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料，简昱润了润喉咙，语气温和地问：“你不想要宁洲死？”
他竟然在询问小甜希的意见！
甜希眼泪快掉出来了，用力点了下头。
“他不会死，”简昱说，“我跟你保证。”
猫呆呆地看着领主大人，觉得此时此刻的领主大人无比的温柔。
领主大人注视着小甜希，期待从她脸上看到一个由哭转笑的神情，期待她眼睛发着光，扑上来抱住他。
可甜希没有。
她神情凝重地点了下头。
简昱说：“让猫送你回去。”
“领……领主大人，”甜希垂着脸，小声说，“我可以自己走……”
简昱眸光暗了下去。
小卷毛刚才叫他……领主大人？
她开始疏远自己了？！
简昱心里一梗，低眸看了眼她赤着的、玉兔般的小脚，冷声道：“你不怕疼吗？”
领主大人在看她的脚！这直白的眼神！
这下子，甜希一个没忍住，眼泪“啪嗒”一下掉了出来。
简昱彻底慌了，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想凑过去抱抱她，又怕吓到她，只得站在原地，头皮发麻地看着她哭，心情糟糕透了。
他漫长的一生里，很少如此的挫败。
甜希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擦了擦眼泪，歉意地朝他点了下头，转身飞快地跑回了卧室。
简昱：“……”
犹豫再三，简昱还是追了过去，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她。
甜希躲在床角，手里抱着小丧尸玩偶，将脸埋在娃娃身上，看上去是吓坏了。
该怎么办？
怎么把人给哄好啊？！
简昱急死了，他果然还是受不了小卷毛哭！
怪就怪他刚才疏忽了，让小卷毛看到了他残忍的一面。
要不要干脆一点……给小卷毛消除掉那段记忆？
这个念头一产生，立刻被他排除掉了。
他下定决心要和她结为伴侣，从而今后漫长的时光都要和她相处，怎么能一开始就欺骗她呢？！
既然小卷毛无法适应他真实的样子，那他可以改。
从明天开始，不从现在开始就改。
简昱合上门，决定先让小卷毛独自冷静一下，丢下重伤奄奄一息的宁洲，背着银枪回到水星城。
*
“是青血，”白茶脸色不太好看，“擅自转化那个小孩的，是一只青血。”
可简昱明明已经警告过了！
上次在酒吧里，当着女星安妮和其他人的面，警告过他们——等级太低的血族，根本不具备转化他人的能力！
“水星城里总共有多少青血？”简昱按耐住怒火，问道。
“单论青血，差不多三千多只，”白茶说，“他们会和一部分平民交易，以血为代价，签订契约，保护这部分平民。”
这也是甜希能在瞬间拉到极高的票数的原因。
简昱说：“但总有不按规矩办事的人。”
“是，”白茶迟疑着，说道，“往常领主大人也不过问这些，有些手下下面的血族便肆无忌惮，不顾风险转化平民，甚至有……有人打着您的旗号，骗取平民心甘情愿地为他们卖命……还有像上次奥古斯特那样，伤害无辜的……”
简昱取出背后的银枪，提在手里，抬起眼眸，眼神凌厉地看了白茶一眼。
白茶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单膝跪地，振振有词宣誓：“领主，属下愿为您赴汤蹈火。”
“不至于，”简昱冷声说，“你带个路，其余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
托尔斯酒吧，灯光照着一张张惨白的脸，地板上已经积了一滩滩浓稠的血，所有人紧张地屏气，满脸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个厉鬼罗刹。
“宁洲转化的小孩，在哪里？”
简昱坐在吧台高脚椅上，旁边放着一杆长/枪，枪头上插着一颗男人的脑袋，幽幽地问一众人。
他已经坐下来半个小时了，每隔十分钟都会杀掉一只血族，同时问一遍这个问题。
白茶恭敬地守在他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下一个。”
简昱枪/头指着女星安妮，后者“噗通”跪在地上，颤抖着说：“领主大人，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简昱看了眼时钟，时针再转1/6圈，这名女星也将丧命于此。
