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没见过这么气人的，说出来的话能把人气死。
明明一开始不愿意说明的人是他，现在凭什么又说这些呀。
陆灼微微蹙眉，小腿被她不痛不痒的踢了一脚，她那点儿猫挠的力气实在是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瞪了他一眼，林初念跑着上了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一层一层亮起，然后又一层一层的熄灭，他看着她走远，忽然烟瘾有些犯了。
陆灼拿出一根烟放在唇边，微微刺激的烟草味道让他焦躁的心情得到了片刻的宁静。
最终他还是没有点燃，想着是在她家楼下，他只是放在鼻尖闻了闻就放回了烟盒里。
银白的月将院子里少年孤寂的影子拉得老长，不知道在院子站了多久，九月晚上的风带着几丝凉意从他领口往里钻。
他就像感觉不到一样，像一尊冰雕在大院的树下一动不动，直到双腿开始酸麻，天边的夜比墨还要黑时，陆灼才慢慢抬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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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楼，林初念才感觉到自己是真的不舒服，估计是今天没有穿外套出门着了凉。
一到家，罗雪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叹了口气：“你呀，出去玩还感冒了，赶紧去喝点热开水，我去拿药。”
林初念心虚地吐了吐舌尖：“忘了穿外套了嘛。”
“这么晚了你怎么回来的？”罗雪找出感冒药递给她，有些纳闷儿，这个点C市大部分公交车都已经停运了，打车也很难打到，刚还想打电话给她问问在哪儿，让她爸爸去接她来着。
“同学送我回来的，他家里有车。”林初念眼神不自在地瞟了一眼窗外，吃完药抱着热水喝了几口，“我去洗漱睡觉啦，明天要回学校了。”
她细微的动作被罗雪捕捉到，自己的女儿她再了解不过了。她留了个心眼儿，趁着林初念去洗漱时到窗边看了一眼。
黑黢黢的院子里只有微弱的月光，只一眼她就认出了站在楼下的那个少年，除了陆灼还能是谁。
罗雪忍不住蹙起眉头，看来她之前一直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林景福看见妻子眉头紧蹙，担忧地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你看。”罗雪指了指楼下站着的少年，叹了口气，“他和念念……”
他一瞬间就明白了罗雪的意思，也不由地开始担心。从前两个小孩关系好大人们只当他们是好朋友，不会过多在意这些，可是现在小孩子们逐渐长大，他们也不得不把青春期棘手的问题放到台面上来说。
毕竟，没有人会想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陆灼家里的情况实在太复杂了，他自己的性格也非常古怪，如果林初念和他在一起一定会非常辛苦，这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罗雪自然不会允许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女儿去吃这种苦，更何况现在两个人还小，早恋更是不被允许的。
一整晚她都没有睡着，早上起来送林初念去了学校之后，罗雪打了辆车去了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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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中学校的氛围与严肃的一中截然不同，哪怕是高三也相对轻松惬意很多，课间的打打闹闹也没有停过，走廊上贴满了激励人心的横幅，也阻止不了少男少女们躁动的心。
课间操时，郑子昂正拉着高二八班班花的发尾闹她，气得女生追着他打，混乱的追逐间，他手机掉落在了地上。
班花趁他停下来锤了好几拳泄愤，郑子昂笑着弯腰把手机捡起来，一双黑色的高跟鞋映入他眼前，他顺着视线往上却发现是他认识的一张脸。
“罗阿姨，您怎么来了？”郑子昂站直身体，有些迟疑，他不知道为什么林初念的妈妈会来三中。
罗雪朝他笑了笑：“子昂啊，陆灼是不是也在三中上学？你知道他在哪个班吗？”
郑子昂心里一沉，忍不住问道：“您找他有什么事儿吗？他和我一个班。”
“阿姨找他有点事儿，你帮我叫他出来一下吧。”罗雪弯弯唇没有多说些什么。
“好，您等一下，我去叫他。”
郑子昂抿着唇进了教室，陆灼看着窗外发呆，他走上前踟蹰着开口道：“陆灼，林初念的妈妈来找你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自从那天过去，他已经知道了陆灼喜欢林初念，但是看着他的状态两个人应该没有在一起，那今天罗雪过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陆灼缓缓转过头，眼底清明：“知道了。”
他站起身理了理被压皱的校服，心里异常平静，他能猜得到罗阿姨来找他的目的。
看着窗外他抿抿唇，走出了教室。
