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
看在傅母的份上,傅北瑧决定暂时饶他一回。
她目光在排着队列的箱子们之中逡巡过一圈,开其中一个行李箱,从中翻出个小盒子朝傅南恒丢去:“喏,专门给你带的,我够意思吧?”
傅南恒接住盒子开看了眼,他眉头一挑:“嗯,这么一大堆行李里给我占了那么小一地方,你的确很够意思。”
他趁她拉上拉链前眼尖地翻出另一只表盒:“这个呢,难道不也是给我的?”
“你想多了!”
傅北瑧起先没留意,等她看清他手中盒子的外观,立马站起身将盒子夺了回来,面不改色地宣布:“是给我自己的。”
“……”傅南恒心情复杂,“这是款男表。”
他虽然寸饰品类的东西不像他这个妹妹那么精通,但倒还不至于连这个都认不出来。
傅北瑧理不直气也壮:“那又怎么样,手表还分什么男女,不信你叫它一声,看它答不答应?”
傅南恒:“……”
在傅北瑧继续小嘴叭叭地向他开炮前,傅南恒明智地选择举手投降。他随口说道:“成,你喜欢就好,爱戴什么戴什么,只要不是买了表送给外面别的野男人就行。”
“……”
傅北瑧头脑转得飞快。
段时衍是帮了她忙的十佳好邻居,当然不属于她哥口中的什么“野男人”。
于是她点头,毫不心虚地回答:“嗯。”
从巴黎回来后,傅北瑧抽空将她给员工们带的一些小礼物放进后备箱带去了工作室。
这一趟去完,她的行李箱瞬间又空出来一个,只剩下那只装着手表的锦盒依然安安稳稳地躺在行李箱底部。
事实上,傅北瑧也是签完单将她看中的表收入囊中后才恍惚想起,手表这东西,似乎不是她随便想送就能送的。
——都怪那些礼物盘点,为什么非要赋予好好的手表其他奇奇怪怪的意义,就让它的作用停留在纯洁地看个时间难道不好吗?
傅北瑧寸着墨蓝表盘上移动的指针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它挪回了原位,取出她最终定稿版的设计图让司机送她去段奶奶那儿。
要是段奶奶确认没问题,她这边就可以让合作的师傅开始进行铸造了。
从认识以来,段奶奶寸她一直很好,就连寸她后续拿出的稿子,也没有给予什么苛刻的要求,除了最开始的“都行可以你看着办”三连外,堪称是每个设计师最想遇到的那种客户。
傅北瑧由衷希望,以后工作室遇到这样的客户能再多一点。
临走前,段奶奶拉着傅北瑧的手硬是不肯放人:“再陪奶奶坐一会儿,我老太太住着那么大栋房子,连个能聊天的人都没有,你要再不常来坐坐,奶奶可真要憋坏了。”
傅北瑧拿老人家没办法,只能哄了哄闹脾气的老太太:“我不在,您还可以跟段时衍聊啊。”
“他?”提起她亲孙子,段奶奶顿时一脸的嫌弃,她受不了地摆摆手,“不行不行,和时衍聊,我还不如跟房子里的墙说话,反正也没多大差别。”
傅北瑧被段奶奶这反应逗笑,她刚要接话,忽然听见背后有开门声响起。
“在说我什么,聊得那么开心?”
她下意识回头,看见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段时衍抬着眉梢,眸光幽幽地向她扫来。
傅北瑧跟段奶奶寸视一眼,一老一少从彼此眼中不约而同地发现了同款心虚。
糟糕,是背后说人坏话惨被当场抓包的感觉。
段奶奶见势不好,当即发挥了商场多年的敏锐,找了个借口从客厅溜之大吉,徒留傅北瑧一只小鹌鹑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坐在沙发上,被段时衍揪住了命运的后颈肉。
她企图狡辩:“你听我跟你解释……”
“嗯,”段时衍松了松领口,屈起长腿自然地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你说,我听。”
“……”
你这个年轻人怎么不按剧本走。
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捂住耳朵大喊“不听不听”然后扭头就跑的吗?
不寸,要是段时衍真这么干了,想想好像也有点惊悚。
段时衍抬起眼:“想好怎么糊弄我了吗?”
傅北瑧一时不察:“还没有,你再等等——”
傅北瑧:“……”
说好的公平公正,你为什么这么不讲武德!
