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男弟子住的地方,我带你去女弟子的住处。”说完,姜永言独自一人领着苏苏,朝门派的树林中走去。
正好刚才人多,苏苏不好下手,想趁独处时对他用蛇毒,然后伺机逃走,便乖乖跟上,没有反抗。
走到空无一人的树林附近,姜永言终于不再伪装,目光淫邪地看向苏苏,给她施了个禁言咒,然后就抓住她的手腕,强行带着她往树林中拖去,“我可没银子带你去客栈,不过,在月光下树林里,也别有一番滋味不是?”
苏苏挣了挣手臂,却没有挣脱他的束缚,她右手打开竹筒塞子,正准备将蛇毒洒在姜永言脸上,身后突然袭来一阵寒芒,目标却不是她,而是握着她的那只手。
姜永言感觉到森冷杀意,浑身汗毛乍起,下意识松开苏苏,从芥子袋里抽出佩剑抵挡。
“噌”地一声,一阵寒光闪过,他的佩剑直接被斩断,剑刃飞出去,手里只握着半截。
来人一掌击在他胸前,将他击得倒飞出去,猛地撞在树上,五脏六腑好似移位一般,传来钻心的疼。
“放肆,竟敢在宗门内做出如此龌龊之事。”
姜永言正想大骂来人多管闲事,待抬头看到他的脸,顿时把所有话都吞进肚子,战战兢兢地跪下求饶,“弟子知错,弟子知错,弟子只是一时吃醉了酒,头脑不清楚,还请师兄手下留情,莫要告诉掌门。”
“滚。”
“是是是。”姜永言连声应和,连滚带爬地离开。
他走后,苏苏浑身紧绷,警惕地看向面前的白衣青年。
刚才那个人,她用上蛇毒,还有办法对付。
可现在这个,她完全不是对手。
白衣剑修转回身,隔空帮苏苏解开禁言咒,将随身佩剑收回芥子袋,温和问道:“你是被他胁迫来的苍羽剑派?”
见她满脸防备不肯开口,剑修轻笑一声,放轻声音,“你家在何处?若是不远,我送你回去,或是你在宗门内借住一晚,明日我找个师妹送你回家。”
苏苏见他眼神清明澄澈,语气恳切真诚,与刚才那人完全不同,稍稍放松了些心情。
想起刚才那人对他敬畏的模样,心神微动,“我,我来找人。”
“找人?可是找我同门师弟?”白衣剑修站在树影间,嗓音低磁。
苏苏点头。
“他叫什么?我帮你找。”
苏苏没有直接把容祁的名字说出来,“他是大约两年前这个时候,拜入门派的新弟子。”
白衣剑修闻言,却蹙起了眉,“你可是记错了?宗门近两年并未招收新弟子。”
这回轮到苏苏惊讶,急忙说道:“我没有记错,他就是中秋前后走的,到这里大概需要两个月,应该与现在时日差不多才对。”
剑修沉吟片刻,“你那个同伴的名字,可以告诉我么?”
苏苏低垂着头,脑海中一团乱麻。
如果容祁没有拜入苍羽剑派,那他去了何处,怎么一直没有音讯?
难道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苏苏想知道他的下落,最后还是选择如实相告,“他叫容祁。”
“好,我会帮你打探他是否是宗门弟子,我先给你安排住处。”
苏苏脚下没动,“不用,我在这里过夜就好。”
剑修环视了一圈,繁茂树木高耸入云,四周静寂无声,只有冷风呼啸,森白月光透过树叶缝隙照下来,显得死气沉沉。
怎能让她一个姑娘家住这里。
“姑娘不必客气,本就是我门派弟子骗你过来,我身为掌门座下弟子,自然该安置好你,以表歉意。”
他说得恳切,苏苏最终还是选择跟在他身后。
走出树林后,剑修却没往之前男弟子的住处走,而是带她去往另一个方向。
“我御剑带你过去。”
苏苏犹豫着把手交给他,踩上他的佩剑。
“站稳了。”
“嗯。”
腾空而起的瞬间,苏苏心跳骤停,差点忍不住尖叫出声,幸而及时掩唇忍住,才没发出惹人厌的声音。
她的脸颊因为兴奋和害怕而泛红,好奇地往下面看去,却因为天色太暗,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团团黑影快速闪到身后。
迎面而来的夜风寒凉,吹得她睁不开眼,莹白的鼻尖都被冻红了。
剑修御剑飞行时,一直分出注意力在苏苏身上,以防她腿软掉下去,却没想到她除却一开始的害怕,后来就没再慌乱,反倒很兴奋激动。
落地的时候,苏苏眼眸晶亮,心跳得飞快,依然沉浸在刚才的经历中。
剑修在一旁耐心等着,待她渐回过神,从芥子袋里拿出一枚夜明珠朝前方走去,“我这里客房多,你挑一间早些休息,明日我会帮你打听朋友的消息。”
在发觉他果真修为高深后,苏苏对他的防备反倒减弱不少。
如果他真有什么坏心思,完全可以用武力逼迫,没必要装模作样骗她。
“谢谢你。”说完,苏苏跟在他手里拿着的夜明珠照出的光亮中前进,一路好奇地四处张望。
这里好像是一座独立的山峰,她看不清全貌,只感觉附近静悄悄的,除了树木山石以外似乎什么都不剩。
猜出她的疑惑,剑修解释道:“这里是琉光峰,只有我一人。”
