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紧将棉巾拿出来,拿在手里用力拧干,直到修长的指骨都微微泛起白,才恍然回过神,放过了那条可怜的棉巾。
容祁脸红心跳,逼迫自己把之前的想法甩出脑海,不敢再继续细想下去。
清洗完,容祁换上干净的衣衫,悄悄把地上的东西也一并处理干净了。
山洞里让人面红耳赤的气味总算消散不少。
“我又给姐姐添麻烦了。”容祁站在裴苏苏身后,声音有些沉闷,还带着未褪去的沙哑。
裴苏苏睁开眼眸,脸颊微微转向他在的方向,却依然背对他坐着,“不怪你,是我考虑不周。”
昨晚,她不该带他一起下潭水查探出路的,不然也不会发生这么尴尬的事。
“你先歇息吧,从明日开始,我自己入水寻找出路,你不要跟着了。”
想到容祁实力低微,还未辟谷,裴苏苏从芥子袋里拿出一瓶丹药,“我这里没有食物,你这几日先服辟谷丹补充体力。”
“谢谢姐姐。”容祁敛眸,心怀愧疚地接下。
姐姐对他如此细心照顾,可他昨夜却那么肖想她。
实在是太过卑劣龌龊。
他怎能对她升起那么肮脏的念头。
他又如何……配得上她。
经过这件事之后,容祁再次面对裴苏苏时,胸腔里都会涌上一种说不上的复杂感受,既有浓浓的羞耻愧疚,又隐约有几分欢喜和期待。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是视线不受控制一般,越来越多地停留在她身上。
与她说话时,他还会觉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受。
与他的不自在相比,裴苏苏却表现得云淡风轻,一切如常,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容祁知道,她是为了不让他尴尬,所以才会这么坦然。
她这样体贴,他本应该觉得松了口气才对。
可不知为何,心头却无端生出几分失落。
从第二日开始,裴苏苏每日都会潜入潭水中,寻找出去的路。
可不管她怎么找,都找不到任何出路。
她试着用妖力攻击石壁,结果她的全力一击,都没能在石壁上留下半点痕迹。
容祁用破妄剑使出自己最强的一招,同样连一点石头粉末都没削下来。
不愧是神陨之地,连石头都这么坚硬。
他们两个被困在完全封闭的山洞中,足足有半月。
裴苏苏不需要睡觉,除了寻找出路以外,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在打坐调息中度过。
但容祁需要像凡人一样正常休息,他从魂芥袋里拿出被褥,独自睡在山洞角落。
每次醒来,他都脸颊绯红,神色躲闪,不敢看裴苏苏的眼睛。
只有他自己知道原因是什么。
明明凤凰泪的效果已经解了,为何他还是会做那么荒唐的梦。
难不成这是凤凰泪的后遗症?
容祁问不出口,便只把这件事藏在心里,日日被羞愧和自厌的情绪折磨。
就在两人以为,他们两个要继续被困在这里不知道多久的时候,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机。
这天,裴苏苏又一次潜入冰冷的潭水底部,摸索着潭水四周的黑色石头,打算寻找出口。
指尖不小心被尖利的石头划破,当即便有血珠涌了出来。
她原本并未在意,可凝出的血珠刚跟凤凰泪触碰到一起,潭水就像是突然沸腾了一般,无风自动,中间翻卷起深深的漩涡。
“姐姐小心!”容祁在岸上看到这一幕,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
裴苏苏却眼睛一亮。
她虽然没有继承到上一任妖王的凤凰血脉,但她身体里,多多少少残留着一些凤凰气息。
或许就是这些气息,勾动了这潭水。
她毫不犹豫地划破手指,更多鲜血汩汩流出。
吸收了她更多血液之后,潭水中央的漩涡越来越大,整个深潭像是变成了一只暴躁的巨兽,漆黑潭水疯狂地拍打着岸边。
裴苏苏赶紧跳上岸,在自己和容祁周身凝聚出一个妖力防护罩,防止被潭水中蕴含的磅礴之力伤到。
半天后,轰隆一声传来。
暴动的凤凰泪终于冲破石壁,撞出一个缺口。
幽暗森冷的山洞里,第一缕光照了进来。
裴苏苏眉间松懈下来,和容祁一起离开了这个山洞。
从山洞里出去,他们没有直接回到之前掉进山洞的地方,而是来到了一处陌生的溪边。
溪边孤零零地种着一棵歪脖子树,上面挂着条看似寻常的黑色丝带,泛着淡淡光芒,其上还有浩然正气流转,给人一种威严而神圣的感觉。
“这是……诛邪绫!”裴苏苏眼眸一亮。
诛邪绫跟伏妖印一样,都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物,没想到他们运气这么好,刚从山洞里出来,就捡到了诛邪绫。
而且诛邪绫可以净化一切力量,可以将她的妖力和容祁的魔气转化为浩然正气,用来对付凶邪之物最合适不过。
“有了诛邪绫,我们就有办法对付那只讙了。”裴苏苏心神微松,声音中带上几分愉悦。
