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有人在控制着这桩案件,有人不想让她继续追查下去,而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害死她父母的真凶!
她想试试找江显帮忙。
她从前帮过他那么多次,就这一次,他能不能也帮帮她?
当然,破产后她也看新闻,知道江显早就忘了她,知道他并不缺温柔乡,刚开始她很生气,现在却根本没空去想这件事,她只希望江显看在她曾经也帮过他那么多的份上,帮她拖延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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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弥漫着浓郁的酒香,可见这个局已经开始有一段时间,里面大约有十多个人,男女都有。
他们正在玩牌,可与别的包厢不同的是,这里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发牌的声音都很轻,因为谁都知道,江显不喜欢吵闹,所以这时候,手机震动的声音就尤为突兀。
大家赶紧检查自己的手机,发觉不是后立即松了一口气。
“显哥,好像是你手机。”
江显坐在阴影里,双腿懒散地搭在玩牌的桌上,不太看得清脸,也不知他是什么表情,又或者是不是在睡觉。
他手机一直在响,可他一直没反应,身边虽然有两个陪酒的女郎,却碍于他阴阴冷冷的气息不敢靠近。
大概几秒后,陪酒女郎才看到男人伸出苍白有些病态的手拿起手机。
手机的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他既懒又冷的眉眼。
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江显挂掉电话,紧接着,他收到一条短信。
[江显,抱歉打扰你,我是裴月神。我爸妈是被人害死的,可所有人都不相信我,都认为他们是自杀的,他们不可能自杀,一定是有人害他们,你可以帮帮我吗?]
陪酒女郎偷眼看男人,他好像对什么来了兴趣,眼里的笑不怀好意。
陪玩看江显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递上烟,殷勤地凑过去帮忙点燃。
江显略略偏头,轮廓分明的下颌被光晕洒了一圈,他重新坐回去,好整以暇看手机,似乎在想要怎么回复。
“显哥,谁啊?”
“裴月神。”
玩伴脸上露出或促狭,或揶揄,或不屑的表情。
“江显,其实我最近一直有个疑问,虽说裴月神是蠢了点,但像她这么漂亮的类型,我可没见过,你舍得就这么扔了?”
江显的烟在阴影里闪烁,烟灰被他弹在身侧陪酒女郎的腿上,灰里混着火星,女郎虽然疼但是不敢出声。
江显眯着眼睛看咬唇忍耐的女人,继续动作温柔地把烟摁在女郎的腿上。
烟灭了。
女郎疼得脸色发白,额头浮上一层薄汗,仍旧不敢出声。
其他人像是习以为常,甚至兴奋恶劣的盯着女郎反应。
江显笑着扔掉烟。
“裴月神么?”
“我还看不上。”
与此同时,裴月神收到江显的回复。
——[你爸妈死了,关我什么事?]
裴月神被这几个字猛然烫红眼圈。
第2章 黑化 一句柔软的脏话
裴月神身穿黑衣,抱着两盒骨灰坐上出租车。
天在下雪,城市安静得像座空城。
车窗开着一条缝隙,风就从耳边放肆地喧嚣而过,外面的雪胡乱飘进来落在她的头发和睫毛上。
她脸色白得有些病态,手指温柔的抚摸着怀里黑色的两个盒子。
争取的时间已经到了,没有进一步的证据就无法让重新解剖,停尸房也不再保留尸体。
裴月神只有将父母带走。
她选的墓地有些偏僻,但那里山清水秀,安静悠闲,远离城市的纷纷扰扰。
父母住在那里,可以赏雪听风,看夕阳,也许这样也不错。
等到亲手把父母的骨灰盒放进陵墓,裴月神亲手撒上黄土,厚厚的土将骨灰盒遮盖得严严实实,她在墓前跪了一整天,黄昏时才一个人下山。
司机还在山下等她。
雪后初歇,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穿着黑衣的年轻姑娘慢慢走过来,手臂缠着一块白色孝布,她皮肤很白,眼眸漆静,雪花坠在她鸦青黑的睫毛上,整个人冷得孤柔,像没有人气儿的偶。
司机有些恍惚,总觉得这小姑娘上山前和上山后有些不一样。
裴月神拉开车门,司机还愣神的打量她,她瞥过去一眼:“走了。”
她的眼神阴阴的,让司机想起她刚刚抱着两盒骨灰上山的诡异背影,莫名毛骨悚然,连忙上车。
回去的路上,裴月神一直盯着江显给她回复的那条短信。
[你爸妈死了,关我什么事?]