苏苏“嗯”了声。
怪不得这么安静,也没看到有灯火亮起。
她被带到半山腰恢弘的大殿中,穿过雕梁画柱的回廊,来到从未有人住过的客房,将夜明珠放到纱灯中。
殿中都有避尘术,即便无人居住,也干净如初。
“这里很安全,你放心在此处休息就是。”说完,剑修转身离开。
走出去两步,他突然折返回来,对上苏苏疑惑的眼眸,低声道:“我叫秋舟,还没问你的名字。”
“苏苏。”
秋舟微微颔首,说了句“苏姑娘好生休息”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苏苏坐在柔软的梨花木架子床上,青色锦被上绣着她从未见过的鸟儿,头顶是轻雾似的薄纱幔,床前立着山水玉屏风,门口的博古架上摆满了稀奇的珍玩。
夜明珠光芒柔和,给所有东西都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这里比她见过的任何房间都华丽漂亮,可苏苏却无心欣赏,满脑子想的都是容祁的安危。
或许因为容祁是她初开灵智后遇到的第一个朋友,又或许因为容祁救过她,所以苏苏对他总是有说不上来的信任和依赖。
她就是觉得,如果不是有特别的原因,容祁一定不会故意失约的。
所以她从没怪过他。
怕被人发现身份,苏苏不敢修炼,就在床边枯坐了一夜。
第二日一大早,秋舟就派仙鹤送来了饭菜,还送来一张纸,说已经在帮她打探容祁的消息,请她耐心等候,觉得无聊可以在琉光峰上随意走动。
苏苏便没着急离开,她吃过早饭,推门走出殿外,打算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刚一出门,她就被外面的美景惊得呼吸一滞。
袅袅升起的云雾间,数只洁白的仙鹤迎着灿烂的朝阳,在半空中盘旋飞过。
外界明明已经入冬,这里的树木却绿叶繁茂,野花生机勃勃,石壁上长满了碧绿的爬山虎,掩映的树影中,隐约还能看到一池清泉流淌而过。
怪不得她来到这里后没觉得冷。
苏苏没跑太远,找到出去的路之后,就返回客房安静待着。
秋舟每天忙完事情,都会抽身来见她一面,可每次带来的消息都是一无所获。
七日后,秋舟还是没打探到容祁的下落。
要么是容祁骗了她,他根本没来苍羽剑派,而是去了其他地方。
要么就是他在路上遇到危险,所以才下落不明。
不管是哪种可能,既然在这里找不到容祁,苏苏也不好意思再麻烦秋舟,主动提出告辞。
秋舟见留不住她,就说要送她回家。
“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
苏苏自然不能将自己的来历和目的地告诉他,便含糊应付过去。
“这些时日多谢秋师兄照顾,他日若有机会,苏苏定会报答你的恩情。”
秋舟笑着摆了摆手,“报答就不必了,你一个人出门在外,可要万事小心,别再轻信于人了。”
苏苏点点头,没有为那夜姜永言的事情辩解。
从苍羽剑派出来,她继续朝着东南方向前进。
苏苏并不知道,她刚出山门,就被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盯上了。
那人指着她的方向,面容扭曲,语气恶毒:“一群废物,竟让她给跑来了这里,赶紧把她给我杀了。”
“是。”
想到苏苏是从苍羽剑派走出来的,少年又补充了句:“杀她之前,记得盘问一番,问清楚她有没有多嘴,要是因为她影响我拜师苍羽剑派,我要你们好看。”
“是。”几名打手应下,悄无声息地跟在苏苏身后。
他们正在找合适的下手机会,就见苏苏离开苍羽剑派后,一路朝着东南方向出了城,来到荒郊野外。
走到一处河边,几人从暗处走出来,朝着她包围过去。
渡过死梦河离开龙族领地后,容祁发现外界已经进入寒冬,时值十月末,早已过了他和苏苏约定好的日子。
他毫无耽搁,立刻朝西北方赶路。
路上容祁还在想着,错过了见面的日子,他只能去苏苏家里找她解释,希望她不要生他的气。
还有苏苏父亲那关也不好过。
容祁日夜兼程,本以为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见到苏苏,却没想到会在城外偶然看到她。
看到她遭人围攻,浑身遍布血痕的模样,他漆黑的瞳孔骤缩,脑海中“嗡”的一下,浑身的血液几乎在刹那间冻结。
容祁眼眶赤红,神情可怖宛如修罗,短暂地失去了思考能力,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杀了这群人。
苏苏走向河边正准备喝水,却突然察觉身后凭空出现数道强横的气息,远不是她能对付的。
那些人没有废话,直接对苏苏发起进攻,想先打残她,给她点苦头吃,再好生审问。
