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都不说亲自来接。”
卫阿嫱挽着灵薇臂弯,讨好道:“我这不是让崔言钰去了,你们又不是不认得他。”
灵薇带着她往屋里走,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也是觉得好笑,“我们自然认得,他母亲都是与我们一道来的,哪成想他一过来,母亲没反应过来叫了声‘姑爷’,正好让他母亲听到。”
“你没回来的时候,我们在院里虽听不真切,但也知道他母亲将他好生一番训斥,觉得辱了你名节,还不负责。”
“怪不得,我就说他母亲今日是怎么了,温柔的我心中没底。”
卫阿嫱突的想起今日崔言钰非要她回家来的举动,不禁舔了舔唇,原来在这等着她呢,他可是回锦衣卫躲的好。
进了屋,等见到已生黑发的父亲,她不禁愣了愣,卫父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鬓角,说道:“还多亏了阿薇,一直在给我与你母亲补身子,都将我黑发补出来了。”
这哪里是补的好,分明是找回了一个女儿,心病了结一半,觉得寻女有望,一个女儿都找到了,另一个女儿肯定活得好好的,在等着他,又浑身充满了力气,才生了黑发。
卫母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不管你是黑发还是白发,反正我都在呢。”
卫阿嫱和灵薇笑着看他们两个人,而后一家人一起收拾屋子,这屋子本就干净,稍一打扫,将行礼归置好就能入住。
忙乎到傍晚,吃了晚饭,所有人都在享受难得的温情时光,南镇抚司刚刚成立,卫阿嫱若是打定主意当锦衣卫,一时半会都不会离开应天府,他们得好好盘算一下。
因自己之故,让父母和灵薇姐东奔西跑,卫阿嫱早就有些准备,当下说道:“应天府才子重多,便是黄口小儿都能吟诗作赋,是一座山水皆宜人之城,不怕宵小之辈,我已经替阿姐将城中大小医馆都跑了个遍,选出两家医馆招收女弟子,阿姐可以过去看一看。
另外靠近我们住的地方,有一条商街,正巧两个铺子往外出兑,若是父母想盘下来,我就去和人商量,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我当然希望你们能歇在家中。”
“阿嫱,你有心了。”卫母说着,看向卫父,家中大事,一向他来拿主意。
卫父原本佝偻的背已经挺直,他道:“虽阿嫱送回殿下我们得了些赏钱,但可不能坐吃山空,况且我与你母亲是闲不住的,我们都商量好了,到了应天就做点小生意,给你们攒攒嫁妆,另外阿薇这里,我和你母亲也有不同的想法。”
“阿薇毕竟是个姑娘,出入医馆有所不便,时间久了恐遭闲言,这段日子我和你母亲身体出了什么状况,都是她医治的,我看阿薇完全可以坐诊,你不是说有两个铺子出兑吗?正好,都盘下来,其中一个就给阿薇开医馆。”
灵薇一惊,连忙拒绝:“我就只会个皮毛。”
卫阿嫱却是考虑起来,觉得完全可行,说道:“还是父亲和母亲考虑的周道,是我没想清楚,与其让阿姐去旁的医馆打下手,到是不如让她自己开一间。”
“阿嫱,万不能够的,我伤口包扎还可以,但药理学的不扎实,头疼脑热还好,稍微复杂一些的病症我就看不了了。”
灵薇急急拒绝,但卫阿嫱和卫父卫母却十分相信她,卫阿嫱道:“阿姐不必忧心,届时,我们请大夫来坐诊便是,在自家店里学习,怎么都比去给人帮忙强。”
“正是此理,”卫母温柔道,“阿薇平日里对自己太过缺乏信心,既有如此机会,理当抓住才是。”
“母、母亲。”
“阿姐,有我们在呢,莫怕。”
灵薇被劝的有些心动,“那先让我想想行吗?”
“不要想了,我们明日就去盘铺子,对了,父亲母亲你们打算做些什么生意?”
