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的确不是桂安。”汪皇后心清目明,“庚子所离萧寒宫那么远,他无论如何也跑不到那里去。桂安不见了,又跑出来一个疯子,看来是有人偷梁换柱,想要牵连本宫。”
事情愈发蹊跷,三人面面相觑,各怀心思。
瑛华倏尔想到那块令牌,“在他身上还发现了一块令牌,母后看看,是否见过。”
夏泽将令牌双手呈上,“请皇后过目。”
汪皇后拿起令牌,放在手里掂了掂,半晌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恹恹道:“本宫没见过这样的令牌,这上面画的鸟三头三脚,古怪的很。”
“这样啊……”瑛华沉重的接过令牌,事情仿佛陷入了死局。
汪皇后毕竟是大风大浪洗礼过的,沉住气道:“赵焱可有大碍?”
“不是很严重,额头受了一点皮外伤,养段时间就好了。姜美人不愿意声张,这事就算压下来了。”瑛华思忖些许,“不过母后不能大意,回去彻查一下各宫宫人,看看有无缺少的。若都在值,那此人就来源于宫外,到时候我们再另想办法吧。”
“……好。”汪皇后颔首,又将目光移到箱子里,“尸身不能再留了,得先处理掉,免得留下祸端。”
“皇后放心,卑职会处理好的。”夏泽寒声道:“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第19章 、处理后患
“嗯,如此甚好。”汪皇后颇为满意的看他一眼,面上虽然不显,但心口好像压着秤砣。她行走在宫里马上就二十年了,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但今天这样的行径委实让她摸不到头绪,怎么看都叫一个荒唐。
嫁祸她唆使宫人去打一个没有存在感的皇子吗?可是即使万岁知道了,也不会对她如何,赵焱今年多大了,万岁恐怕都不记得。
“对了。”瑛华又说:“这些年姜美人那边一直没有守卫,委实说不过去,母后还是派几个人过去为好,免得真出了什么乱子,父皇再怪罪。”
“好。”汪皇后应了,这不是什么难事,她倒不是故意为难,只不过萧寒宫那边实在太没存在感了。
“要贴己可控的。”
汪皇后一愣,“这是要盯着他们母子?”
瑛华点点头,眉间隐压阴霾,“往日咱们对这对母子太过疏忽,今日之事发生在萧寒宫,定然是有人刻意针对他们。儿臣倒是要看看,这边以后能演出什么戏来。”
“那就按你说的做。”汪皇后拢着真红袖阑,扬眸看向门外,“如今赵焱也长大了,多一道防范也是好的,免得招惹太子。”
瑛华心道母后这样想就对了,谁能想到赵焱这么不起眼的人物,日后会荣登大宝呢?他的事,芝麻大也不能小觑。
她上前搀住汪皇后的手,“母后,儿臣还有一事相求。护军终选还没开始,府邸这边可用的人手不足,希望母后能调派几个武功高强的过来,供儿臣差遣。”
夏泽闻言一怔。
汪皇后也满面狐疑,“这……何不找你的父皇要?”
找父皇,她哪敢?想到父皇奇葩的脑回路,她就发自内心的打怵。
“不行,父皇日理万机,哪有这闲工夫管我。”瑛华拉住汪皇后的手,撒娇似的晃了晃,“何况他是男子,终究不如母女亲近嘛!”
这话听得舒坦,汪皇后笑眼眯起,眼角挤出一丝鱼尾纹,“这倒也是,终究不如娘俩知心。那行,母后替你去找,保证很快送到你府上。”
“谢谢母后。”瑛华笑吟吟的靠在她肩头,“儿臣就知道您对我最好了。”
“就你嘴甜。”汪皇后温声嗔怪她,随后正色看向夏泽,“本宫跟公主先出去了,这边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处理干净。”
“皇后尽管放心。”夏泽垂头,恭顺相送。
临走时,瑛华扭头看他,艳丽的唇轻动,给他一个无声的口型——辛苦了。
夏泽目送她们离开,睇了一眼箱子里的尸体,随后将盖子阖上。砰一声,掀起一阵尘土在光晕中打旋儿。
他右脚踏在箱子上,双眉紧锁,有些心烦意乱。公主又是准备更换全部护军,又是索要武功高强之人,隐约觉得这里头有事,并非单纯的因为驸马这么简单。
公主在谋划什么?
