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为公主裙下臣——庄生公子
时间:2021-03-03 09:18:50

  进宫之后,她一路推敲着说辞,来到了勤政殿。
  由于这次是突然造访,凤驾没有提前相迎,步行到这时李映柔额前溢出细密的薄汗,在阳光的照射下,如瓷肌肤晕着一层莹亮的光泽。
  “臣见过长公主。”梁郁中虾腰施礼,没有通传,直接放她进入内殿,大魏唯有她享受这个待遇。
  殿内陈设雍容又不失雅致,鎏金四足香炉中燃着龙涎香,袅袅入鼻息,让人心神安定。李韶端坐在紫檀案前,垂目写着批注,曦光穿过槛窗丝丝缕缕照在他身上,肩头的织金盘龙细碎生光。
  见他神情专注,李映柔清清嗓子,福礼小声道:“参见陛下。”
  李韶笔尖一顿,抬眼看她时,笑容止不住地散开。他赶紧放下朱笔,走到她身边,两人携手坐在窗下描金榻上,“皇姐这么快就来了?朕没来得及让凤驾去接你,一路到此累不累?”
  “不累。”李映柔反复揣摩,觉得有些不对劲,“陛下怎么知道我要过来?”
  “晏棠方才派人说诏狱有急事,他正巧碰到皇姐,就将颜世苑的奏疏交与你了。朕本来以为你会等到官卖结束再进宫,没想到你现在就过来了。”
  李映柔:……
  她冷静的听到最后,心头巨浪滔天,纤纤十指将百榴裙捏出无数褶皱。没想到这狗崽子又留了后手,竟然先她一步做好了铺垫!
  “一个奏疏而已,不必要这么着急送过来,皇姐都跑出汗了。”李韶面露疼惜之色,取了矮几上的香帕替她擦拭额上汗水,随后将香帕递给梁郁中。见她失神发愣,狐疑道:“皇姐,怎么了?”
  “没……没什么。”李映柔敛正神色,自琵琶袖拿出奏疏,呈给他。
  李韶打开看了看,轻蔑道:“虐杀娈童,没想到颜世苑人前正派,背地里竟然如此龌龊,真是丧尽天良。”
  这些事李映柔也不知情,分不清真假,但奏疏到了天子眼前,颜世苑算是彻底栽了。
  她思忖须臾,不甘道:“锦衣卫奏疏都是绝密的,宴同知随便就把奏疏交予我,这也太儿戏了。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我参与党政呢。”
  她说的有理,但李韶最近公务繁忙,想见她却抽不开身。晏棠这事办的正遂他意,他并不想过多苛责。
  “皇姐不要多想,”李韶温声安抚:“若晏棠将奏疏交予旁人,朕肯定要治他罪,但皇姐不是旁人,朕不在意。”
  “不在意也不代表他没错,奏疏这么烫手,害得我火急火燎进宫,官卖都要错过了。”李映柔咬着唇心,一副气囊囊的模样。
  “皇姐别生气,等晏棠来了朕一定好好训斥他。”李韶话锋一转:“朕让御膳房备了点心,都是皇姐爱吃的,朕先差人送过来。”
  他正要传梁郁中,却被李映柔打住,她满脑子都在考虑善后问题,哪有心情胡吃海喝?
  “陛下不用麻烦了。”她站起来,“奏疏已经送到,我就没心思了,先走了。”
  李韶起身拉住她,面上有些失落,“我好几天没见皇姐了,再待一会吧,我们一起用午膳。朕这几日有些头疼,皇姐陪陪朕吧。”
  “头疼传太医,我又不会治。”
  李映柔现在没心情讨好他,甩开他的手。谁知李韶又大跨几步挡在她面前,害她差点撞到他的下巴。
  “皇姐是不是生气了?朕知道晏棠耽误你参加官卖了,要不朕再罚他半年俸……”
  “别!”李映柔迅疾制止,“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算了。”
  这赔本买卖她是不再做了,本来罚俸就伤不到晏棠,若他因为这事再次夜闯,她可受不了二次惊吓。
  李韶悻悻说:“可是……”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改日再进宫陪陛下用膳吧。”李映柔抬手拂去他肩上褶皱,又敷衍的关心几句:“头疼就赶紧传太医看看,龙体重要,别耍小孩子脾气了,皇姐真得走了。”
  她抬手摸摸他面颊,掌心的温热渗着肌肤糅进去,将他心头的郁结化开不少。李韶没奈何,只能放她离开。
  李映柔刚踏出朱红门槛,倏尔又踅身看向殿内。
  落落寡欢的李韶又来了精神,“皇姐是不是改变主意了?朕就知道皇姐还是心疼朕的,午膳想吃什么?朕让人去准备。”
  李映柔听若未闻:“前些时日陛下不是说要送我一把手铳吗?在哪?现在给我吧。”
  李韶:……
  手铳还在神机营,取回来需要一段时间。李映柔最终还是留下用了一顿味同嚼蜡的午膳,离开勤政殿时已经巳时了。
  颜世苑栽了,官卖也错过了,斗法失败的李映柔杀气腾腾,恨不得将晏棠碎撕万段。
  出了承天门,不出她所料,一袭大红飞鱼服的男人格外惹眼,负手站在她的马车旁,似乎要来兴师问罪。李映柔并不怯怂,走到他身边,皮笑肉不笑道:“晏大人,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
  “臣在等殿下。”晏棠微微揖礼,“奏疏呈给陛下了?”
