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裴苏苏听着周围人那些嘲讽的话,只觉刺耳至极,神色瞬间变得冰冷。
曾经的苍羽剑派掌门首徒闻人缙,是整个修真界公认的,千万年来的第一天才。
他十五岁结丹,二十五岁便修炼至炼虚境,一手虚渺剑法出神入化,三招内可斩杀同境界修士。
当年,虚渺剑仙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剑仙。
这群外门弟子的天赋不过尔尔,连闻人缙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哪有资格嘲笑他?
只是她不知会留在问仙宗多久,如今身份不便,只能暂且给这些弟子一些小惩。
裴苏苏从芥子袋里拿出朽毒的药粉,悄悄借助法术洒在他们身上。
这是精怪族特制的毒药,中药之人一旦心生恶念,便会口臭难闻,连修仙者都受不了这个味道。
朽毒并无解药,清洁术也无用。
嘲笑声最夸张的那几个弟子,嘴里忽然飘出浓烈的腐朽酸臭味,附近的人都被熏得反胃恶心。
周围的人掩鼻皱眉,满脸嫌弃,“吴师兄,陈师兄,你们早上吃的什么东西?怎么味道如此难闻?”
“我不行了,我得出去哕一下。”
“我什么都没吃啊?”陈豪看向吴纪宝,奇怪地说道。
他嘴里的浓郁味道直冲过来,吴纪宝差点当场吐出来,“你他妈的早上吃什么了?”
陈豪同样被吴纪宝嘴里的味道恶心得不行,“吴师兄,好像是你嘴里的味道。”
他们两个都觉得是对方的味道。
其实在别人眼里,两个人的嘴一样臭,不分上下。
“你们几天没有漱口了?早晨莫不是吃了什么味道重的东西?”
“我们不是刚进门派便学过清洁术吗?你们赶紧给自己用一个清洁术啊。”
“方才还好意思说容祁,你们两个身上的味道才真的让人难以忍受。”
“刘师弟你等等我,我也要出去哕一下。”
吴纪宝虽然是外门弟子中的一霸,但也不是人人都怕他。
尤其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讨论他们,仗着人多,难免有人趁机偷偷落井下石,出出往日被他欺压的怨气。
就连长老从他们身边经过时,也忍不住冷着脸甩袖而去,“一个小小的清洁术便可保持干净,你们竟如此懒惰,连清洁术都不用,真是丢我们宗门的脸。”
吴纪宝和陈豪等人终于发现,恶心的味道是从自己嘴里飘出来的。
他们哪里丢过这么大的脸,被长老和同门说得脸色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几人都闭上嘴巴,不敢再说话了。
该死的,要是让他们知道是谁捣的鬼,定然不会放过他。
裴苏苏淡然收回手,恰好撞上容祁有些疑惑的眼神。
与他幽寒的视线对上的一瞬间,裴苏苏差点以为,他看出了是她动的手。
这个猜测立刻被她否决。
现在容祁只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连元婴期的长老都没发觉她动手,他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第4章
待授课结束,元婴长老说道:“一月后,将会举行外门弟子大比。前五十名弟子可以在大比结束半个月后,进入凌霄秘境,那里面有筑基甚至是结丹的机缘。还望各位努力修行,莫要懈怠。”
此言一出,下面的弟子们议论纷纷。
“一年一度的外门弟子大比又开始了。”
“刘师兄,我们一同前往任务堂领任务吧,多换取些修炼资源,好在门派大比上拿个好名次。”
长老离开后,诸位弟子也离开讲堂。
大部分人的目的地都是任务堂,想要去那里领一些捉妖或是打杂的任务,来换取宗门内的贡献点数。
讲堂里的弟子们渐渐走光了,只有裴苏苏和容祁无人问津。
容祁抬起眼睫,墨眸看向静静坐在一旁,戴着面纱的少女。
她不似其他女弟子那般招摇,虽然不施粉黛却肌肤若雪,头发只以一支竹簪松松挽起。
容祁对这个女弟子有些印象。
自己被欺辱,是因为不能修炼。而她被众人排斥,是因为脸上的胎记。
刚入宗门的时候,有人好奇之下,当众揭掉过苏苏的面纱。
从那以后,整个外门都知道,那个整日戴面纱的女弟子,根本不是惊为天人的仙子,而是脸上有大片红斑的丑女。
再加上她性格内向,不善与人交际,渐渐地就成了外门的边缘人。
以前容祁没有注意过她的眼睛,今日一看才发现,她的眼角向下勾,眼尾细长微微上挑,形状似桃花花瓣。
眼波清冷,凛若冰霜,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一双眼,让人一见难忘。
可她再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怎么可能在元婴长老的眼皮子底下动手?方才应当是自己感觉错了。
容祁生性冷漠,对他人的遭遇并不关心,这些想法只是在脑海中一晃而过。
