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吗？”林初念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我小时候还把你从球场里的观众席推下去过。”
“记得。”陆灼忍不住笑了笑，嘴角扯起一个弧度。
那时候两个人才六七岁，远远没有初中那般熟悉，他一个人坐在球场的观众席看书,温暖的阳光撒下来他有些昏昏欲睡。忽然背后不知道被谁推了一下，他来不及反应就滚了下去，膝盖和胳膊肘被擦破顿时血流如注。
回头才发现，花容失色的小姑娘站在身后不知所措，杵在原地大声哭了起来。
后来知道是郑子昂骗她，说陆灼那么厉害肯定可以飞，不信可以去试试。结果六岁的小姑娘傻乎乎地就信了，上去就推了他一把，可是看到陆灼膝盖和手肘流出的血又被吓得大哭。
林初念半张脸都被围巾遮住，露出的两只圆眼有些闪躲的看着他，声音细若蚊蚋：“对不起啊，我那个时候太小了以为郑子昂说的是真的，你身上的疤痕好了没有？”
“早就没事了。”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忘记过，甚至时时想起。
他当时愤怒地抬起头却看见一个粉嫩的小圆团子站在他身前，一张雪白的小脸哭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他一肚子的怒火瞬间就消了，还反过来安慰她。
小小的巷子不过二三十米，尽管再不愿意，还是走到了头。
林初念抱着鱼缸往回走，她身量算不上很高，堪堪过了一米六的线而已，脚也是小小的一只，踏在雪里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
陆灼站在原地，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肩头，被他过高的体温融化打湿了衣服。刺骨的寒意顺势侵入，他微微蹙起眉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他收回目光，看向大院一旁那个破烂的房子。
窗台上晾着的衣服还在，老旧的木门锁已经不知道被谁砸烂了，陆灼推门进去。
屋子里值钱的东西被搬得差不多了，原本就昏暗的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所有被留下的东西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他默了默抬腿走向了以前他的那间房。
这间卧室也和其他房间差不多，被翻得很乱，陆灼走到床前弯下腰，伸手在床底摸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纸盒子。
他弯起唇，打开看了看，里面东西一样都不少，满满当当塞满了整个小盒子。
还好，这些东西都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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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林初念一直没有去还陆灼的围巾手套和外套，已经快到期末考试了，她中午休息的时候都在复习，所以根本没有时间去三中找他。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的那一天是放寒假前，一个消息轰动了整个C市的高中。
三中的期末考试爆了冷门，高二年级第一是一三五中出了名的坏学生，陆灼。高二八班都炸了锅，不少同学都来问陆灼是在哪里拿到了答案还是抄了哪位同学的卷子。
只有郑子昂知道，这才是陆灼的正常水平，以前考的那么差是因为他根本卷子上一个字都没写。他以为陆灼是不想考的，可是这次期末考试他却异常的认真，考试之前就开始复习那些被他落下的课程，每一门的卷子都写的清清楚楚，一题都没有放过。
高二八班的班主任不知道陆灼是保送进的三中，原本是想不算这次成绩的，可是找不到陆灼抄袭或者有答案的证据，只能把他叫到办公室说了一顿然后作罢。
学校里也传出一些不好听的传闻，无非是说陆灼好好做个坏学生就得了，怎么那么不聪明抄还抄个第一名，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你的成绩有问题吗？
一中也有这样的话传出来，林初念认真板着脸辟谣说陆灼从小就特别聪明，考试都是年纪第一，可是没人信她，她也懒得再去说了。
艾宇楠无语地看着她：“如果他真像你说的那么聪明，那他为什么要当坏学生，天天打架逃课不学好。”
“他不是坏学生，”林初念皱着眉头，“他只是因为……”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哪怕她觉得没什么，可是别人经历的痛苦她也没办法就这样轻易当做解释说出来。林初念只知道，陆灼绝对不是坏人，他的好他们看不见罢了。
从成绩出来到放寒假短短一天的时间事情就发酵的如此严重，所有人都在讨论着‘陆灼考了三中年级第一’这件事情，林初念不想理他们，兀自收拾着桌面准备回寝室。