  “对。”李映柔乌睫轻颤,“思来想去,奏疏放在我这里委实不妥,本来锦衣卫就是写给陛下看的,不是吗?”
  “殿下说的是,臣多谢殿下帮忙送奏疏,不过……”晏棠迫近一步,两人之间只隔着数拳的距离,他取出锦盒中的百虫簪绾在她乌髻上,无甚喜怒道:“臣一心为殿下着想,结果殿下在背后捅臣一刀,有点让人心寒。”
  美人随之抬眸,两人皆是如玉身姿,遥遥相望,竟有点郎情妾意的韵味。
  事到如今,李映柔不想也没必要再伪装下去,琵琶袖一垂,小巧的手铳滑落在掌心,皓腕轻抬,手铳直接抵在了晏棠额前。
  她眼底浸满寒霜,朱唇艳艳,如同勾人性命的山精野魄,“晏大人,今天就把话挑明了吧。我不管你接近我是何目的,从今往后,你要是再敢冒犯我,我就打爆你的狗头。”
  上膛的声音传来,晏棠面上闪过一丝惊诧。
  阳光倾泻,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树影。在他意味不明的注视下,李映柔拔出头上发簪,将其硬生生插-进他的乌纱帽里。
  “这么漂亮的发簪,送给我简直是暴殄天物,晏大人戴上才叫一个貌美如花。”她收了手铳,笑靥如花。
  晏棠洞察了她潜藏的恨意,在她擦肩而过时,忍不住诘问:“殿下为何对臣有这么大的敌意?”
  “很简单,”李映柔停下步子,侧头看他,“因为我不喜欢你,讨厌你。”
  晏棠:……
  李映柔的马车离开后,一直梭在墙角的孟烁才敢跟上来,站在晏棠身边。他先前还纳闷颜世苑的奏疏怎么被抽走了,没想到是被上官拿来哄长公主开心了,还被长公主摆了一道。
  啧啧啧……
  看上哪家千金不好,非得招惹长公主。
  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尽头,晏棠这才回神,拔下头上发簪,喃喃道:“为何她会讨厌我?”
  “大人,你们俩还没深入了解呢,您又是送发簪又是甩奏疏的,太心急了,能不吓到人家吗?”孟烁望着他破洞的乌纱帽,叹道:“欲速则不达,长公主的脾气看来不太好,为了项上人头,您还是稳着点来吧。”
  晏棠抿唇想了想,觉得这话有道理。他算是看出来了,现在的柔柔不吃利诱这一套,很可能是复仇的欲望还不太高,是他太过心急了。
  看来得换个方式了,晏棠挺起胸膛,肃然道:“孟烁,你去弄点话本过来,要谈情说爱的。”
  孟烁:……
  夜色渐浓,李映柔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通过今日之事,她跟晏棠算是彻底闹掰了,虚假和平也不复存在。晏棠素来阴鸷,她以后得小心行事。
  到了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睡着。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竟然梦到了晏棠,两人在暖帐中耳鬓厮磨,香艳入骨。醒来时她又羞又恼,恨不得将脑子挖出来洗洗。
  竹筠替她梳头时,睨着她的神色问道:“殿下可是身体不舒服?”
  “没什么,”李映柔犯恶心,“就是夜里吃了只苍蝇。”
  竹筠:……
  手下来报,苏恪今日还会去汇安楼。李映柔打起精神,细致打扮一番,带着竹筠和几个护军出了门。
  马车在京师绕了数圈,最后才停在汇安楼,她头戴细纱帷帽下了马车。
  今日来的晚了些,一楼已经坐满了,她只得率人登上二楼,让护军替她清出一个靠前的站位。视线在人群中寻睃,终于找了坐在第二排的苏恪。他身着玄色直缀,头束玉冠,手中折扇微摇,仅看背影就觉得风姿隽逸。
  不多时,皮鼓响彻三声,官卖正是开始。
  李映柔对高台之上展示的物品并不感兴趣,全程紧盯着苏恪。终于在第五件物品摆出时,苏恪开始行动了。
  “一百两!”他率先起价。
  “一百五十两!”
  他再加:“二百两!”
  “三百两!”
  “三百五十两!”