卫父道:“我之前是做瓷器生意的,如今灾祸连连,我与你母亲商议,这个生意是万做不得的,应天府不似姑苏商业繁茂,且文学之风盛行,我与你母亲打算开家书肆。”
书肆,但城里书肆已经不少了,想着,卫阿嫱就问了出来。
回答她的却不是卫父,而是卫母,“做生意这点,你就放心交给你父亲就好,他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卫父道:“正是,你不必操心,我也是想着书肆安静,也不用劳累,届时我可以带着你母亲一起待在书肆中。”
且看他们俩恩爱,卫阿嫱和灵薇抿唇笑起来。
说着说着卫父和卫母还同他们说起红姑一家,她弟弟准备考科举了,说是下定决心,也想给两个孩子当个榜样,启个蒙。
纵使分家,卫青泽也是父母从小养大的孩子,卫阿嫱还道:“那便让他好好温书,回头我去寻同知,问他可有认识一些考科举的学子,管他们要点策论题。”
听她自然说起崔言钰,麻烦都不当回事,卫母向她招手,待她过来蹲下身子,才摸着她的发说道:“今日崔同知的母亲一说,我才反应过来,也是时候该给你与灵薇寻个依靠,我和你父亲身子都不大康健,唯恐之后不能照顾你们。”
她与灵薇齐齐色变,“母亲。”
卫母看向灵薇,“阿薇与思文倒是一对璧人,母亲看的出你们之间互有情愫,我不知你们发生了何事,但感情向来珍贵,阿薇若是真心欢喜他,不必言等或是不等,直接给他去信,联系若是断了,可就捡不起来了。”
灵薇听她这般说脸颊泛红,下意识去看卫阿嫱,只见她鼓励的看向自己,有些迟疑说:“女儿会考虑的。”
卫母又看向阿嫱,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不想她嫁人,不过想起一家人在青州的时光,好似有个姑爷也不错,她道:“你与言钰本该断在顺天的缘,却又接上了,还持续到了现在,言钰的为人我们都知晓,若是将你交给他,我与你父亲自是放心的。”
崔言钰的为人,卫阿嫱不禁想,你们也不过见到冰山一角。
第71章 聘礼几何 你打算出多少钱……
次日, 卫阿嫱领着父母和灵薇去了往外出兑的商铺,两家商铺虽不在街上最中心的位置, 但相隔不远,面积大小也差不多,左右的商铺源源不断进入客人。
这两家商铺,一家是要远赴他乡,这里的店面就不要了,一家是被同行挤兑的开不下来, 打算兑出去了事。
卫父与他们一番唇枪舌剑,成功以最低价将两个铺子盘了下来,而后便写了招工告示,贴在了房门上。
三人在街上吃了几碗面, 陪着卫父去逛应天府的书肆铺子, 和老板交谈, 打听上货地点和价格,且瞧卫父冷静地转悠, 只觉得他已胸有成竹。
回了家后没几日, 他就将货源搞定, 盘下来的两间铺子, 一间是开布匹生意的, 给了灵薇,一间是做他以前老本行卖瓷器的, 铺子里的架子他也都跟人商量给留了下来,正好上面可以放书。
书肆基本不用大改,卫阿嫱便想着趁自己还放假,能多帮忙就帮一下。
这日清晨,卫家所有人都起了, 卫父找人买了两大箱子书全被送到了卫府,正准备往书肆运过去。
崔母听见卫家动静,可谓以最快速度出了门,这几日本是想上卫家拜访的,可他们家的人一出去就是一天,傍晚时分,她也不好意思过去。
如今可算逮住他们了,便笑吟吟问道:“我家打算买两个丫头,你们可需要,不若一起去牙行。”
卫父先卫阿嫱说话,若是她肯定是要人来伺候的,但他和她母亲在乡下时都能照顾好自己,何况现在,再说她的身份可不能让人知道了,便道:“多谢夫人告知,我家不打算雇丫头婆子。”
“那真是可惜了,”本来也只是想找个由头说上话,崔母根本不在意,见有两大木箱,便上前去,“你们怎的突然就与我生分了,这是装箱要去作甚,可需要我帮忙?”
“我们盘了个铺子,打算开间书肆,这书沉的很,夫人还是莫要沾手。”
崔母余光瞥了一眼看向她的卫阿嫱,赶忙走上前表示,“这算得了什么,来应天还多亏了你们照料。”
说着,她就弯腰想帮忙将箱子抬到牛车上,卫父卫母阻拦不及,就见她抬了几次,使足了力气也没撼动一分。
她直起腰,擦擦额上的汗,“这,这书还挺沉。”
“且看书一本不起眼,但放在一起最是重的,”卫母帮忙化解,“我们力气小,还是让他们来弄。”
崔母悻悻让到了一侧,不禁同卫母吐苦水,“我那个儿子,一回来将我放在这宅子里,自己跑去锦衣卫就不回来了,不然,他也能帮你们一下,你看你们一家,除了妹夫都是向咱们一般的女子,哪能……”
“抬的动?”她眼睁睁看着卫阿嫱上前,一把抱起她根本抬都抬不动一角的箱子,十分轻松地就将其放在了牛车了。
只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又见她扭头,将地上另一个更重的木箱妥当放在牛车上,这期间别说撸袖子等不文雅的举动,便看她那轻松的架势,仿佛木箱轻若无物。
她看向卫母,指着卫阿嫱,“这,这,你家这姑娘,力气挺大。”
