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反正时日还长,慢慢来,想改变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急不得。
对此,系统毫无平仄的电子音响起:“宿主,你就这样还想改变反派,一点自己的坚持都没有,只知道顺着他走,别哪天是你被带偏。”
桑荔听出鄙视意味,也懒得搭理系统,只想着把小眠哄好。
少年抿着唇,一路上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
推开门,桑荔讨好的捧起放在框子里的小鸡崽,“看,是不是很可爱,送给你。”
曲清眠语调凉凉的,“太小,不吃。”
桑荔眼睛瞪大,将两只小鸡捧回胸口护住,“这不是送给你吃,是养的。”
曲清眠瞥她一眼,进到屋里。
虽没再说什么,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但桑荔还是解读出了意思
养鸡,难道不是用来吃的?
啾啾啾
小鸡崽吃饱了米粒,精神很足,伸展着小翅膀想脱离桑荔的桎梏。
她也醒悟过来。
幼崽的确是可爱,不会有吃掉它们的念头,但等到长大长肥,只怕是每次看到,都会寻思着找个日子给拔毛炖了。
为了不让小鸡到处乱跑,桑荔去找了燕秋远,想在他的指导下做个栅栏。
然而每次这种活计,小眠都会很主动的过来包揽,她只好腾出位子,让他动手。
夕阳最后一抹余光照在院落一角,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坐在那里,隔着半米的距离,身后是拉得很长倾斜的影子。
桑荔给墙角边的植株浇水。
自破土发芽之后,花苗就噌噌噌往上长,绿叶繁茂,只等再长些日子,就能按照燕大哥教的法子,牵引爬墙。
只不过想等到开花,恐怕还得两年。
浇完水,桑荔就站在那看着他们,等到栅栏圈好,曲清眠偏过头。
视线触碰,桑荔下意识弯起嘴角,笑容刚起一半,少年就生硬别过头。
桑荔:“……”
看来还得加足劲,让他愿意信任,也愿意亲近她。
吃完晚饭,两人在小院子里纳凉。
这个世界的星星又多又亮,夏季夜空澄净一片,能清晰看到星河密布而成的缎子。
“小眠,你的生辰在什么时候?”桑荔靠在木质凉椅上,手里捧着一个津甜的梨啃着,含糊不清的问道。
“不知道。”
算是在预料之中,小眠从来没有过过生日。
桑荔咽下梨肉,坐起身认真看向他,“我在暗场买下你时打听过,你被送去的时候,刚过立秋。”
那日她赶着去救人,根本没时间多问。
但还是婴儿的曲清眠被送去暗场,原书有提上一句,所以她知道。
桑荔真想把小眠曾经缺失的,全都补回,“那我们往后,就把立秋那天,定做你的生辰好不好?”
曲清眠默了一会,淡淡应声,“不需要。”
桑荔侧过身,轻轻去拽少年衣袖,声音轻软,却也莫名的坚持,“小眠,每年生辰我都要给你过,今年离立秋没几日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听到少年说不需要,她只觉得心疼。
换旁的人,听到节日生辰,都是欢喜,而说不需要的人,是不是因为没有得到过,所以也不敢有期望呢?
“没有。”
依然是生硬抗拒的态度。
桑荔也不再问,而是在心里计划起来,等过几日到了立秋,怎么给小眠庆生。
夫子教习的速度逐渐提升,所讲的内容也越来越多,每日上午到学堂,第一件事,就是把前一天学习的内容背诵出来,背不出的就要罚站。
一个个轮流到夫子那里背,背出来的兴高采烈坐回位子,背不出的垂头丧气往后走。
陈三石没精打采抱着书,哭丧着脸,“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曲兄,你说你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跟我的不一样呢?”
说完哀叹一声,站到后面去了。
为了避免挡到别人,他们罚站都是站到最后面,齐齐的一排。
曲清眠听到陈三石的话,没有搭理。
他在课堂上虽然可以另行学习,但夫子为了服众,也要求他每日背诵。
起先很多人对曲清眠的独特待遇很不爽,但这几日他一字不漏的流畅背诵,的确叫人服气又嫉妒。
偏偏他性子还冷淡,谁也不理,所以大多人都不怎么喜欢他。
江柳歆倒是越来越喜欢,她觉得少年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虽然被拒绝,有傲气被挫的愤怒,却也依然喜欢。
何赵几人基本上每天都在罚站。
不知道为什么,他逐渐将学堂上所有的不爽,尽数算到那个叫曲清眠的少年头上。
私塾里有个很大的院子,高树郁郁葱葱,还有几块菜圃,种了青菜。
下午的时候,大多人都有些昏昏欲睡,夫子提出让他们适当放松,去清理院子里的杂草。
“那有棵枇杷树。”
不知道谁说了一声,很快一道道惊喜的声音响起。
“还真是,先前竟然没发现。”
“果子不多了,零星就那么几簇,要摘得赶紧!”