她和陆灼约好，今天把外套和围巾手套还给他，马上要放寒假了，她带回家也不太好，到时候妈妈一定会问的。
林初念坐在靠窗的位置，她今天心情不好，没有和其他同学一起，慢吞吞的收拾着，等她弄好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正想离开，教室门被‘砰’地一声关上，随即而来的是落锁的声音。
一中教学楼比较旧，锁还是用搭扣和那种大铁锁组成的，只有班主任和学委有钥匙。林初念皱了皱眉头，从座位旁的窗子看到了关门的人。
是周雪和邵远，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学生。
“把门打开。”她冷下脸，不想跟他们多说什么。
邵远笑嘻嘻地凑到窗子旁，趴在上面看着林初念：“你听说了吗？陆灼不知道在哪弄到的答案考了三中第一名。”
林初念头朝着窗外没有理他，目光穿过吊儿郎当的邵远看向操场。
“说话呀，我听说你和那个陆灼是青梅竹马？是不是真的。”见她不理自己，邵远也不生气。
她抿着唇，瞪了他一眼：“跟你有关系吗？”
林初念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作威作福的人，以欺负其他人为乐趣，她看都不想看一眼。
“你装什么装啊！”周雪在一旁冷笑。
邵远笑了笑没有生气，他耐着性子说：“不如这样，你说一句‘陆灼是个垃圾，他昨天考试都是抄的’我就让你出来怎么样？”
林初念从来没见过这么讨人厌的人，一时不知道做如何反应，只好用眼睛瞪他。
小姑娘长得漂亮，眼睛瞪得圆圆的十分好看。邵远动了心凑上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说：“要么你亲我一口也行。”
她目光一瞬间惊诧，迅速拉开和邵远的距离：“滚开。”
林初念极少和别人说这种话，但今天真是被他给恶心透了，她从没这么厌恶一个人，刚刚邵远靠的很近，如果不是有窗台隔着，她似乎能闻到对方身上的烟味。
她嫌弃的表情让邵远脸色一僵，不过林初念防备的小动作让他忍不住笑了。
周雪听到邵远的话也被吓到，她咬着唇有点屈辱，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邵远的女朋友，可是邵远却当着大家的面说这样的话，这让她的脸到底往哪儿放。
邵远才懒得管周雪，他继续趴在窗台上吊儿郎当地笑着：“选吧。”
林初念不愿意理他，拿起书包坐到了教室最后一排，那里远离窗口外面的人看不到她。她趴在书桌上静静的等，想等他们没了兴致把教室门打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邵远一伙人没了耐心，林初念又死活不出声，没过多久一帮人嚷着‘没意思’都走了。
可教室门还锁着，她手机早就没了电，林初念走到门口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
天已经开始黑了，学校里几乎已经没了什么人，她只能祈祷巡逻的保安叔叔能发现自己被关在教室里。
她从下午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被关在教室里的时间越来越久，林初念开始有点儿胃疼。
她从小身体素质就一般，罗雪和林景福很注意她的健康，所以一天三顿饭是很准时的。
忍着胃疼，林初念坐回自己的位置打开书包，里面还有一块小的蛋糕，巴掌大的样子，是下午快要放学的时候前排的女生给她的。
她撕开包装咬了一小口。
不是很好吃，林初念又把它放回了桌上。
忽然，由远至近的脚步声让她打起了精神，林初念朝窗外看，一个漆黑的人影踏着月光正在上楼梯。
“是有人在吗？我被锁在教室里面了。”她伸出手在窗外挥了挥，“能不能帮我找一下老师开门。”
听见她的声音，被黑暗笼罩的影子脚步一顿，随后加快速度朝着她的位置跑了过来。
第21章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林初念才看清来的人是陆灼。
天早已经黑透了，冬天的夜晚来的很早，气温也下降了好几度，可陆灼还是穿着单薄的衣服,似乎感觉不到寒冷。
之前两人约好今天放学的时候在一中门口见面,估计是他实在等不及了,这才找上来。
“你怎么被关在教室里了？”一路跑上来,陆灼的气息还未均匀。
“不小心睡着了，可能班委没看到我在教室里面。”她往窗外张望着，“老师办公室还亮灯吗？你帮我去拿个钥匙吧。”
林初念没有说实话，她怕陆灼会去找邵远的麻烦，到时候免不了又要打架了。
他往办公室的方向看了看,摇摇头：“熄了灯的,门也锁上了。”
“那怎么办？”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要不你去楼下把保安叔叔找来吧，他可能有办法。”
陆灼看了一眼门锁，说：“你往后站。”
林初念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还是抱着书包往后退了几步。
估算了一会儿距离和力度，陆灼走到教室门前，抬起腿狠狠踹了一脚。
巨大的阻力震得他脚底发麻，微微皱了皱眉他又朝着教室门踹了过去。
不知道是第几次，终于,锁上的搭扣被他暴力弄断,挂在上面的锁头也形同虚设。
陆灼脚底酸麻难忍，他运动了一下脚踝推门走进去，林初念还站在座位旁边发愣，她没想到陆灼居然会把门给踹开,刚刚那么大的动静估计整个教学楼都能听见。