“罗阿姨。”他走到罗雪身边，微微低头看她，“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罗雪带着他走到走廊尽头，那里人比较少，方便他们说话。
“昨晚是你送念念回来的吧？”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笑了笑，“谢谢你了陆灼，那么晚了还送她回家。”
“罗阿姨您不用客气，我和她一起长大，这没什么。”陆灼双手放在口袋里，面无表情地回答。
罗雪看着他欲言又止：“我和念念她爸爸都知道你们关系好，但是……”
气氛一下子有些沉默，陆灼抬起头漆黑的眸子里有些黯然：“您说吧阿姨，没事儿。”
“但是你们两个毕竟已经长大，”罗雪叹了口气，有些话虽然残忍，但她不得不说，“必须要懂得分寸。”
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陆灼心里没有一点波澜，早已经猜到罗雪来找自己的目的。
他眼尾酸涩，死死咬着牙：“我知道的罗阿姨，您放心。”
少年隐忍的表情让罗雪分外自责，陆灼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吃了多少苦她比谁都清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真的不想伤害他。
“很抱歉阿姨今天跟你说这些话，但是陆灼，”她抿着唇说，“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阿姨，我和你林叔叔都非常喜欢你，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有能帮你的地方一定会尽力的。”
“谢谢罗阿姨，但是不用了。”微微点头，陆灼近乎能尝到被利齿咬破口腔传来的血腥气，“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我现在过得很好。”
说完这番话，罗雪心里也难受，她强撑着心里的酸涩拍了拍少年略显单薄的肩头：“好，那阿姨不打扰你学习了。”
他点点头。
原本温暖的风似乎变得有些寒冷，喉间难忍的哽咽让他再说不出一个字。
他到底还是奢望了。
第33章
上午第二节 课是考试,高三之后考试也越来越多。
陆灼回了教室面色如常，郑子昂看不出什么来，只好开口问他：“罗阿姨找你什么事儿？”
“没什么事。”他不愿多说什么，郑子昂也没办了办法,只好转过身去提笔开始写考卷。
看着眼前一道道试题,陆灼忽然失去了所有方向,他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最后交卷,他一个字也没有写。
“到底怎么了？”考完试郑子昂担忧地看着他。
刚刚交卷，他发现陆灼的卷子上只写了个名字，其他的地方一片空白，明明能考满分的人却交了白卷，时间像是又倒回了一年前,那段陆灼肆无忌惮的日子。
陆灼摇摇头：“没事,放学叫上你那些朋友去ROCK，我约了位置。”
ROCK是三中旁边一家台球厅，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但是近一段时间他们已经很少过去了,特别是陆灼，几乎没有再出现过。
郑子昂微微皱眉，总觉得他有些细微的变化。
放了学，陆灼一行人出了教室门就看见于家美守在门口，她一见他们就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表哥我和你们一起去行吗？”
益星文逗她：“你又不会打球,去干吗？”
“我可以帮你们买水的。”她挪到陆灼身旁，小心问道，“行吗表哥？”
“随你的便。”陆灼看也没看她，直直往前走。
她内心有些雀跃,小心地跟在他们身后。
上次她知道陆灼喜欢那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子之后就很久没有来找过他们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过去，她慢慢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
小姑娘开始明白，喜欢一个人，只要他好就行了，并不需要强求他也同样喜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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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逐渐变冷，林初念不得不又裹上厚厚的外套，一张粉白的小脸藏在高高的领子里冻得直呵气。
气温降低，她人也越来越懒，接了热水就不愿意动了，坐在位置上暖手，看着教室走廊里艾宇楠和小胖子吵吵闹闹忍不住想笑。
上课铃响，艾宇楠不得不进了教室，一脸愤然，显然是气的不轻。
“你们两到底怎么啦？”林初念把帮她装好的热水递给她，担忧地问道，“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他神经病……”打开热水喝了一口，被烫的直吐舌头，“看见高二的男生给我送早餐就开始说什么其实也没那么喜欢我，如果我喜欢那个高二的男生可以马上和他分手。”
林初念目瞪口呆，小胖子有多喜欢艾宇楠她再知道不过了，他追了她整整三年，从高一到高三不知道多少个日夜，怎么可能会没有多喜欢呢？
“懒得理他，天天口是心非的。”艾宇楠无所谓地耸耸肩，趴在桌子上开始抄黑板上的笔记。