拥挤的酒吧中，有人在祈祷，有人在忏悔，却没有人敢反抗这一切。
领主大人的旨意，便是神的旨意。
他们都很喜欢安妮，谁也舍不得她去死，可是安妮已经活了至少三百年了，名利、金钱、美貌都赚够了，就算死在这里，又有什么遗憾呢？
时针在飞速的移动，下一个又将是谁？
就在这时候，忽然“砰”地一声，酒吧门被撞开了——
“住手！”
一名黑人男子从外面闯了进来，一手拎着小孩的脖子，一手拿枪抵着小孩的头，愤怒着大喊：“放开安妮！否则我现在就杀了这小孩！”
“啊——”
屋里一阵尖叫，所有人乱成一团，惨绿的灯映得每个人都像厉鬼，领主大人不慌不乱，眼神落在黑人手里的小孩脸上。
她在颤抖、害怕，脸上汗水涔涔，就像今天晚上的小卷毛一样。
黑人紧张地浑身颤抖，血红的圆目瞪着简昱，开始语无伦次：“是她哥哥求着我，让我转化的，我……我不能不答应，你不能杀安妮，她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你放开她！！！”
但凡他情绪失控，一个擦枪走火，那个小女孩就没命了。
所有人紧张不已，可下一刻，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男人那颗脑袋已经飞了出去，坠落在酒吧吧台上，血红大眼瞪着一众人。
简昱收了银枪，背在后面，朝那小女孩招了一下手。
“大哥哥……”小孩迟疑着、一步步往他身边靠近。
她被转化得很成功，看上去就像个漂亮的瓷娃娃，汗涔涔的头发黏在皮肤上，泛红的眼睛里闪着泪光，神情有些呆滞，缓慢地移动到他面前。
简昱起身，摸了下她的头，安抚说：“没事了，都结束了。”
小女孩朝他扑了过去，下一瞬，只听到“噗呲”一声，简昱身体微微一僵。
“领主大人！”白茶又惊又怒，一把拽起那小女孩，这才发现她手里藏了刀，纯银刀刃上染着领主大人鲜红的血。
所有人：“！！！”
纯银刀具，对血族的伤害是致命的，如果这小孩高度够得到，她甚至可以直接往领主大人心口上插进去！
白茶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刀，气得掐住那女孩的脖子，恨不得当场要了她的命！
简昱以眼神制止她。
“宁洲还没死，”简昱语气如常，“你先看好她，接下来的事交给宁洲负责。”
“领主！”白茶极为不甘，愤愤道，“她想要你的命！”
“她情绪不稳定。”
简昱看了眼那柄沾着他血的刀刃，香甜馥郁的气息在那一瞬充斥着整个酒吧，甚至于整个水星城的血族都被唤醒了。
身后，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看，充斥着复杂的欲望。
简昱捏出冰蓝色火焰，烧掉了自己的血，火焰的气息与血一混合，致幻的美梦就此诞生，所有人同时昏倒在地，陷入沉沉的梦境。
这一夜，水星城中几乎所有血族都陷入沉睡，简昱按着伤口，背着枪离开酒吧。
一辆出租车停在他面前，车门打开，后座上坐了一个男人，手里端着鸡尾酒，冲他笑：“简昱大人，请问要上车吗？”
简昱上了车，没有看车上那男人一眼。
车子开动，离开水星城，穿过荒野和森林，驶向冬阴城的方向。
简昱沉声说：“牧野，我不杀你，是答应了妮妮，这不代表你可以肆意妄为。”
出租车里没开灯，照不清牧野那张昏暗的脸，他眼神暗了下去，旋即哈哈大笑：“你刚才明明不用受伤的！我真没想到，你会蠢到去碰那个小孩！”
简昱垂着眼睑，没有说话。
看到那小孩的一瞬，他想到了出门之前，小卷毛害怕得蜷缩在床角的样子。
他甚至都不用出这趟门，不用杀人。
换作从前，这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给属下来处置。
可现在，他是真心地希望这个肮脏的世界能稍微变好一点，至少小卷毛不用在新闻里看到那些发生在不知名的角落里罪恶的事情。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简昱说。
“那个小孩吗？”牧野笑着说，“简昱大人，你应该习惯了吧？又不是第一次遭人背叛……”
是啊，又不是第一次遭背叛……