呵。
的确不关他的事,只是这句话,到底还是刺痛她的眼睛,把她对他的感情,碎裂得丁点不剩,也让她完全醒悟。
裴月神忽然想起江显不止一次对她说过。
“裴小姐,你真傻。”
从前他看她的眼神总是很静很静,空空荡荡,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她当时以为江显说这句话是因为心疼她,现在才明白,他是真的觉得她很蠢。
江显是江家的私生子,他们相识于少年时期。
刚被江先生带回来的江显瘦削孤冷,阴沉淡漠,没有人愿意跟他说话,大家都嫌弃他的出身,只有裴月神总挂着甜甜的笑出现在他面前。
她在大人们的宠爱中长大,不知人间疾苦,天真活泼,明媚灿烂,妄图用自己去温暖治愈江显。
她靠近他,跟他做朋友,赶走欺负他的人,站在他身边信任他,纵容他。
当他偶尔露出一点脆弱,当他偶尔狼狈看着她,说出“不要离开”这样的话时,她不可抑制的动心,不管怎样,她都愿意捍卫他,保护他。
每每那些时候,她张牙舞爪帮他对付瞧不起他的人,为了他跟自己的父母作对,他总会笑着看她,眼神依赖又温柔。
裴月神当然看不懂他眼里的似笑非笑,玩味,以及触不可及的冷。
她爱他最深的时候,总觉得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愿意把任何东西都奉献给他。
可江显从来不叫她名字,只是疏离客气的喊她裴小姐,他吊着她,对她若即若离,还把自己的行为解释为尊重,不忍亵渎。
他总说要等到能配得上她的时候才会同她在一起,每当这时候,江显看她的眼神都是既温和又爱护的,她为此感动极了。
真像江显说的那样。
她愚蠢至极。
她一直以为他也是爱着自己的,只是自卑不敢承认,所以心甘情愿的为他付出,原来他从头到尾都在利用她,利用她的保护在圈里站稳脚跟,利用她的喜欢让江家重视他,利用她的偏爱让裴氏夫妻竟然也开始爱屋及乌。
江显慢慢成为豪门圈的宠儿,大家逐渐忘记他是私生子的事实,只记得裴家大小姐是多么爱他,爱到不可思议,爱到每日每夜都幻想嫁给他。
裴月神看着短信上这句话,漫不经心的敲好一句话,点击发送。
**
江显从梦里醒来。
他梦见了裴月神,很意外,这是他第一次梦见她。
梦里还是十多岁的时候,小姑娘正在笨拙地保护他,她看起来是那样无所畏惧,像是能为他付出所有。
江显有一个无人知晓的愿望,这愿望沉积在他心里多年,无声的疯长,终于在前段时间得偿所愿。
他希望裴月神从云端跌落,希望她也坠进泥潭,尝尝他曾受过的苦难,看看她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露出温暖甜蜜的笑容,看看她还会不会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没有!
她哭得伤心极了。
一想到裴月神哭得发红的眼睛,他兴奋到不可思议,甚至想将她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让她掉得更深!
陪他下地狱吧,反正她那么喜欢他。
一支烟在黑暗里被点燃。
没多久,房间里响起他低低的笑声。
手机忽然亮起冷光,照亮他清瘦冷郁的轮廓,屏幕弹出一条的短信。
江显轻垂眼眸。
裴月神的电话号码他已经删除,早在她破产那天,可看到这串数字,他居然可以立即反应过来,是她。
点开短信,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句话:[我等你后悔的那一天……]
话明显没有说完。
如果有一天他后悔了怎么办?
那时候应该会轮到她回过头来耍他吧。
但是可能吗?
这条信息让江显意识到,裴月神终于把前因后果都想明白。
可是已经太晚了……
她果然还是那个蠢货裴小姐。
有时候他想起裴月神当年的无私奉献,还真有些怀念,她的纯真,真的帮了他不少忙。
江显慢悠悠的将烟摁灭在手机屏幕,目光停留在那串号码上。
都已经是半截身子陷进沼泽里了,居然还想威胁他,难道?
他认真的思考,真是他太善良了吗?