  竞价一路飙升,苏恪貌似志在必得。李映柔好奇的看向高台,是一幅洛安居士的山水画,抄没于被薛平案牵扯的胡侍郎家。
  这画意境平平,实则值不了多少银子,谁知价格竟然飙到了五百两。
  苏恪没有再追,似乎囊中羞涩,苏家自他父辈起就有颓势,以他的资历拿出五百两以上并不容易。
  机会来了,李映柔潇洒举手,朗朗道:“一千两!”
 
 
第9章 、风波起
  清澈如溪的声音引起了满堂轰动,大家纷纷回头遥望,只见是一位带着帷帽的女郎叫价,身姿娉婷,气质脱俗。
  苏恪也在看她,隐约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熟悉。
  一千两价格出来,无人加价,最终这幅画送到了李映柔手中。
  接下来的竞价,苏恪都没有参与,好像只是奔着这幅画来的。李映柔站到乏累,好不容易挨到散场,赶紧让手下去请他。
  李映柔扶着栏杆睇晲他,苏恪有些错愕,抬头望她一眼,迟疑片刻还是跟着她的人上了二楼,来到她身边,礼貌揖礼,“敢问姑娘叫在下来,所为何事?”
  “苏哥哥,”李映柔撩起细纱,俏眼含春,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藏在里头,“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仅是看了一眼,苏恪就认出她,恭顺施礼道:“臣苏恪,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千……”
  “苏哥哥不必客气,你怎么在这?”李映柔笑吟吟问。
  “臣听说今日有洛安居士的画作竞价,便过来看看。”苏恪清雅陪笑:“方才臣还在想是哪家小姐这么大手笔,没想到是殿下。”
  李映柔抬手掩唇,故作惊讶道:“哎呀,之前一路叫价的不会是苏哥哥吧?”
  “是臣。”
  “这样啊,那我岂不是夺人所好了?”
  苏恪摇摇头,双手捏着折扇,文质彬彬的说:“殿下哪里的话,竞价就是如此,价高者得,没有夺人所好之说。”
  “那……”李映柔羽睫轻扇,“既然苏哥哥喜欢,那我就把这画赠予苏哥哥吧。”
  苏恪一怔,婉拒道:“使不得,这可是殿下花了高价拍下的,殿下的好意臣心领了。”
  “苏哥哥这话说的不对,钱是最不值钱的,若能博苏哥哥一笑,那就是物尽其用了。”李映柔含笑睨他,水濛濛的眼瞳,嫣红的嘴唇,寥寥数眼就叫人难忘。
  四目相对,苏恪有些恍神,垂目不敢再看她,“殿下,臣……”
  未等他说完,李映柔就吩咐道:“竹筠,派人将画送到苏府。”
  “是,殿下。”竹筠领命,旋即下楼去办。
  眼见她办事如此果决,苏恪忍不住叹气,“殿下这样做,这叫臣如何是好。”他踟蹰些许,如实相告:“前些时日胡侍郎被薛平案牵连入狱,臣知道他罪有应得,但他对臣有知遇之恩。这幅画是胡侍郎最喜欢的,臣便想买下来替他收好,可惜……”
  “原来是这样,苏哥哥真是重情重义之人。”李映柔向他投去崇拜的目光,“那正好,画赠与苏哥哥,两全其美。”
  苏恪凝着她,俊朗的脸上满是感激,“臣多谢殿下割爱,此份情必当铭记在心。”
  “苏哥哥不必介怀,只是……”李映柔滞了滞,娇声探寻着:“我也很喜欢这幅画,不知改日能否去苏哥哥府上赏画?”
  “殿下若是驾临,苏府可谓是蓬荜生辉。”苏恪微扬唇角,眼底烁光浮动,“臣,恭候殿下大驾。”
  几天后,长公主的仪仗来到了苏府。苏府全员出来迎接,叩地山呼殿下千岁。
  “都起来吧。”李映柔一袭绯红缂丝曳步裙,外罩织金对襟褙子,明媚的日头下缎面映着温润的光,略施粉黛的眉眼顾盼生辉,如清水芙蓉惹人艳羡。
  苏老爷子前年已经去世,苏恪身为嫡长子,站在众人前首,抬眸与她相望。
  她朱唇微张,露出盈盈贝齿,黑白分明的眼睛脉脉含情,单纯和欲完美糅合在她身上,仿佛一霎就能将人勾走,淹没在她铺造的温柔乡中。
  “殿下,外面风大,请进府吧。”苏老夫人开口,斩断了两人绞缠不清的视线。
  苏恪这才觉得自己冒犯了,咽了咽喉,敛正神色朝府中一比:“殿下里面请。”
  入府后,李映柔寒暄几句就将众人遣散,随着苏恪往他住的院子走。一路穿山游廊,曲径通幽,她环顾四周,曼声道:“苏哥哥府上还是这般雅致,细想一下,我都好几年没来过了。”
  两人比肩同行,苏恪叹道:“是啊,自从毅德太子故去,你就没有再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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