“不就是枇杷果吗,难不成你们还想爬树,被夫子看到了,肯定要挨罚。”
不少孩子站在树下,想要爬上去摘枇杷果,却又担心被夫子看到,犹豫不决。
“走。”何赵朝身边几个少年挑眉看了眼,身形矫捷就像猴子般爬上了树。
他们几个上去,其他人自然也就放弃了想法。
曲清眠站在树荫底下,江柳歆就在不远处看着,很想过去搭话,但看到那张冷白淡漠的脸,之前几次碰壁的经历又叫她按捺住。
只是看着,少女的心思就在不断飞扬。
虽然总是影子般没有声息,却还是叫看过的人再也放不下那张脸,怎么会有人生得这般好看呢?
况且他聪慧不说,性子比同龄人要沉静多了,不像何赵他们,都多大人了,还爬树摘果子。
江柳歆将嫌弃的目光投到枇杷树上,就见一个橙黄的枇杷果子被抛出来,直接砸向另一边的曲清眠。
她当即想出声提醒,却发现第二个、第三个……
树上那几个少年摘了枇杷果,根本不是来吃,就跟打靶子般,一个接着一个的朝曲清眠掷去。
抛掷加上了力道,砸在身上有些许痛感。
曲清眠抬头看过去,冷淡眉眼间覆上层伺机而动的凶戾寒霜。
江柳歆吓得咽了咽口水,想说的话都忘了说,那日被看一眼就浑身冰凉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觉得他像一只极其危险的野兽,平常收起爪牙漫不经心,一旦招惹,能瞬息扑过去杀死对方。
江柳歆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可怕的念头。
一个很少见到死亡,即便见,也是正常生老病死,没见过什么血腥场面的少女,甚至觉得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太荒谬。
然而下一瞬,他动了。
那是什么样的速度。
江柳歆只觉得还没看清,人就已经越过一段距离,倏地上了树。
“啊——”
几道身影纷纷坠树,摔在地上发出痛呼。
少年蹲身在树干间,阳光透过枝叶,那张脸在光影下晦暗不明,垂眼盯着躺到地上的何赵几人。
何赵他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蒙圈的。
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第17章
曲清眠垂眼看着从地上挣扎爬起的几个少年,冷漠的如同在看草芥。
如果是在重生之前,他刚才就不只是将人推下来,而是直接扯断他们的脖子。
人命在他眼中,和鸡鸭鱼肉没有任何区别。
何赵快气炸了。
他爬的最高,摔得最狠,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屁股和腿有些痛,再就是手被划拉了一道小口子。
可以说伤害算不得大,但羞辱性极强。
在学堂所有人面前,他们几个挑衅,结果连对方动作都没看清,就被推下来摔个四脚朝天。
这狼狈,是何赵打小纵横瑶水镇街头巷尾从未有过的。
反应过来后,他当即腾一下站起身,气势汹汹就想爬上树把居高临下俯视的人给拽下,狠狠揍上一顿!
夫子走出来,正看到何赵面露狰狞的爬树,严厉呵斥道:“你们在闹什么!”
最后何赵几个人被罚了,罚抄诗文。
对他们来说,这比挨板子还要难受,而更气愤的,是曲清眠屁事没有,夫子不仅没有责问,还关切的问上一句,没事吧?
就好像他们欺负了他一样。
是,的确是打算欺负,但这不是没成功,还反被推得摔下树了吗?
凭什么就只罚他们几个,这一点都不公平!
何赵愤愤,对曲清眠愈发怨念横生。
他们就跪在外面石桌上抄写诗文,又热又闷,还抄得头昏,趁夫子没注意的空档,几人眼神交汇,相互间心领神会。
那小子,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傍晚下学的时候,夫子叮嘱:“再过三日,有一堂小测,就测这段时间你们学的如何,回去之后,没有把握的人要抓紧,多抽出时间来温习。”
听到小测,顿时哀嚎一片。
陈三石愁到挠头,“都说我不是念书的料了,家里非要我来,来就来吧,我识识字,能算账就行,怎么这不光得背书,还要小测啊。”
抱怨完,看一眼身边将书收进布袋子,平静无波的曲清眠,陈三石再次感慨,“要是能把曲兄的聪慧分给我十分之一,就好了。”
他抱怨归抱怨,同样收拾起东西,准备回家了点灯夜读,也压根没指望从不接话的少年会答复。
然而出乎意料的,身边的人走出去时丢下句清冷的话,“把聪慧分给你,也只会排异。”
陈三石惊了!