虽然这根诛邪绫似乎曾遭受过重创,被损毁了大半,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
但用来对付那只凶兽,应该足够了。
裴苏苏走上前,将诛邪绫收进芥子袋,然后放开神识,找到他们之前降落的位置,跟容祁一起返回原处。
“王上,您终于出来了,你们没事吧?”一看到他们,弓玉立刻扇动翅膀,担心地迎了上来。
裴苏苏安抚道:“放心,我们没事。”
“这两天我怎么都找不到您,也无法跟您沟通。我正想着,要是您再不出现,就去找大尊们来帮忙呢,正好您就出来了。”
“两天?”裴苏苏眉梢一挑。
“是啊,王上,你们已经掉下去整整两天了。”
裴苏苏跟容祁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微诧,但都默契地没有多言。
看来,山洞里的时间流速跟外界不一样。
他们明明在山洞里独处了大半月,外界居然才过去了两日。
想到山洞里发生的事情,容祁白净的脸上不受控制地泛起暗红。
裴苏苏没注意他的表情,离开那个诡异的山洞之后,她的神识就不再受限制了。
她查探到,那只讙就在不远处,正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好机会。
在“喻彩”到来之前,裴苏苏与容祁和弓玉迅速商量好了对策。
第28章 动摇
“容祁,原来你在这里呀。”喻彩一看到他们,立刻两眼放光跑了过来。
准确地来说,她的目光从头到尾都锁定在裴苏苏身上,眼中的垂涎遮都遮不住。
这只猫妖身上有凤凰的气息,灵魂的力量也很强横,对自己来说可是极为难得的大补之物,千万不能错过。
裴苏苏唇角弯了弯,莞尔一笑道:“你是容祁的朋友吗?”
喻彩明显没想到她会开口,惊喜极了,连忙接话:“你们的隐声果药效终于过去了。是啊,我跟容祁一样,都是问仙宗的外门弟子,我叫喻彩,你呢?”
“裴苏苏。”
“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喻彩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朝裴苏苏靠近。
裴苏苏状似未觉,毫无防备地同她说着话,嗓音清冷悦耳,“我并无门派。”
讙可以通过人的声音,继承那人的记忆。
现在,它听着裴苏苏的声音,一步步靠近她。
属于裴苏苏的记忆,走马灯一般在它的脑海中快速闪动。
裴苏苏控制自己内心的想法,让自己最想知道的一段记忆,浮现在脑海中。
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识海中那本书究竟为何物。
果然,讙立刻读取到了她的这段记忆。
看到她识海中那本书,讙的眼眸瞪大,惊讶失声道:“渡魔录!”
裴苏苏暗自记下这个名字。
原来这本书叫《渡魔录》,看样子真的是神域才有的东西,所以眼前这只讙会认得。
“什么是渡魔录?”裴苏苏故作不解。
喻彩眸光闪了闪,迅速换下震惊的神情,“我乱说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容祁和弓玉在一旁,看似放松,实则提起戒备,全神贯注地盯着,只等那只讙忍不住出手。
没过多久,那只讙就按捺不住内心的贪念,开始蠢蠢欲动了。
它与裴苏苏说话的时候,借着听到的她的声音,本体悄然离开喻彩的身体,朝着裴苏苏而去。
它自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熟不知,裴苏苏开了天机眼,早将它的小动作尽数收入眼底。
在讙彻底离开喻彩身体的瞬间,裴苏苏收敛起神色间的温和,桃花眸凝上一层冰霜,冷声道:“动手!”
与此同时,她放出诛邪绫,与容祁各自手持一端,将讙死死地捆绑住。
被诛邪绫捆住的凶兽现出原形,一目三尾,毛发土黄,尖脸狰狞,“该死,你们居然认得我。”
裴苏苏三人早知它发挥天赋能力需要依靠声音,所以此时都闭口不言,不给它任何逃脱的机会。
讙被紧紧束缚住,诛邪绫上散发出至阳至刚的浩然正气,是它这种凶邪之物最大的克星。
正气烫得它痛苦万分,皮毛发焦,宛如烙印之刑。
讙已经离开了喻彩的身体,偏偏此时他们三个都不开口,周围没有任何声音作为媒介,它完全无法躲避。
“你们要干什么?我没有妖丹,杀了我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
“你们最好快放了我!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讙一边疯狂挣扎,一边痛苦地嘶吼威胁道。
裴苏苏与容祁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他们默契地同时往诛邪绫上加注妖力和魔气,诛邪绫光芒大盛,上面传来的压制力瞬间增强了数倍。
讙的声音变得凄厉无比,透着浓浓的怨念,“啊啊!你们这群该死的蝼蚁,竟敢如此对我,我要杀了你们!”