他并未耽误太久。等其他人都走了,他便起身离开,前往药山。
容祁早前领了去药山培育灵植的任务,不必每天都去任务堂,直接拿着木牌去药山就是。
裴苏苏独自一人坐在明亮的讲堂里,目光出神,久久都没有动弹。
外人眼里,她是在发呆。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看识海里那本书。
早上起来的时候,龙族少年后面的内容基本都是空白的,只有后面提到了一段虚渺剑仙。
可现在,空白了十页之后,书上突然出现了新的内容。
里面讲的事情是:问仙宗外门弟子容祁,辛辛苦苦培育了半年的灵植,眼看着就要交接任务,结果灵植却被吴纪宝等人破坏,害得他被戒律堂惩罚。
再之后,容祁领了一个十分危险的除妖任务。虽然数次命悬一线,但凭借聪敏的头脑,他还是顺利完成任务,得到了提升实力的丹药。
他服下丹药,在外门弟子大比上成功进入前五十名。最后却因骨龄限制,没能进入秘境。
这个凌霄秘境,裴苏苏倒是有所耳闻。
凌霄秘境创立之初,就被大能设下了限制,只有三十五岁以下的修士才能进入。
而容祁生得年轻俊美,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三十五岁的人。
除非,他曾经天赋极高,到达过某个很高的高度,所以容貌才能一直保持年轻。
只是如今他修为暂时被压制,才沦落至此。
这些仿佛都在印证着同一个事实——容祁很可能就是曾经的闻人缙。
裴苏苏的眼眸亮起,沉寂已久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在沸腾。
想到书里写的,容祁培育的灵植收获之日似乎就是今天,吴纪宝等人的陷害也是在这个时候。
虽然不知书里内容是真是假,裴苏苏却坐不住了,无论如何都要去药山看一看才能安心。
整座药山都被长老布置了阵法,不受外面四季影响,年年如春。山上溪水潺潺,绿树葱茏。
来到药山以后,容祁僵冷的手脚总算恢复了知觉。
只是身上的新伤旧伤,也随着升温开始泛起麻痒刺痛。
容祁眼眸微沉,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不适,徒步爬到半山腰提水,然后用葫芦瓢浇在地里。
他一趟又一趟地来回跑,额角遍布细汗,抿紧的嘴唇微微泛白,却一直没有停下来休息。
今日下午管事就会来收取灵植,用于门派内的药修炼丹。
他的灵植种得最用心,也是长得最好的,应当能获得不少贡献点数。
到时可以用这些点数,重新换取一些修炼资源。
就算所有人都说他不能修炼,他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暗处,吴纪宝等人用过午膳后,远远地躲在树后,低声密谋着什么。
不知为何,容祁那废物虽然不能修炼,但是六识十分敏锐。
他们不能靠得太近,以免被他发现。
“这小子昨天害老子丢这么大一个脸,今天非得让他好看不可。”吴纪宝恶狠狠地说道,脸上的肥肉都拧在了一起。
虽然不知道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不妨碍吴纪宝把所有账都记在容祁头上。
吴纪宝嘴里的味道还没散去,如上午时一样浓烈。旁边的陈豪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把头转向另一边。
“吴师兄,这些灵植这个病秧子种了半年,平时宝贝得不行。待会儿我们把他的灵植都破坏了,定然能让这病秧子心疼死。”
“陈师兄,你也领了种灵植的任务吧?如果我们破坏了容祁的灵植,你的灵植肯定价值大涨,到时说不定能获得更多点数。”有个弟子贪婪地说道。
“放心,如果我多得了点数,会跟几位师兄弟一起分享的。”陈豪听出了他的暗示,只能忍着肉痛答应。
“陈师兄大气哈哈哈。”
“我们先不着急,等管事快到的时候我们再出手。在他最期待的时候,给他沉重的打击,才能让他最痛苦。”吴纪宝阴险地笑着。
劳累过后,容祁身上的伤痛愈发明显,很多伤口都被震裂开了,重新渗出血迹。
他开始觉得头脑昏昏,眼皮发沉,抬手碰了碰额头,似乎有些发热的征兆。
这样下去,怕是还没到管事过来,他自己就先昏过去了。
容祁皱了皱眉,神情冷肃,拿出怀里的药膏,墨眸中浮现出几分犹豫。
这是他身上唯一的药物。
但不知这是谁给的,也不知那人有何目的,他不敢贸然使用。
这时,旁边传来“咔嚓”一声。
原来是一只野兔跑过,正好一脚踩进门派为了防止野兽糟蹋灵植,特意安置的捕兽夹里。
思忖片刻,容祁起身走过去,提起兔子耳朵,把它的后脚从捕兽夹里解救出来。
他并没有把兔子放生,而是打开药膏,挖出一些,随意涂在兔子的伤口上。
之后,便提着那只兔子,静静等着它的反应。
按照他以前的经验,别人给他的,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毕竟谁会那么傻,无缘无故对一个废物好呢?