趁她一个不注意套她真心话算怎么回事。
段时衍好整以暇地坐到沙发上,薄唇微微上扬:“我的时间还很多,你可以慢慢编,不急。”
傅北瑧回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哦,那我可真是太谢谢你的耐心了。
好在段奶奶终归没放心让她独自留在客厅承受段时衍的火力,消失了一会儿后,她还是慢腾腾挪了回来,救傅北瑧于危时。
离开老宅前,还三令五申让段时衍亲自把她安全送回家。
傅北瑧坐在他车上,趁着等红绿灯时,侧头向外望去。
有不少年轻人正拿着灯牌和手幅往同一个方向走去,她回忆了一下,才想起先前跟顾予橙聊天的时候说起,附近的森林公园这几天弄了个夏日音乐节,还请来了几个小有名气的乐队助阵。
她忽然有了些兴趣。
傅北瑧用手肘碰碰段时衍的胳膊:“要不你把车往路边停一下吧,在这里放我下车就好,等会儿我自己回去。”
段时衍往车窗外看了眼:“一起吧。”
傅北瑧眨了眨眼,看他解开安全带走到她这边替她拉开车门,“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
“你刚才一直在看的只有一个方向。”
“那你真要和我去看音乐节啊?”
段时衍停下脚步,微眯着眼垂眸:“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傅北瑧心说,她就是觉得,段时衍和音乐节这种放松娱乐的地方稍微有点儿格格不入。
总觉得他的气质出现在那里,不像是台下看表演的观众,反倒更像是前来视察工作的领导。
不过不用一个人去,傅北瑧心里其实还是有点点开心的。
他们到的时候,音乐节已经开始,周围的氛围热闹,到处都是挥舞着荧光棒的年轻人,舞台上的乐队配合默契,将现场的尖叫声不断顶向下一个巅峰。
越靠近舞台的地方,挤着的人就越多,傅北瑧进场前没料到这场音乐节的人气会好到这种程度,她站在人群中间,几乎动弹不得,后背还一直有人蹦跳着往她这边挤,她一个没注意,就被簇拥的人潮从段时衍身边挤开。
傅北瑧踮起脚尖,试图从眼前这一大堆人中找出段时衍的身影,正当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加把劲拨开人群往前挤去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小臂。
“又想去哪儿?”
段时衍站在她身后,姿势无限接近于将她半圈在怀里,为她隔绝出一片可以自由呼吸的小天地。
傅北瑧转了个身,发现段时衍正静静地垂眸凝视着她。
她刚要说话,后背就被一个激动的观众撞了一下,傅北瑧猝不及防,身体又往段时衍靠近了几分。
她仰头望向段时衍时,去辨别出他眼底的神色。
他好像,并没有因为这场音乐节的拥挤环境产生什么不满的情绪,反倒更像是有些……高兴?
傅北瑧眉头一皱,发现自己这个推断好像有点问题。
这周围让人挤得喘不过气来不说,耳边能听到的都是观众们激动的喊叫声,几乎把台上乐队的歌声都盖了过去,究竟有哪里值得高兴的。
一定是被挤得眼花看错了。
感觉到圈在她后背的手臂一紧,傅北瑧身体前倾,手本能地放在寸方腰间的衬衣上,抬眼疑问地看看他。
段时衍动作自然,面不改色地和她解释:“抱歉。”
“刚才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站得离段时衍最近的观众:“……”
不管有没有人信,这一次,他真的是无辜的!
那个,月末了,小可爱们如果有没用完的营养液,是不是可以……(掏出小喇叭大声暗示!)
第二十九章
“没关系。”想到自己刚才也被挤得几次站不稳,傅北瑧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是附近人太多,我都明白的。”
段时衍问她:“还想继续在这儿呆下去吗?”
傅北瑧想了想,向他摇了摇头。
虽然音乐节的气氛是好,但想到周围夸张的人流……她选择缓缓告辞。
从音乐节离开时,傅北瑧几乎是被人一路挤出去的。
要不是段时衍始终站在她身旁牢牢护着她,她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还能活着离开这里。
好不容易脱离了拥挤的环境,傅北瑧连着吸了几大口新鲜的空气,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离音乐节不远处有条步行街,除了沿街的商铺,还是拉着推车的小贩往锅里丢着种种炸物。
傅北瑧往那边看了看,她似想起么么,扭过头问他:“这个时间,你是不是还没有吃过晚饭?”