这只讙不知杀过多少人,身上沾满了鲜血和业障。
此时它诅咒般的声音一出,还加持了它在声音方面的天赋,听得人心中生出无数负面情绪,仿佛看到一道道冤魂站在自己面前,道心都隐约有几分动摇。
裴苏苏和容祁蹙起眉,神情冷肃,连忙沉敛心神,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诛邪绫上。
弓玉也上前帮忙,将自己的妖力输进诛邪绫。
渐渐地,讙身上的邪气不断被净化,力量越来越微弱,发出的声音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有杀伤力。
裴苏苏微微松了口气。
待诛邪绫将讙的邪气彻底净化,他们便能收服这只讙,将它契约成奴仆。
到时,想问什么问题,直接盘问它就行了。
可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彩儿!”吕环一脸焦急地赶来。
裴苏苏赶紧用传音入密告诉他:“它不是喻彩,是一只凶兽。”
“她就是彩儿,你们快放了她。”吕环笃定说着,打出一道法力,冲着裴苏苏攻去。
虽然弓玉修为不高,但他对付一个外门弟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眼下裴苏苏和容祁忙着对付那只讙,都腾不出手来,弓玉便主动上前,挡下吕环的攻击。
“你清醒一点,它分明是一只凶兽,喻彩的灵魂已经被它吞噬了。”弓玉用传音入密提醒他。
“我不管,我跟彩儿在山洞里如胶似漆,你们为何要打扰我们的生活?就算她是凶兽又怎么样?她有彩儿的记忆和容貌,声音也和彩儿如出一辙,她就是彩儿。”吕环固执地说道。
讙眼中划过一道喜色,忙用喻彩的声音说道:“吕环师兄救我,我好疼啊。你赶紧让他们放了我,我还是你的彩儿,我们可以像之前在山洞里那样,继续一起生活下去,那半年的时光你都忘了吗?”
它和吕环待的山洞,时间流速更慢。外界才过了两日,他们已经单独相处了半年。
其实这只讙在欺骗吕环。
它如今已经离开了喻彩的身体,没有喻彩本人的声音作为媒介,它就无法再回去了。
可它的话语对于吕环来说,实在太有诱惑力了,足以让他抛开所有顾虑。
“你们竟如此残忍,要是还不放了彩儿,休怪我不客气。”吕环祭出法器,不停地朝着裴苏苏和容祁二人攻击而去。
弓玉认真地抵挡,不让他的攻击影响到裴苏苏和容祁。
几个回合下来,吕环没讨到半点便宜。
诛邪绫的光芒丝毫没有减弱,钻心般的疼痛传遍讙的全身,折磨得它痛苦万分。
讙在心里骂吕环蠢笨无能,表面上却装出一副备受感动的模样:“吕环师兄,你不要为了我受伤,你可以用其他办法救我的。”
“什么办法?”
“只要你一直跟我说话,让我听着你的声音就好了。”讙眼中亮起幽光。
“别听它的,否则你会被它夺舍。”裴苏苏传音提醒道。
吕环却并不在意这些,他深情款款地看向那只讙。
即便看到了它的原形,知道它根本不是喻彩,吕环也不在乎。
只要这只讙还能控制喻彩的身体,跟他继续过之前在山洞里的生活就好。
反正它拥有喻彩所有的记忆,连声音都与喻彩如出一辙,跟真正的喻彩又有什么分别呢?
而且吕环很清楚,真正的喻彩看不起他的身高和出身,根本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所以喻彩被讙夺舍,吕怀心中甚至觉得庆幸。
“彩儿,你知道吗,其实刚一进入门派,我就注意到你了。你跟别人都不一样,其他女弟子都很虚伪做作,只有你是最真实的,有任何话都会直说。”
“真的吗,吕环师兄?可这些我从来都不知道。如果我早知道的话,过去一定不会对你那么糟糕的。”讙强忍着诛邪绫的痛苦,虚情假意地与他周旋。
听吕环说话的同时,讙脑海中出现了许多属于吕环的记忆,都是关于喻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