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灵并不意外她会跟自己说话,朝她昂了昂下颌示意她继续。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初念小脸苍白眼下黑青,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她吹了吹甲缝里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带着几分讥讽的笑容。
林初念不想跟她卖关子,直接挑明道:“你这个目击证人来的太巧了一点儿吧,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怎么?”邱灵凌厉的眼尾挑起,“想说我作伪证?我可是亲眼所见,有物证有人证的,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哦。再说了,他可是家里就有犯罪的种,他能是什么好东西?”
她年纪不大,看样子也才十六七岁的样子,可眼神里那种锋利的触感让人忽视她的年龄。
原本她想看看林初念气急败坏的脸,可没想到她不怒反笑,唇边荡起的两个小梨涡煞是可爱。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看来真是你们在害他。”
邱灵眉头一蹙,咬着牙说:“别自以为是了,他不是个好人,我劝你赶紧跟他分手吧,省的到时候这件事情牵扯到你的头上。”
“他是不是好人用不着你来判断,反而你……”林初念勾唇打量她,“在我看来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你凭什么这么说!”邱灵脸色一变,恶狠狠地看着她。
她说这番话无非是想让林初念改变主意好跟陆灼分手,他那么喜欢这个女孩子到时候肯定会很痛苦,只要他痛苦,她就开心。
“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几年前发生了什么。”
夏日的风又燥又干,蝉鸣声起伏不定,林初念把耳边的碎发拢起,眉目间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难道变成这样面目可憎,就是你死去的父亲想要的吗?”
第71章
她本来是不想把对方家人搬出来的,可是这个小女孩已经快要把自己给毁了。当年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不想见到,就连于茂材那种人渣也是不愿意发生的。
“你有什么资格提我爸爸!”邱灵差点儿失去理智,“凭什么我爸爸不在了,陆灼一家人还能活得好好的?我痛苦的时候他却开开心心的生活?凭什么!”
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父亲,可是加害他们的人呢?除了坐几年牢,赔点钱什么都不用管,照常开心的上学交朋友,而她却逐渐沉默在灭顶的难过里。
哪怕几年的时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走出来,如果能让陆灼痛苦,那她或许就会轻松几分。
“他开心?”林初念没想到她会这么想,“这几年来他承受的痛苦不比你少。严格上来说,其实当年的车祸与他无关,但他还是负起了责任,一年内把赔偿款缴清。”
邱灵冷笑一声看着她没有回话。
她抿了抿唇,继续道:“我想你的家人也不会愿意你变成这个样子,因为仇恨让自己面目全非。”
“你懂什么!”邱灵眼眶泛红,“如果我跟没事儿人一样,岂不是更对不起我爸爸?!”
只有报复才能让她心安一点,好让她安慰自己,活这么大最少为父亲做过一点点事。
林初念摇了摇头:“你错了,父母只希望没有他们的日子里你会活得更好,而不是被仇恨绑住。”
被仇恨绊住的人生无疑是可悲的,因为会失去自我,失去其他所有的快乐。
可是现在的邱灵并不懂,她只知道复仇给她的快.感渐渐代替了她的痛苦,让她得到片刻的解脱。
“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没用的话了,”她调整好表情,收起刚刚的情绪,“反正事情马上就要尘埃落定,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是没有办法让陆灼脱罪的。”
林初念咬着唇没有说话,她知道邱灵说的没错,她一个人的力量有限,现在也找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来证明陆灼的清白,凭借着她一张嘴是没有办法让司法部门相信的。
在警局里等了大半个下午也没有一点结论,除了邱灵这个目击证人,几乎没有其他证据指明凶手就是陆灼,可偏偏‘目击证人’的证词是不能作为决定性证据的。再加上迟迟没有找到陆灼本人,案件一再搁置。
-
林初念第二天就回了B市,医大已经开了学,她想着陆灼的室友说不定会有点他的消息,毕竟当时他从村里离开的时候直接回了B市。
她猜的没错,陆灼的确是回过B市。
秦子石递给她一个信封,里面能摸出来是一张卡片,他挠了挠头:“陆灼说如果你来找他就把这个给你,还说密码你知道。”
这张银行卡不是之前陆灼硬要塞给她的那一张,当时那张卡里有六十五万,被他强行留在了罗雪那儿,至今还没有拿回去。
她原本以为那些钱是他所有的积蓄,可是现在……
他哪里又有了钱啊?