**
江显的狠还体现到很多方面,比如裴月神的前程。
只要任何有可能让她重新站起来的机会,都被他利落的一刀切断。
几周来她所投的简历全部石沉大海,用人单位明确表示,是江显的授意。
裴月神甚至去面试过服务员,老板看她细皮嫩肉,怕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哪怕她恳切的表示会认真工作,也没有被录用。
裴月神能想到的门路江显也能想到,所以他总是快她一步斩去她可能拥有工作的机会。
裴月神有被他贱到。
江显乐于欣赏着她的狼狈,他在等着她回来向他摇尾乞怜,求他赏口饭吃。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情就很好,但意外的是,最后等来的却是裴月神开虚拟杂货铺的消息。
是的,虚拟。
她在网上挂了个店铺,店铺没有任何装修,穷得一目了然,主页只有她自己亲手写的几行字。
——便民杂货铺:
除杀人放火,违法犯罪外,诚接各种杂事,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连店名都透着一股街边小卖铺的土味气息。
裴月神把店铺分享到自己微博和朋友圈,没多久,豪门大小姐裴月神网上开杂货铺的消息登上热搜,许多网友跑来围观。
江显忽然有点看不懂她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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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货铺接到的第一单生意是故从安,这位可是圈里江显排得上号的死对头,跟裴月神也算旧相识。
他把地点定在临风街。
收到故从安的信息,裴月神面色倒没什么变化。
她大概明白故从安为什么会把地点定在那里,说起来,那是裴月神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寸土寸金,商场众多,大牌云集,花钱的地方永远层出不穷,只要你有钱,总能在那里找到归属。
这条街被称为有钱人的天堂,穷人难以企及的彼洋。
裴月神也曾是那里的常客,几乎所有奢侈品店柜姐和高级餐厅负责人,没有不认识她的,从前只要她到来,他们恨不得敲锣打鼓,裴月神花钱从来不眨眼,简直是上帝中的上帝。
现在裴家落败,她父母去世,再回到那里,难免会被熟人鄙夷。
故从安这是存心想戏弄她,想看她难堪,但对裴月神来说已经无所谓,至少暂时是这样,她的人生已经栽了两个不能更大的跟头,尊严和钱相比,她当然知道选什么。
故从安没想到一小时后果然见到了裴月神,他是知道的,这附近逛街喝咖啡打卡的富家小姐并不少,她一路找过来应该承受不少白眼吧。
但他十分心安理得。
他招手,裴月神过去安静的坐在他面前,非常公事化的微笑询问:“你好,故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这家茶馆是故从安常来的地方,馆内会为他保留最好的包厢,每间包厢各具特色,譬如现在故从安的包厢就是日式风。
他身穿和服,懒洋洋的歪躺着,沉默的打量她。
故从安有一双桃花眼,经常笑眯眯的,笑着看人时会让对方产生一种他性情极好的错觉,因此他的人缘比江显好很多。
当然,江显并不在乎别人真不真心,他甚至厌恶别人对他真心。
他本就是一个极度虚情假意的人,一旦出现谁真心真意的对他,那么这个人就会像一面照妖镜,把他衬得丑陋不堪,所以他才讨厌她吧。
裴月神眼中的嘲弄让故从安来了兴趣。
“怎么会想到去开杂货铺的?”
“江显断我前程,我总要自寻出路,你们都在看我笑话,想看我怎么挣扎,这不,生意立刻就找上门了。”裴月神笑意盈盈。
故从安心里啧了声。
看得挺明白啊,明知道是玩她还敢来。
“什么都能满足我?”
“或许吧。”
故从安盯着她带笑眼睛,只觉得这份甜蜜柔软里带着摄人性命的锋芒。
从她进门开始他就发觉,裴月神跟以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裴月神被裴家夫妻保护得太好,她的每一步都踩在云端上,脚落不到实处,所以看不到世界的糟糕,不知人间疾苦,她总是太单纯,太天真,也太蠢。
现在她明明还是像从前一样喜欢笑,可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和,黑沉沉,乌漆漆的,透着一股诡异的阴冷。
他重新打量起她的脸,越看越满意,从前的裴月神有种不谙世事的清纯美,现在则是说不出的清冷妖冶。
特别是,美人还笑着看他。
故从安伸手捏住她下巴:“问你个问题。”
裴月神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故从安用指腹摩挲她脸颊轮廓,像在把玩物件,裴月神扫了一眼他的手,不动声色的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跟江显睡过了么?”他忽然问。
裴月神愣住几秒后,又露出笑容:“你不是知道他瞧不上我吗?”
所以有没有,答案不言而喻。
故从安很满意,轻点她鼻尖:“没脏就好。”
他也难得遇见这种类型的美人,兴味盎然的伸手想脱她衣服,可还没碰到,手背蓦然一痛。
裴月神下手很快,男人的手背留下锋利刀刃划过的伤痕,鲜红的血立即从伤口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