在龙族,曾经有一次,他被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围殴,浑身是伤。
那时他小时候的玩伴跑过来,给了他一颗丹药。
容祁毫不设防地吃下,谁知下一刻,腹中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他痛苦地弯下腰,浑身抽搐,吐血不止。
那人却在旁边哈哈大笑,还叫上其他人一起看他的热闹。
“你是龙王之子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不能修炼的废物一个?我呸,什么所谓的高贵血脉,又能比我们优越多少?”
“来啊,从我们胯-下钻过去,我就给你吃解药,不然你就等着活活疼死吧。”
那人如此折辱他,仅仅是因为在他兄弟那里吃了瘪,所以想在他身上讨回来而已。
从那以后,容祁就再也不敢轻易信人了。
这次的药膏会有什么作用呢?
是会让它的伤口流脓不止,又或者发热溃烂,还是会让它当场毙命?
容祁眼底如同结了一层冰霜,心中只有这些冷血的想法。
之后,他便敛眸,面无表情地等着这只兔子接下来的命运。
可让容祁没想到的是,那只兔子没有立刻死掉,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在他冷冰冰的注视下,兔子原本还在流血的伤口,很快便止了血,还在逐渐愈合。
从头到尾,都没有发青中毒的迹象。
这个药膏的效果,居然比门派里的疗伤丹还要好。
容祁漆黑的瞳孔凝住,下颌绷紧,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
震惊之下,他不小心松了手,兔子蹦蹦跳跳地跑走,躲进山林里。
看它的灵活程度,伤口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怎么会这样?
难道那人并无害他之意?
第5章
发现药膏对身体无害,容祁不仅没有放松,反倒更加紧张。
那人与他非亲非故,为何要帮他?
她到底有何目的?
容祁微微蹙眉,眼神冰寒,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药膏。
昨日他没有认真观察这盒药,今日仔细一看才发现,药盒是极为珍贵的白玉。
里面的白色药膏质地清爽细腻,药香清雅,似乎还有淡淡的灵力传来。
这药膏怎么看都不像凡品,或许比门派里等级最高的疗伤药还要好。
如此珍贵的东西,那人竟然就这么给他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她究竟是谁?
容祁正努力思考着这些问题,突然眼前一黑。
若不是他及时扶住树干,怕是要直接昏倒在地。
眼下,这些疑惑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不能在管事到来之前昏过去,不然他这半年来的辛苦就都白费了。
于是容祁坐在树下,解开袖口的束带,撩起衣袖,将药膏涂抹在被震裂的伤口上。
身上的那些旧伤已经形成了疤痕,纵横交错,丑陋不堪。
好在这次被震裂的伤口都在胳膊上,是上次吴纪宝他们用藤条抽出来的。
当时他只草草地包扎了一下,连药膏都没用,所以才会稍有大动作,就会被震开。
刚一涂上药膏,就有舒适的清凉感遍布全身,连识海都变得平静安稳。
果真是上好的疗伤药。
远远看到容祁涂药的几人,不屑地嗤笑。
吴纪宝拍了拍陈豪的肩膀,“他哪来的药?不会是偷的你和庄浑的吧?”
容祁的两个同寝,一个是陈豪,另一个叫庄浑。
“谁知道呢,这小子一直手脚不干净,我跟庄浑经常丢东西。”陈豪眼神微闪。
其实庄浑丢的东西,都是被他偷的,只不过最后都嫁祸到了容祁头上。
反正他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而已,让他帮自己顶罪,也算是对他的恩赐了。
“管事快来了,待会儿你去那边望风,我们几个去破坏他的灵植。他要敢上来阻拦,正好找机会揍他一顿。”吴纪宝对一名小弟吩咐道。
被安排望风的弟子有些不情愿,他也想去破坏灵植,说不定还能趁机捞两株偷偷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