林初念打开信封看了一眼,里面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寥寥写了两行字:‘念念,这世界上总是会有很多苦难和遗憾的,所以别难过。’
‘要好好的。’
她顷刻间眼眶酸胀难忍,几乎就要落下眼泪。
明明事情发生的这样突然,可是他却做好了准备,就连钱都给她备好了。
这两行字看起来轻飘飘的,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他究竟是在怎么样的心境写下的这些?他怎么能让她‘要好好的’?
事情到了这样的局面,他居然还能平静的写下这些话。
等他回来,她一定要好好生一场他的气。
秦子石见她要哭,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她:“别难过了,灼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儿,估计到时候解决好就回来了。”
他还不知道C市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单纯的以为只是两个人闹分手而已。
林初念接过纸巾点了点头,鼻音浓重:“谢谢。”
秦子石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孩子,急得脸色涨红却说不出一个字。
回到师大,林初念的情绪还没有缓过来,眼尾红肿连带着鼻头都带着几分韫色。
傅明远在她宿舍楼下守了一整天才见到她的人,现在又看到她好像哭过,冷笑了两声:“你上哪儿去了?”
林初念连一个眼风都没有给他,径直往学校宿舍走。
正是下课的时间,周围不少人都看见了这一幕,再加上他们俩在师大本来就是非常出名的两个人,更是分外引人瞩目。
见她不愿意搭理自己,傅明远脸色黢黑,拦住她的去路:“林、初、念!”
“我跟你无话可说。”她本来就对他没有耐心,但是猜到他参与了整件事情之后,更是一丁点儿好脸色都不想给他。
“你还在找陆灼?”傅明远神色莫测,原本总是吊儿郎当笑着的一张脸也沉着,“说不定他都已经死了。”
他的这番话让林初念心里蓦地一跳,惊慌到:“你胡说什么?!”
陆灼怎么可能会死,他比荒漠的野草还要坚韧,不管什么样的处境都会尽他所能活下去的,因为他知道,自己在等他回来。
“呵,你还不知道死的那个人是谁吗?”他嗤笑道,“C市的沐天集团你总听过吧?”
林初念眸光微闪,沐天集团她确实听过,对于C市土生土长的人来说这个公司再熟悉不过了,当年几乎包揽了整个C市所有的行业,只可惜在几年前因为几个贪污和操盘股票的案子被国家给查了,据说当时的几个负责人也被抓了进去。
怎么又和这件事扯上了关系?
“死者就是沐天集团负责人的独生子,你说他会不会放过陆灼?”他小声凑到林初念耳边,“所以我说啊,陆灼说不定早就死了,不然能这样找不到吗?”
“你闭嘴!”林初念脸色煞白。
她心里清楚,哪怕沐天集团早几年前就破产了,可始终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失去独子对一个老人来说是致命的打击,说不定他会丧心病狂,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不管青红皂白地找陆灼报仇。
“所以我劝你别想着他了,省的难过伤心。”他这话说得真诚,私心里是不希望林初念难过的。
可是事情他毕竟有参与,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少不了几分心虚。
林初念压下喉间的哽咽,冷着脸说:“我想着谁伤不伤心又关你什么事。”
话音还未落地,她扭头就走,一眼也不想再看见他。她声音不小,附近路过的人都听到了,顿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被当众下了面子,傅明远气得不轻,朝着路人咬牙道:“看什么看!”
没想到他脾气这么臭,路过的小姑娘被他吓得脖子一缩,赶紧离开了。
他撒完气,朝着林初念离开的背影狠狠骂了一句:“不知道好歹!”