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不过我可真是意外，这些日子你变化太大了，”牧野端着鸡尾酒，注视着他说，“这难道……都是为了那个金发女孩？”
简昱瞳孔微微一颤，诧异地看他：“你……去冬阴城了？”
牧野饮掉杯中酒，得意一笑：“简昱大人，我们来做个游戏好不好？”
简昱眸光阴沉，没有说话。
“伟大的领主大人，你还记得你有多久没有狩猎了吗？”牧野将空酒杯从车窗扔出去，单手支着下巴看着他笑，“你说，如果把现在的你，和那个受伤的女孩关在一起，你能忍多久呢？”
简昱呼吸变得急促，牙关要紧，一字字说：“牧、野，我杀了你！”
*
古堡里，少女一袭长裙，怯怯地来到大厅里。
就在刚才，屋子里突然停电，陷入黑暗之中，一切安静得可怕。
“宁洲？”
甜希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踩在地毯上。
“咪咪？”
无人回应她，古堡沉寂如死水，月色从窗户口渗进来，照着白衣女孩如游荡的幽灵。
“哥哥……”甜希有些害怕了，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领主大人。
至少，在领主大人身边总是安心的，至少可以安稳地抱着他睡觉……
她首先要把光弄来，再去找其他人，然后等哥哥回来。
角落里，宁洲无声地发出警告：“快跑，别过来……”
甜希趴在壁炉旁边，弯着身子从里面拖出来一个大家伙。
黑暗中，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靠近，一只手缓慢地伸向她后颈。
甜希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陌生人。
男人画着小丑的妆容，收回手，咧开嘴冲她笑。
“哥哥呢？”甜希问他。
小丑没有回答她，咧着嘴笑得更夸张，表情有些瘆人。
“你不是哥哥的朋友，”甜希凝重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小丑依然笑着，朝她做了个手势，指了指小甜希，又指了指自己，朝她龇出两颗尖牙。
甜希看明白了，小丑想要她跟他走，否则就要咬她。
他是坏人，甜希心想。
宁洲和猫都被他击败了吗？
甜希跪坐在地上，抱着手里那个大家伙，绿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小丑。
不能再犹豫了。
“咔哒”一声，伴随着一声惨烈的尖叫，整个大厅亮如白昼，小丑浑身冒起火，朝着甜希扑了过来——
一道黑影迅捷地冲过来，咬住小丑冒着火的脑袋，和他扭打在一起，利爪将他身体撕碎。
甜希抱着路易斯留在这的人造太阳光源，呆呆地看着那个冒着火的小丑，看着他在猫爪下面咽气。
猫身躯变小，浑身血淋淋的，看了甜希一眼，接着舔他的蛋。
第29章 二十九条鱼 （一更）
出租车在月下森林里疾驰。
“牧、野, 我杀了你！”
简昱掐住牧野的脖子，将他抵在车门上，眼眸变红, 额上青筋暴露，冷汗顺着后背滑下来。
“那我可真是太期待了, ”牧野咳了咳，嬉笑着说, “我亲爱的领主大人, 我等着这一天呢……”
“你敢伤她……你、敢！”
简昱愤怒到了极点, 几乎快失去理智了，牙齿咬得咯噔响，恨不得挖开牧野的心, 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简昱大人……”牧野被掐住的喉咙艰难地发出声音，“伤他的人……不是我呢。”
“不过你……马上……就要见到她了……”
“如果、你……还是这个样子……会会把她……吓成什么样子？”
简昱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小卷毛……
他不能伤害小卷毛。
他现在有些虚弱，对血液的抵抗不如从前, 如果这个时候失去理智, 无疑就是落入牧野为他设下的圈套中。
车门朝外打开，疾风灌了进来, 牧野逃了出去, 声音飘荡在空旷的原野——
“领主大人, 我可真是期待，你咬开她的脖子, 将她吸干的样子！哈哈哈哈……”
简昱身体往后仰，靠在车后座上，按着伤口, 深深地抽了口气。
咬开她的脖子……
将她的血吸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