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为公主裙下臣——庄生公子
时间:2021-03-03 09:18:50

  “大人,你在听吗?”孟烁蹙眉,心道他怎么不一点不惊讶呢?
  “嗯,我知道了。”晏棠回过神来,将纸镇放在桌案上,执笔蘸墨,边写边说:“这件事不用着急,时机还不到。袁刚是吴太妃的弟弟,她知道后肯定会向陛下求情,仅仅是勒索还不够要他一条命。斩草必须除根,先压着再等等。”
  听到最后,孟烁失望的双眼再度焕发生机,“卑职明白了,要办就办到他挫骨扬灰!”
  “在锦衣卫就得有这个觉悟。”晏棠叹道,搁下毛笔,将笺纸递给他,“你去一趟钦天监,找吴监正,他知道怎么做。”
  孟烁哦了声,接过来扫了眼,舌桥不下,“这……大人要批八字?这八字不会是你跟长公主的吧?大人不是不信这些吗?”
  连环三问,啰嗦不已。晏棠缄口不言,从抽屉里拿出一袋碎银扔给他,不偏不倚砸在他怀里。
  孟烁胸膛一疼,沉甸甸的,舒坦。他笑逐颜开,“欸!卑职这就去!”
  待他蹦蹦哒哒离开后,晏棠又拿起笔,在笺纸一遍遍写着‘柔’这个字。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怎能以区区小事就证明二人不合?遥想前世,他们不是夫妻但也推心置腹、如鼓琴瑟,虽然到最后摔了个跟头……
  他笔尖一顿,乌睫之下眼神凌冽。
  那也只是个意外!
  寅时三刻,陛下传召,晏棠整顿衣冠,迅疾进宫。途中与靳明阳打了个照面,他就猜出大概,八成是这块老姜又给陛下出难题了。
  进了勤政殿,李韶正埋头在案,提笔作画,抬眸扫他一眼,又将目光落在画上,“清剿新佛教之事安排的如何了?”
  晏棠垂目,“回陛下,京师已派刘佥事携姚千户下去,与南京卫所汇合后再进行下一步清剿,各省按察司的协查文书也发放下去了。”
  李韶一笔笔勾勒着画中人的发丝,轻声道:“动作快一些,袁刚这个人,不能留太久。”
  天子点到为止,晏棠心领神会:“是,臣晓得。”
  殿内安静下来,唯有落地香炉升起袅袅细烟。李韶为画中人点上朱唇,放下毛笔,站起来欣赏一番,这才正眼看向晏棠,“爱卿,看朕这幅画如何?”
  晏棠上前几步,垂目端详,画中是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坐在花树之下抬眼眺望,顾盼生辉,意蕴拿捏的十分到位。
  这种画他见了不是一张两张了,点评道:“陛下画的颇为传神。”
  “传神吗?”李韶似有不满,“朕总觉得还差点东西,长公主的气韵也就只画出七成来。”
  “陛下画工精湛,岂能——”
  晏棠喉咙滞堵,忖度的眼神落在对方脖颈上,明黄衮龙袍的领襟虽高,也没能挡住那几处青红痕迹,青天白日下透着不可言说的暧昧味道。
  少顷,他低声试探:“陛下龙体上为何会有青紫?”
  李韶闻言,隽秀的脸上掠过一丝异色,抬手轻抚颈间,“昨夜朕跟长公主玩闹过火,无碍。”
  玩闹,过火。
  回想今日柔柔说的话,晏棠眼底暗涌浮动,不雅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面色愈沉。
  前世柔柔为了方便自己复仇,一心笼络迷惑着陛下,甚至连个子嗣都不想让他留,免得干掉老子后剩下小累赘不好处理。
  对于后宫三千的帝王来说,她这种想法难于上青天,偏偏李韶格外听话,直到他们东窗事发时中宫之位还空着,更别提选秀了,子嗣真的让她杜绝了。
  多年间关于陛下跟长公主的风言风语也不是没有,全都被他压下来了。锦衣卫出马,那些言官也不敢造次,只能对姐弟俩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眼。
  现在想想,两人的关系未必单纯,能让男人心甘情愿放弃美色的,唯有更好的美色相诱。前世柔柔犯了谋逆大罪,李韶依然放过了她,这里面的玄机倒是叫人玩味。
  他们两人,会不会有那种不伦关系?
  望着眼前眉目如画的少年,晏棠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事情只是他的揣测,不论真假,这辈子只要让惠王承继大统,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这次,他绝不能输!