他这个高冷同桌竟然接话茬了?!
激动的神色一瞬间出现在那张黝黑却也清俊的脸上,然而不等他咧开嘴笑,突然反应过来,曲兄刚才说的什么?
排异?
这是个什么新词,他竟从未听过。
是在夸他吧,是吧?
曲清眠走出学堂,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所有的语言能力,都是上一世,跟桑荔学的。
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牢牢记得。
尽管如今看过这般多书,跟着燕秋远还有夫子习得许多,也刻意想要替换掉或是掩埋记忆深处的那些东西。
但在某些时候,依旧会冷不丁的冒出来。
她的说话用词,有很多和旁人都不太一样。
傍晚残存的热浪侵袭,少年随着人群往外走,当他站定在私塾门口,等待桑荔来接的时候,几个神色不善的少年将他围了起来。
是何赵那帮人。
“小子,下午的时候很狂啊。”
“是要我们动手拖着你走,还是识趣一点跟着我们走?”
“也不用怕,就是教教你,往后见到我们,该做什么。”
正是下学的时候,私塾很多孩子往外走都注意到门口这一幕。
瑶水镇不大,像何赵又是打小就浑,欺负过很多人,基本上都识得他。
瞧这架势,大家都了然,这是又有人要挨揍了,纷纷目露同情,看着那个瘦弱干净的少年,跟着他们一起走进了私塾边的小巷子。
没人敢过去看热闹,而且不用看也知道,那少年惨了。
江柳歆也瞧见了,急得一跺脚,冲着他们喊,“何赵!你们干什么!”
何赵回头看了眼,脸色更难看,“你别管。”
他身边几个少年愤愤。
“这小子到底哪点好,竟然能让江柳歆这般维护。”
“不就是一张皮囊生得好。”
“脸有什么用,咱们把这小子揍趴下,让江姑娘好好看看,何兄不比他强多了。”
江柳歆家境在瑶水镇算是不错,又只她一个女儿,平时都宠着,对这种情形还是怕的,但她知道,何赵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绝不会对她怎么样。
壮了壮胆,她又快步跟过去,准备搬出夫子这座大山,“再不放开——”
“放开他!”
江柳歆话刚开了个头,身后就有一道清甜却气势十足的高喝成功盖过她。
因为太突然,她被吓了个哆嗦。
一阵身影挟裹着风从身侧刮过。
错愕的江柳歆认出来,是每日来接曲清眠回家的姑娘。
桑荔简直气坏了。
她转了个弯过来,就看到小眠被一帮少年围着去了巷子。
桑荔登时就急了,甩开腿,风一样就往这边跑,速度不亚于当初被狗追。
俗话说关心则乱,她甚至都忘了,连仙门的人都不能杀死小眠,几个区区的凡俗少年,根本就伤不到他。
小镇的巷子幽深窄长,长满青苔的院墙高高的,挡住阳光,攀爬了几束越过墙来的花枝藤蔓。
四五个少年围着曲清眠,就站在这暗影之下。
刚一进来,何赵就死死盯住这个短短几日,让他不爽了无数次的人,伸手想要去拽对方的衣襟,“你知道我是谁吗?”
瑶水镇的孩子都认得他,也都晓得怕。
可眼前这个少年竟然还是那么淡淡的、面无表情的样子,这叫何赵更是窝火。
曲清眠眼瞳漆黑,一言不发,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是活跃机敏的,像一只伺机而动的豹子,就在何赵抬手想要拉拽时,少年冷白的手指也微微动了。
他没有杀人的打算,因为对方算不得威胁,只需折断这只手便好。
然而就在何赵的手即将碰到他,曲清眠的手也将要抬起的时候,一声高喝让两人的动作都有了停顿。
不是江柳歆的声音。
何赵烦了,他就想安安静静教训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
极其暴躁的想要回身怒骂,屁股上却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力道不小,猝不及防下何赵一个猛扎往前跄踉,在曲清眠闪身躲开后,嗵的一声就给他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