卫母有心想撮合崔言钰和卫阿嫱,此时见崔母这番作态,便怕她回嫌弃阿嫱,急忙道:“阿嫱确实是力气大了些,但她向来勤快的紧。”
崔母一边听着卫母的话,一边看着卫阿嫱干脆利落跳上了牛车,位置正正好好就在驾车上,手里已经拿好缰绳,分明是个会驾车的。
她恍惚道:“挺好的。”
那边卫阿嫱收拾妥当,坐在牛车上朝卫母看去,结果瞧见直勾勾往她身上看的崔母,便笑着对她点头。
卫母歉意的同崔母辞别,跟着上了牛车,她上牛车便不像卫阿嫱一般,而是被卫父搀扶着,极为有仪态地坐了上去。
这才是一般女子的表现方式。
崔母眼里迷茫更重,难不成她儿子就喜欢这种不一般的女子?不过挺好,她儿子在锦衣卫,若是有点风吹草动,一般的柔弱女子也扛不起事。
挺好,确实挺好,力气大确实挺好。
她往回走着,进了门才反应过来,哎呦,她是要找卫母再游说一下两个孩子婚事的!怎么就回来了。
儿子躲出去了,只有当娘的上了,媒人得赶紧请了。
等忙碌了一日,将书肆再布置了一番,回到家中,饶是卫阿嫱,做了一天力气活,也累得手都抬不起来。
她闭上眼,享受着灵薇伺候。
姐妹俩这段日子,少有能说悄悄的话的时候,灵薇将打湿的汗巾放在她脸上,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轻柔地揉搓着,说道:“我替你将面具拿下来,家中没有外人,让脸也透透气,我都快忘了你真实的长相了。”
面具被拿下,许久不见阳光的皮肤苍白的几近透明,触之光滑柔嫩,她缓缓睁开眼,眸子里的冷静配上这副面容,就像一幅美人图突然活了起来,又像是一朵等人采摘身上布满露水的蔷薇花,美艳却不俗。
便是灵薇都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卫阿嫱微微侧头欲要躲过她的手摸第二下。
灵薇笑道:“与我还见外,许久不见我们阿嫱的脸,也是分外想念。”
“阿姐。”卫阿嫱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索性乖乖躺在那里,任由她抚摸,灵薇却将手换了个方向,落在胳膊处,说道:“我给你揉揉,你且放松些。”
“你这胳膊上怎的都出现硬块了?这段日子是不是偷懒没有按摩?”
卫阿嫱轻轻咳了两下,就听灵薇道:“近日猪肉的价格愈发贵了,很快就要买不起了,届时你的面具该当如何?总不拿真面目示人也不是那么回事,远离顺天,也见不到娘娘,不然你就找机会,露出真容吧?”
她自己说着,又给否定了,“不行,崔同知还在锦衣卫呢,他不就是在知府府上,指名让你去陪他的陆老爷吗?若是让他知道了你骗他一路,会气恼于你吧?你在锦衣卫就不方便了。”
“我们阿嫱可怎么办?凭甚要遮遮掩掩,长得美貌,难不成还是我们的错了?”
卫阿嫱不禁起身将脸埋进灵薇的怀中,她闭上眼,将浑身的沉重和疲惫尽数释放了出来,“阿姐,总会有我露脸的时候的。”
灵薇叹道:“若是没有扬州知府府上那些事,我是真心同母亲一样觉得,崔同知是个可以让你托付终生的,可惜,我们瞒了他许久,阿嫱你与他朝夕相处,可是对他动心了?”
她声音闷闷的传出,十分明显的疑惑,“阿姐你在说什么。”
“你自己都没注意到吧?现在的你十分信赖崔同知,若是你以往,只怕恨不得什么事都亲自去做,可在应天这几日,我敏锐发现,你开始求助崔同知了。”
卫阿嫱眉头蹙起,“我有吗?”
“你有,”灵薇道,“崔同知不是个喜欢墨守成规的,不迂腐,也对我们没有成见,他还在姑苏帮过我,阿嫱,你听阿姐的,若是对他动心了,就不要再骗了,不然日后要如何面对他?”
“阿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何曾心动,况且也不光我骗了他,他还骗我自己是陆行止呢。”
卫阿嫱蹭了蹭灵薇,眉间的思索就没放开过。
灵薇见她说的斩钉截铁,眼中满是担忧,最终长叹一口气。
十日的功夫转瞬即逝,卫阿嫱仗着自家铺子要开业,频频往书肆跑,整日待在外面,让想堵她的崔母次次扑了空。
崔母最终忍不住敲响了卫府的门,结果就得知卫阿嫱不在家中的消息。
这卫家姑娘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人还不见了。
不见了的卫阿嫱,已经回到锦衣卫了,她得先去销假,与家人相处几日,当真是走路都带着风,她直奔崔言钰而去,一路上,众锦衣卫眼带怜悯的看着她。
待她询问的望过去时,他们又一个个看天看地就是不与她对视。
“不过离开十日,还有崔言钰在,这南镇抚司还能出什么事?”她暗自嘀咕,人却已经迈进了崔言钰的房间。
崔言钰正吩咐两个千户,见她进来,要说的话一下就卡顿了,千户们一个挠挠下巴,一个摸头,眼神推脱,最终一个千户败下阵来,同崔言钰道:“既然卫千户有事与同知商议,那我们两个先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