“走吧。”他走到她身边。
林初念点点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发现已经到了八点多。
“你吃饭了吗？”她转过头问道，“我这儿有小蛋糕你要不要先吃点？”
陆灼点点头，他在一中学校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都没有看见林初念，电话也打不通，根本没有想到吃饭这回事儿，现在反应过来，确实已经有点儿饿得难受了。
他看见桌上被撕开包装的蛋糕，想也不想就塞进了嘴里。小时候养成的习惯，所以他从不挑食，哪怕是最难以入口的东西，他也能平静地吃下去。
“啊！”林初念眨眨眼，还来不及阻止，“那个蛋糕……”
“怎么了？”陆灼把包装袋裹了裹塞进口袋，坦然的抬起头。
“没事。”她尴尬地抿着唇摇了摇头。
那个蛋糕她咬过的呀，不过他吃都吃了，自己再说这些总感觉怪怪的。
“我这儿还有，你还要吗？”林初念从书包里掏出另一个递给他。
陆灼正想说点什么，忽然楼梯口传来的一声怒斥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刚刚是什么声音？是谁还在教室里，这么晚还不回去！”
一中学校的保安大叔穿着深蓝色的制服站在楼梯口，一束强烈的手电筒灯光照了过来。
他刚刚在巡逻的时候听见教学楼发出一阵巨响，立马赶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没想到却看到高二年纪还有教室亮着灯。
林初念被吓了一跳，看了一眼被陆灼踢坏的门，她本能地拉着他跑向教室后排，躲在了后门大桌子的下面，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害怕会发出一点儿声音。
陆灼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样子有点好笑，没有告诉她其实根本不用躲的，低下身配合着她的动作。
保安打着手电筒走进了教室，看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人，看着坏掉的教室门锁纳闷地嘟囔了几句，把教室的灯关了才离开。
林初念和陆灼还躲在教室里的桌子下面，她注意着门外越来越远的脚步声紧张的鼻尖冒汗。
陆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直到听不见脚步声了才拉着她站起来。
蹲了好一会儿，林初念的脚有点发麻踉跄了几步没有站稳。
她还来不及惊呼出声，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掌有力的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顺势跌入后方有力的胸膛中。
一月分的天气很冷，可她贴着的胸膛很烫，隔着薄薄的两层衣服，林初念似乎还能感觉到对方逐渐加快的心跳。
她抱着书包的手指微微收紧，有些莫名的紧张，是她撞疼他了吗？
为什么他心跳突然变得这么快？
感受到她的不自在，陆灼迅速把她推开，拍了拍她衣服上刚刚染上的灰尘后，拿过林初念手里的书包往前走：“走吧。”
林初念捏着衣角愣了半秒，他怎么又不高兴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直沉默着，陆灼送她回了大院，他走在前面背着林初念粉白色的书包有些奇怪。
两个人走得很慢，昏黄的路灯照下来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林初念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哪怕这条巷子再长也走到了尽头。
“到了。”陆灼停下脚步，转身把书包递给她。
她接过书包拿出里面的外套和围巾手套：“我都洗过了。”
陆灼刚拿过衣服就看见校服背后被烧的那个洞。
“是点蚊香的时候不小心烧到了。”林初念脸色微红，有点不好意思。
他点点头，没有过问大冬天的点什么蚊香，一件外套而已，只要她高兴就好。
陆灼正要抬腿离开，看见罗雪从大院走了出来，表情凝重地看着他们俩。
林初念也看到了罗雪，她转过身把书包拉链拉好，不动声色地挡住陆灼手里的那一团衣物：“妈妈。”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跟你爸爸差点去报警了！”罗雪皱着眉头，话里话外都是担心。
“不小心被锁在教室里了，我手机也没电了。”林初念耐心地解释，“是陆灼帮我出来的，不然我现在还在教室里呢。”
罗雪闻言看了看站得笔挺的少年，脸色缓和了不少，笑着说：“原来是陆灼？两年不见罗阿姨都快认不出来了。”
“罗阿姨好。”他扯了扯嘴角，礼貌的打着招呼，但眼睛从未离开林初念。
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罗雪眉梢微不可闻地皱了皱，随即很快恢复了笑脸：“今晚留下来吃饭吧，阿姨好久没见过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