,“请问,您是…”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公良笙将手中的提袋丢给后面的男人,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是玲子的朋友,”公良笙稍微试探了一下,果然查到了他的血脉来源,“是她的外孙?你叫什么名字?”
她笑了一下,“天啊,一晃眼几十年过去了,玲子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她还好吗?”
“贵志,夏目贵志,” 夏目贵志答道,“我的外婆已经去世了,抱歉。”
微风吹动着少年的茶色头发,他的眼中温和又平静,似乎为没有给她一个期待的答案而略微有点内疚。
“哦,抱歉,”公良笙愣了一下,“我曾经答应过不去干预她的人生…已经去世了吗。”
她有点落寞的叹了口气,很快又缓过神来,“我给你一个地址吧,如果有事情的话,可以来这里找我,三年内,我都会在。”
从口袋中摸出便签本,匆匆拿笔写下高专的地址,随手撕了下来递给夏目贵志。
“我叫公良笙,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和暂居处,”她说道,“有空也可以来玩。”
由于赶时间,公良笙看了一眼手机,就匆匆拽着边上的伏黑甚尔钻进了一辆出租车。
她报出小学的地址,出租车司机就一脚油门踩下,飞驰而去。
夏目贵志在原地站了一会。
“啊喂,夏目,你又惹上什么大麻烦了?”墙头的猫咪一跃而下,蹦到了他肩上,“闻起来像是个了不得的大妖怪呢。”
它的小鼻子一皱一皱,“味道还有点熟悉…”
开始下雪了。
夏目贵志将纸片递给猫咪老师。
“是外婆的朋友,”他回答道,顺手将一旁大厦的定位发给前来接他的藤原夫妇,“那位小姐说,她叫公良笙。”
“什么?!”猫咪老师“咪”的尖叫了起来,“那个讨厌鬼!”
它愤愤不平的用猫爪在上面踩了几脚,“可恶,超可恶的女人!”
“猫咪老师认识她吗?”夏目贵志走出小巷,站到了大厦边上。
猫咪老师将脸别到了一边,嘟嘟囔囔,“反正你不准喜欢她啦!听见没有,夏目!”
夏目无奈的揉了揉它的头,“猫咪老师。”
“那只许喜欢一点点!”
**
惠和津美纪几乎是一出校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等着接他们回家的两人。
公良笙站在一边,伏黑甚尔站在另一边,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轻松又有趣的话题,看起来温和又自然。
看见两人,公良笙蹲了下来,朝两个孩子眨了眨眼睛。
“要不要抱抱?”她笑着问道。
“要!”津美纪响亮的回答道。
她跑了两步,扑进了张开双手的公良笙怀里。
公良笙拍了拍津美纪的头顶,津美纪在公良笙毛茸茸的领子上蹭了蹭,又回头看向惠。
“惠!”她招呼道,“你也来!”
惠迟疑了一下,也学着津美纪的样子,慢吞吞的挪到了公良笙的怀里。
“好了吗?”他红着脸问道。
这些大人也太难办了。真的是好幼稚的。
这样想的惠又在公良笙的领子上蹭了蹭,才看向一边的伏黑甚尔,“回去了吗?”
“嗯,”伏黑甚尔回答道。
他看了看边上另一个父亲的举动,不动声色地学着同样把惠抱了起来,放在左肩上,然后又抱起了津美纪,放在右肩上。
“走吧,”他说道。
**
晚上自然是选了火锅为主餐。
惠和津美纪站在小板凳上,一个人的前面放着一个小盆,里面零散的放着一些蔬菜,边上是两个可以打开的水龙头。
“洗菜的任务就交给你们啦,”公良笙这样说着,然后把两小只的袖子都认真的卷了起来,“加油!”
然后她就站在一边的料理台前,开始处理肉类。
对公良笙来说,每次处理肉类都是一次大冒险。
她对这种软乎乎、光滑又粘嗒嗒的东西一向是没什么太大兴趣,吃的时候是另外一回事,一般自己做的时候也会恳求老板帮忙片好。
但这次是去的菜市场,就完全和超市是两个样子。
公良笙皱着眉头,一点一点下刀。
她今天穿的还是浅色衣服,忘了穿围裙,失策了。
身后传来了细细簌簌的声音。
“我来吧,”围着粉白相间围裙的伏黑甚尔拿走了她手里的刀。
能闲着为什么不闲着?
公良笙顺势把刀给了他,大衣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我去接个电话,”她说道。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这通电话,居然是上午她拜托的人打来的。
哦,不是人。
她划开锁屏,“嗯,这里是公良笙。”
“公良小姐,”对面传来的声音平静又沉稳,“您之前拜托我的事情,有回复了。狱卒们将登记的档案翻了个遍,确实找到了您说的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