  “晏棠?”李韶见他发怔,轻轻唤他一句。
  晏棠倏然清醒过来,瞳中隐压锋利,沉声道:“若陛下无旁事嘱咐,臣先行告退了。”
  “嗯,下去吧。”
  李韶颔首示意,待他出去后,修长如竹的手指摩挲着青紫,无奈叹气。
  昨夜李映柔睡觉不老实,从榻上滚落愣是没醒,李韶索性就抱着她睡了一会。等李映柔迷迷糊糊醒过来时,专挑他皮薄肉嫩的地方掐,除了脖子,腰侧大腿全部沦陷,没一处好地方,狠绝了。
  不过能抱她一会也算值了。
  回味着女人娇柔的身段,李韶薄唇轻抿,将案上画轴卷好,唤来梁郁中:“把这幅画送到长公主府,再从库房取几套头面一并送过去,记得挑长公主喜欢的。”
  “是,臣这就去办。”
  梁郁中刚要取画,李韶倏尔想到什么,又把画轴打开,提笔在右侧留下诗款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梁郁中微抬眼帘,心头将这句诗默念一遍,并没有多少惊讶。他不是全毛全翅的男人,但并非愚钝之人,跟着陛下将近十年,对陛下的心思了如指掌。
  他不屑伦理纲常,唯独担心这个女人变成祸水,动摇陛下的皇位。
  “好了,拿着吧。”
  在他失神时,李韶将卷好的画轴递给他,再次嘱咐:“一定要亲手交给长公主。”
  “是,陛下放心。”梁郁中双手呈着画,躬身退出勤政殿。
  斜辉倾洒而入,在门口镀上一片金色,罗汉榻埃几上摆着一盆清雅秀丽的茉莉花,馥香扑鼻。
  李韶走过去,随手掐来一朵花,将花瓣一片片撕下来,呢喃道:“知朕心,不知朕心,知朕心,不知朕心……”
  反反复复五六次,都是“不知朕心”。
  李韶薄唇抿成一条线,睨着那盆不争气的茉莉花,眉间愠怒正盛:“来人!把这盆花给朕扔出去!”
 
 
第16章 、坠金枝
  几天后,秋猎的时日终于到了。
  奉天门前集结了六十几号人,除却告假和留守的,在京三品以上官员和皇亲皆着骑装就位,等待圣驾亲临。
  辰时整,三声响节凭空炸起,震人心神。锦衣卫御仗从奉天门外整齐步入,大汉将军领头,其后跟着手持金节和响节的旌节司,旙幢司手打皇家麾旗,銮舆司护大辂一乘,百数锦衣卫皆着大红飞鱼服,鲜衣雍容。
  “陛下驾到——”
  伴随梁郁中的冗长通传,响节再次鸣起。
  李韶身着绯红箭袖曳撒,绣四团金龙纹,头戴皂色大帽,帽顶金嵌红宝,缀着两支孔雀翎,英姿勃发地走到奉天门下。李映柔一身琥珀色骑装站在他右后方,眼神向下面寻睃,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分辨不出哪个是苏恪。
  众人叩地,山呼万岁,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云霄。
  “诸位爱卿请起!”李韶掷地有声道:“又到了秋猎时日,希望诸位爱卿借此契机锤炼骑射,勿忘高祖开国艰难,崇文尚武,固我大魏繁荣昌盛!”
  众人高声齐呼:“固我大魏繁荣昌盛——”
  礼部念完饯行词后,李韶毫不避讳的朝李映柔伸出手,牵着她一起走下高阶。路过靳明阳时,她拿眼尾轻扫,只见年轻几岁的他脸上带着笑,慈眉目善盯着她看,像尊活菩萨似的。
  还真是虚伪。
  她冷冷收回视线,登上金龙盘绕的大辂。
  锦衣卫打头,旌旗林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宫,朝霄山围场行进。
  桑落时节,一路景致大好,尤其是到京外四十多里的地方,连绵山脉近在眼前,四下树木蓊郁,偶有野菊绽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李映柔难得轻松,半个身体探出大辂悬窗外,回头对李韶说:“外面景致那么好,好不容易出宫玩玩,你不看看吗?”
  李韶温和笑笑,将矮几上的蜜饯续进她嘴里,不真不假的说出心里话:“对朕来说,万千风景都不及皇姐好看。”
  “那倒是,生的漂亮没办法。”李映柔咬着蜜饯,大言不惭地回他一句。
  李韶凑上前,小心翼翼问:“皇姐,那日朕给你的画,看了吗?”
  “画?”李映柔一脸懵懂,好半天才想起来梁郁中前几天的确送过来一幅画,被她扔到书房落灰了,“我前几天太忙,把这事给忘了。”
  李韶眼中的期待之火瞬间被浇熄,忍不住反诘:“那幅画朕画了将近半个月,你一眼都没看?”