林初念陡然想起一张脸，那张脸的主人也是这样口是心非，总是说着一些拒绝的话，可他做的事却是另一个意思。
“男生都这样吗？”她咬着下唇，小声问道。
艾宇楠抬起头，眯着眼睛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林初念收回目光，拿起笔抄写着笔记，心里乱成一团，她的‘陆灼哥哥’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呀？
单纯又直白的少女心被掀起涟漪，像窗外微微泛红的枫叶，随着风越飘越远。
下午的课是班主任老张头的，大家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老张头大名张志强，其实年龄算不上大，但是他英年早秃，头顶一片地中海遮都遮不住，于是那些调皮的学生给他取了老张头这样听起来就像个老头的绰号。
虽然他的绰号很好笑，但是高二五班没有人不害怕他，见了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一个个都乖的不行。
林初念强撑着困意喝了一口热水，她昨天晚上来了例假小腹胀痛一直没有休息好，到了下午就有些犯困。
没一会儿张志强夹着高三年纪的语文书进了教室，她打起精神听课。
口袋里的震动让林初念忍不住分神，她揉揉酸涩的眼眶偷偷低头看了一眼，是郑子昂给她打的电话。
看着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老张头，她心虚地挂断电话发了条信息过去：【怎么了？在上课呢。】
隔了好一会儿，郑子昂都没有回消息。
林初念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心急如焚，可是迟迟不下课，原本短短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变得漫长无比，像是怎么也等不到一样。
老张头背对着他们在黑板上奋笔疾书，林初念五分钟看一次时间，终于捱到了下课时间。
好在这次老张头没有拖堂，下了课直接拿着书本回了办公室。
见他走了，林初念立马拿出手机给郑子昂打了个电话，响了不过两声，对面就接通了。
“喂，你找我什么事儿？”她握着电话有些着急。
手机里郑子昂的声音略显沙哑：“陆灼有去找你吗？”
“没有啊，”她摇摇头，纳闷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天生气上楼之后，陆灼也没有找过她，高三的课业也忙，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上午他不知道接到个什么电话，上着课忽然走了，到现在也联系不上。”郑子昂急得不行，“你给他打电话吧，你给他打他一定会接的。”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林初念没有再和陆灼置气的心思了，挂断和郑子昂的电话后就开始拨他的手机。
十分钟的下课时间，陆灼的电话一直没有接通，林初念焦急万分，一点上课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回了教室，把自己的书包背上，朝正坐在位置上发短信的艾宇楠说：“小楠，你帮我跟老师请个假，就说我肚子疼。”
“啊？”艾宇楠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你要去干嘛？等会儿可还是老张头的课啊，你胆子也太大了。”
“我有点儿事儿，这节课上不了了。”她没有心思再等下去，“我走了，记得哦。”
没有等艾宇楠回答，林初念背着书包匆匆出了校门，室外的风有些大，她裹紧自己宽大的校服脑子里不停地想着陆灼会去哪儿。
学校是肯定不可能的，郑子昂他们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电话也不能接呢？
林初念拦了一辆车告诉司机她记忆中陆灼家的地址，她去过几回，那里离学校不算太远。
到了陆灼家林初念按了半小时门铃也没人回应，她气馁地坐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对陆灼的了解真的很少，她除了知道他家的地址，其他一概不知，就连他平时喜欢去哪里都不知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坐在书包上却也隔绝不了地板上传来的刺骨凉意，林初念抱着手臂取暖同时不停的给陆灼打电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她的手机电量也终于耗尽关了机，望着漆黑的手机屏幕，她有些无措。
就当她背起书包准备离开时，空旷的走廊里传来沙哑的咳嗽声，走廊的声控灯不知道是不是坏了，怎么也没有亮。
林初念屏着气没有出声，圆圆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黑暗里发出声音的位置。
随着沉重的脚步越来越近，她终于借着月光看清了对方的脸。
陆灼冷硬的脸上满是伤口和血迹，衣服又脏又破，刹那间像是回到十年前那个晚饭过后的傍晚。
与那次不同的是，她的少年已经长大了，不是背对她越走越远，而是朝着她一步步慢慢走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