“从我踏进老宅开始,就一直和你在一起,”段时衍看她一眼,“你是觉得我有□□术,能避开你去吃点么么再回来?”
傅北瑧:“……”
倒也是。
傅北瑧索性拉住他的手臂:“那我们走吧,择日不如撞日,说好回国后邀请你吃饭的,不如就今天?”
“对了,你有没有么么想吃的东西?”
“我这方面不挑,”段时衍看看她搭在他胳膊上的手,唇角轻轻往上一勾。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站在她外侧,与她并肩往前走去:“听你的,你决定就好。”
傅北瑧在大大小小的店铺中考虑了两分钟,最终还是决定带着段时衍往不远处的一家火锅店走去。
一来火锅最不用考虑双方的口味,二是她回国后还没跟人一块儿下过锅子,这会儿的确还挺想的。
这家火锅店的生意一向很好,再加上今天又是周末,客流量更是比工作日多了不少,排在傅北瑧之前还有几桌号要等,她闲来无聊,便拉上段时衍在附近逛了一圈,路过一家精致的甜品屋时,还进去打包了一款小巧精致的晴王蛋糕,打算当作他们的餐后甜点。
踏进火锅店前,傅北瑧本来还有些小担心会不会等他们吃完火锅,蛋糕的奶油都已经化了,不料火锅店的店员看到她手中的蛋糕,不仅笑容满面地承诺会先把它放进冰柜冻着,甚至还熟稔地问了她一句,需要不要等下由他们将蛋糕给她送上来。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店员给了傅北瑧一个心照不宣的笑,留下一句“生日快乐”后就带着她的蛋糕翩然而去,徒留下傅北瑧眼中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生日……快乐?
算了,反正只是一个小误会而已,出了这火锅店谁也不认识谁的,店员误会了也没关系。
抱着这样的想法,傅北瑧将此事抛到脑后,她拿iPad点完菜,便自告奋勇,往调料台调了两碟蘸料回来,把其中一碟放在段时衍一碟蘸料放在段时衍跟前,献宝似的向他推荐:“这可是我的独门配方,一般人我都不告诉,等下菜上齐了,你一定要试试看!”
面对她的好意,段时衍欣然接受。
没过一会儿,店员便端着他们要的四宫格锅底过来,将一大口锅子放在他们桌子的凹槽里。
傅北瑧夹了片肥牛放进辣锅涮了涮,再蘸足酱料满足地放入口中。
段时衍隔着锅里冒出的腾腾热气,看她愉悦地眯起双眼,彻底放弃挣扎,自我安慰着对自己说:“今天先放纵一下,大不了明天在健身房多呆两小时。”
听得段时衍轻笑了笑,帮她往锅里烫了些解腻的生菜和不易熟的肉丸。
火锅吃到一半,傅北瑧突然听到背后有歌声渐渐逼近。
起先她还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只以为是有人选择在店里庆生,还是事不关己,快活地往小碟子里捞着虾滑。
要知道虾滑这东西可不能煮太久,久了就不好吃了。
直到那首硬是被店员们唱得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的生日快乐歌在他们这桌停下,甚至绕着她的脑袋开始单曲循环时,傅北瑧才隐隐感到有哪里不对。
她放下筷子,僵硬地转过头去。
围着她的店员们面上挂着同款笑脸,为首的那个手中还举着她的蛋糕,仿佛在问她,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傅北瑧:“……”
傅北瑧眼皮一跳。
电光火石间,进店时招待她的店员那个心照不宣的笑和后来那句“生日快乐”被串成一线,她瞬间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
没必要吧,现在的火锅店业务未免也太全面了,这样的庆生服务她真的大!可!不!必!
她桌上的火锅里盛着的那是普通的汤水,分明是她半个小时前没有及时向那名店员解释而留下懊悔的泪!
冷静,冷静,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冷静。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不对,照目前这个情况下来,围着她庆祝的店员们分明一脸的乐在其中,感到尴尬的摆明了就只有她一个啊
傅北瑧绝望地将视线投到了坐在她对面的段时衍身上。
快!快说点么么救救她啊
段时衍一手抵着前额,从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微微上扬的唇角和男人小幅度抖动的肩膀。
“……”
快乐是属于你们的,她么么都没有。
在一张张笑脸中间,只有她嘴角抽搐,宛如被戴上了一张痛苦面具。
罢了,傅北瑧自暴自弃地想,她干脆把头扎进面前的清汤锅里,顶着锅子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