  前世李韶没少送她画作,不过她哪有空欣赏这些文雅玩意?眼瞅着天子神色委屈,李映柔丹唇含笑,水波荡漾的眼瞳直视她,“对不起韶韶,等回去我一定仔细看,别生气。”
  李韶背倚着软枕,双手搓揉着曳撒下摆,“想来以前的画你也没看,既然你不喜欢,朕以后不画了。”
  等了半天不见有人来哄,他侧头一瞥,只见女人咬着唇心,泫然欲泣,红红的眼尾仿佛含着钩子,一下下抓扯着他的心肝。
  李映柔面上忧悒深染,几分娇愠,几分委屈,赌气道:“不画就不画,反正我只是姐姐,陛下去画别的女人吧。”
  她眼角有泪随着话音滑落,李韶心里咯噔一声,气焰顿时消沉,“皇姐,朕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他将人揽进怀中,拭去她面上泪痕,温和哄劝:“朕只画皇姐,别的女人配不上朕多费笔墨。”
  “陛下少在这里诓我,”李映柔将头埋的更低,努力挤出眼泪,哽咽道:“等陛下以后充盈后宫,立了皇后,心里就不会有皇姐了。”
  娇滴滴的声音撩人不知,李韶心都要化了,食指勾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小脸抬起来,“皇姐别多想,朕答应你,只要你不愿意,朕绝对不会充盈后宫,朕的龙床也不会让别人上。”
  两人的视线交糅在一起,凝着那双坚定的眸子,李映柔抽噎几声,低声嗫嚅:“真的?”
  “君无戏言。”李韶疼惜的将她抱进怀里,思索些许,说:“不过长夜漫漫,皇姐有空要多来陪陪朕,好吗?”
  李映柔心不在焉应了个“好”,手指摩挲着他胸前的彩绣龙纹,唇边噙上浅薄笑意。
  对于男人来说,枕头风轻柔却能掀起轩然大波,她不可能给自己留下隐患。好在李韶从小就乖,这点还真是省了她不少麻烦。
  在事情解决之前,她必须要把天子控在股掌之间,别的,她顾不了那么多。
  正午时分,霄山就快到了,在大汉将军示意下,队伍停下来整顿。李映柔找了个理由离开大辂,穿过乌压压的人群,径直朝队伍后方走去。
  除却皇亲的舆架,官员们都是骑马而行,乱七八糟混成一团,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苏恪,只见他骑装加身,温润如玉,正谦逊地跟身边官员攀谈。
  李映柔踮起脚尖,笑着冲他挥手,“苏……”
  然而话堵在唇边没喊出来,挺括的身影已经挡住了她的视线。松木淡香扑面而来,她睨着来人白皙修长的颈线,不耐烦地抬眼,“晏大人,有事?”
  晏棠垂目睇她,帽檐在他俊逸的面庞投下一圈暗影,“殿下前几日闭门不出,是在躲臣吗?”
  “我躲你干什么?你又不会吃人。”李映柔心虚的笑笑,忽而又觉得不对,杏眼圆睁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出门,你监视我?”
  面对她忿忿的目光,晏棠从容淡定,“纠察百官是锦衣卫的职责,并非只针对殿下,凑巧而已。”
  此言不虚,李映柔如鲠在喉,细细端详着眼前的男人,挺鼻薄唇,眉眼间蕴着凉薄之气,目光沉静,内聚锋芒,当锦衣卫真的不亏,即俊又狠。
  眼下她只想离这人远远的,细指轻抚箭袖,慵懒道:“既然没的别事,那我就先走了。”
  李映柔想绕开晏棠,谁知对方又左跨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她没刹住脚,硬硬撞他一下。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在一起,随后她像被烫似的,迅疾后退几步。
  周围人多,她不好发火,只能拿眼刀剜他。
  晏棠并不在意,眼神轻扫后方,“殿下慌着去找苏主事?”
  “没错。”李映柔不悦道:“你老拦着我干什么?有话快说,有……别墨迹!”
  那段粗俗的话她还是咽回去了。
  晏棠滞了些许,面上神色晦暗不明,“臣今早才知道陛下破例让苏恪伴驾,想必是殿下提出的要求吧?休整这一小会还得去找他,殿下与他的关系,恐怕不只是旧交那么简单吧?”
  这人还真是神思敏锐,李映柔暗自腹诽,抬了抬低垂的帽檐,不疾不徐的说:“晏大人猜的没错,伴驾的事是我提的,我与苏恪是旧交,他也是我第一个爱慕之人,这么说晏大人明白了吗?”
  晏棠闻言一怔,前世柔柔和苏恪明明没有瓜葛,如今怎就牵扯上了?
  迷惘袭来,他的胸膛重重起伏几下,“臣明白了,但臣有些好奇,殿下既然看不上臣这个从三品的官员,那为何对一个六品小官感兴趣?”
  李映柔很认真的想了想,“他长得好看。”
  晏棠:……
  徐徐的风吹过来,带着丝丝凉沁,两人帽檐垂下的系带随之摇曳,目光交叠,裹携着千丝万缕的情愫。
  不多时,晏棠皂靴轻抬,逼近李映柔身前,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拳的距离。
  他这段时间行为古怪,李映柔戒备地乜着周围的官员,低声警告:“这里人多,你别乱来。”
  晏棠沉然不语,出其不意的握住了她的手。她蓦然一颤,还没反应过来,手上那抹温热就撤离了,徒留叠起的笺纸在她手心里。
  秋阳倾斜在晏棠身上,为那双深邃的眼眸镀上一片潋滟,“殿下一会好生看看,钦天监批了我们的八字,臣跟殿下是天作之合,还有……”他俯身,与她贴耳,“烦请殿下看清楚点,臣长得比苏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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