不远处楼道的阴影里,一个身材高挑的影子被挡的严严实实,他看着少女泛红的眼眶死死握拳,牙关紧咬几乎能尝到些许血腥味。
可不知道是不是天色太暗还是他藏得太过深,居然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个影子在那里站了整整一夜才悄悄离开。
-
案子过去一个多月,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几乎每天林初念都要打电话去洪坦河分局询问案件的最新情况,以至于接线员看见这个电话号码就开始头疼,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暂时还没有新的突破。
哪怕她只是想听听有没有陆灼的消息,可依旧没有回应。
他就像人间蒸发,第二次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傅明远还是不厌其烦地纠缠,每天林初念都在躲着他,可是他就像感觉不到她的抵触,更加的变本加厉。
这两天更是过分,死拽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在学校里拉拉扯扯。
“放开啊你!”林初念死命挣扎也没能挣脱他的桎梏,转头朝着周围路过的同学求救:“能不能帮帮我?我是教育系大二的林初念,我不认识这个人——”
“行了行了,赶紧滚!”傅明远一把捂住她的嘴,朝着路过的同学凶神恶煞的吼。
他在学校名声大得很,有钱又霸道没人敢惹他,那同学自然也是早就知道傅明远喜欢林初念,也只好看了看她气得通红的小脸,灰溜溜的走了。
林初念气的狠了,在他手掌用力咬了一口,片刻间就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操!”
傅明远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心看了一眼,转而又死皮赖脸地笑道:“小嘴挺利啊,不过用错了地方。”
“我不想去!不想去!”她懒得搭理他的污言秽语,胸口上下起伏,显然是气坏了,“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他妈的,叫你吃个饭而已,用得着这么不情愿吗?”傅明远也来了脾气,拉着她就往外拽,直接给塞进了车里。
‘咔哒’一声。
车门被锁上,林初念铁青着脸坐在副驾驶,一个字都不肯再跟他说了。
一路上都没有人再说话,她脸色有些白,额头细密的汗珠打湿了额发。好半天,傅明远才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这十一月的天气再怎么样热也不会出这么多的汗。
他把车靠边停好,伸出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皱着眉头问:“你哪儿不舒服?”
第72章
咬着唇,林初念没有理他。
“说话!”他见她一张小脸儿完全没了往日的光彩,不由得有些急。
可她还是死活不开口,哪怕是疼得眼前发黑也不愿意跟他说一个字,执拗的过分。
傅明远铁青着一张脸驱车去了离学校最近的医院。
到了医院,医生问她症状她也不说话,一双乌黑的杏眼儿瞪着眼前的傅明远,恨不得咬他一块肉下来。
“这……”医生左右为难,看了一眼傅明远,“这位同学你先出去吧,我给她看看先。”
医生以为是小情侣闹矛盾,试着调解。
傅明远也知道林初念不愿意看见自己,现在这样的情况更是怕刺激她,只好点了点头:“我出去帮你买瓶水。”
检查的结果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是因为压力过大引起的胃痉挛,简而言之‘被气的’。
吃过医生给她开的药再休息了一会儿,林初念的小脸才逐渐恢复血色。
傅明远也买好了水送进来,把水递给她之后,黑着脸说:“我在外面等你。”
虽然她生了病,但是他还是没有放弃让她一起去吃饭的念头。今天是他发小回国,说好了都要带自己女朋友去的,他不能掉链子。
哪怕林初念现在不是他女朋友,但傅明远知道,将来肯定是。
毕竟陆灼惹了不该惹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即便没死也得进牢里待上个十年八年,等他出来黄花菜都凉了,还能有和林初念在一起的机会吗?
他站在门外抽了几口烟,直到被同样站在对面等人的大妈瞪了几眼才想起来这里是医院,只好把烟给掐了。
又过了好半晌都没见林初念出来,傅明远没了耐心,推开诊疗室的门走了进去。
可诊疗室里却没了林初念的身影,医生指了指帘子后面。
傅明远皱着眉头走进去,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洗手间,此时里面的窗子正敞开着,风呼呼地往诊疗室里灌。
他脸色阴沉,所有耐心都被耗尽。
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这么费尽心思,可是她对自己却避如蛇蝎,实在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没了耐心,他自然也不会好言好语的去跟她说这些了。他这人就是这样,想要的人或物,得不到就骗,骗不到就抢,强扭的瓜虽然不甜,但总比看着这瓜被别人扭下来好。
-
从医院出来后天气有些微凉,刚刚有点儿着急,林初念从窗子里跳下去的不小心崴了脚,慢慢地向前走,每一步都是钻心的疼。
还好诊疗室在一楼,否则她绝对没有勇气从上面跳下去。
天色还早,没有到傍晚日落的时候,医院里面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一瘸一拐的少女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