苏苏一个筑基期修士,面对一位结丹修士都毫无还手之力,更别说面对一群高手。即便用了蛇毒,也丝毫没能阻止他们的进攻。
她节节败退,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血迹染红衣衫,血水顺着衣角嘀嗒落下,在她站立过的地方留下一滩滩刺目的血渍。
最终,苏苏重伤力竭倒在地上,气息微弱如丝,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她脸色苍白如纸,半阖的桃花眸失去光彩,满含恨意地看向眼前的敌人。
她心中没有对死亡的惧怕,只有无法报仇的遗憾和滔天恨意。
恨自己实力低微,恨自己时运不济,连去找妖族前辈都没能做到。
其中一个人高抬起手,正准备斩去她的双臂。
苏苏躺在地上,指尖无力蜷了蜷,绝望地闭上眼。
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落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叫。
苏苏睁开眼眸,就见两年未见的乞丐少年周身萦绕着浓郁的魔气,宛如势不可挡的索命阎罗,在一群修士中杀红了眼。
他手段残暴,不是直接撕裂那些人的手臂,就是在他们丹田处打出一个个巨大的血洞,硬生生废了他们的修为。
那些结丹期修士在他面前竟如同孩童一般羸弱,地上很快遍多了许多残肢断臂。
他们让她流血,他就让他们流更多。
他们让她疼,他就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到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容祁,苏苏黯淡的眼眸一点点亮起,心快速跳了跳。
他没事就好。
而且,虽然他没有去苍羽剑派学剑法,但还是变得很厉害。
这样他以后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吧。
容祁虽然故意折磨那些人,但并没有浪费时间,很快就让他们失去反抗能力,成为一堆堆抽搐着等死的肉块。
之后,容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苏苏身边,小心翼翼地将浑身染血的少女拥进怀里,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滴落在少女颈间。
他杀人的时候冷静得可怕,此时抱着她的手臂却颤得厉害。
察觉到苏苏浑身冰冷,生机越来越微弱,容祁从芥子袋里拿出许多丹药,凭借残缺的记忆,找出疗伤丹药倒在手心喂给她,却因为手一直在颤个不停,许多丹药滚落在地。
好在一瓶子丹药,最后总算是成功喂进去了两颗,苏苏的最后一丝生息总算被保住。
容祁轻轻拥住怀中少女,不敢太过用力,红着眼望向她,语气仓皇充满了惧怕,“苏苏,不要死,不要死,再坚持一下,我会救活你的。”
苏苏看向他,苍白的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无比微弱。
“你说什么?”
容祁连忙低下头,耳朵凑近她唇边,勉强听清了她虚弱的话语。
“容祁……你怎么……才来呀。”
断断续续地说完,苏苏本想弯唇对他笑一笑,可她已经彻底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沉重的睡意袭来,她无力抵抗,闭上眼彻底昏睡了过去。
即便到了此时,她的语气依然温柔,没有责怪他失约,没有责怪他迟到。
她只是像从前那样亲昵地喊他的名字。
好似他们重新回到了分别前夜的树屋里,和那时一样亲密无间。
好似他们从未分开过,将来也永远不会分开。
容祁眼睫颤了颤,更多滚烫的泪水流下来,一颗心被翻滚的愧疚和懊悔缠裹住,勒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容祁垂首贴着她的额头,低声呜咽,低哑的嗓音充满了痛苦,“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第103章 失忆
容祁忽然觉得手上一轻,层叠的白色衣裙散落,里面静静盘卧着一只被血染红的白猫,尾巴将娇小的身躯轻轻盖住。
他用清洁术帮它洗干净身上的血迹,又从芥子袋里拿出药膏,一点点帮它涂好外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