他找不到头绪,只能先将浮躁的心思撇开,当务之急要先把箱子里这个烫手山芋处理掉。
夏泽走出屋门,站在二楼回廊上,拇指和食指放在唇畔,打了个响亮的呼哨。
没一会,有两个布衣装扮的男子闪进香槐园,直奔二楼。
两人一胖一瘦,长相有些难言,见到夏泽笑眯眯的叫了声:“夏哥。”
“东西在那里,别耽误时间。”夏泽扬手指向屋里。
“好嘞!”
两人蹿进去,一人一头将大箱子架起来,吭吭哧哧地搬下楼,放在院里的木板车上。
瘦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一脸谄色,“夏哥,这里头装的什么东西啊,这么沉。”
“是不是什么宝贝啊?”胖子也跟着附和。
这两人是公主府护军营里出了明的扣馊子,不仅爱贪小便宜,而且人品不济,偷摸成性,营里没几个喜欢这俩的。要不是这件事棘手,还真是懒得搭理这两人。
“都是一些不要的破烂。”夏泽冷眸一扫,“赶紧出发吧,误了事小心挨罚。”
二人一听,不敢再闲扯,毕竟是公主分派的差事,做完还有一笔不菲的赏银。胖子在前面闷头拉车,瘦子在后面推,一行三人很快出了公主府,顺着小巷朝城门走。
夏泽今日也换了一身朴素的皂色劲装,他从容淡定,眼神却一直机警,不停瞥向四周。好在一路顺利,三人就如同寻常人家干活的小厮一般,并未引人注目,也无人跟踪。
板车很快拉出了京城,顺着羊肠小道上了暮山。
暮山是京郊的一座山套,山虽然不高,但坡陡,风景也不好。还有传言上了暮山就得日落西山,不吉利,因此游玩的人并不多。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没路了。尽管是习武之人,胖子和瘦子还是累的气喘兮兮。
瘦子问:“夏哥,这箱子准备仍在哪啊?前边板车过不去了。”
夏泽放眼一看,淡声道:“下来抬。”
“啊?”胖子唉声叹气,难怪这活给的银子多,这么远的路,快把人累死了。
二人只能抬上箱子,顺着山坡往里头走。
随着深入,阳光渐黯。如今已是深秋,叶子都落的差不多了,积在地上有数尺厚。几人踏过,发出喀嚓喀嚓的清脆响声。直到太阳西偏,夏泽才让他们停下。
哐当一声,箱子被放在山坡上,胖子和瘦子齐齐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我说夏哥,这里头到底装的什么啊?跑这么远扔一个箱子,至于吗?”这么冷的天,瘦子还是累出了一身汗。
夏泽也不理他,从衣襟里掏出一把青铜钥匙,插进锁孔。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锁扣声,箱盖被他打开了。
旁边两人好奇的朝里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差点被吓尿了裤子。山里的光线本就阴暗,没想到箱子里装的竟然是一具七窍流血的尸体!
两人惊惶的互看一眼,仿佛窥知了什么皇家秘密。
夏泽从从箱子里拿出两把铁锨,扔在地上。胖子和瘦子咽了咽喉咙,旋即就明白该怎么办了。毕竟也是经过多年血雨腥风的人,尸体不是没见过。深吸几口气,拿上铁锨,就地开挖。
夏泽沉稳的盯着二人,直到坑挖了数丈深,这才将箱子重新上了锁。脚下运气一踢,箱子咚一声重重砸在了坑底。
胖子跟瘦子轻功一跃,从坑里出来,又将土回填。折腾老半天,才将坑填平。
“弄点叶子盖上。”
随着夏泽一声令下,二人又弓背虾腰的到处拾叶子,盖了厚厚一层。
放眼望去,跟方才无二,夏泽这才满意,“很好,辛苦兄弟们了。方才我见那边有个水潭,不如过去洗洗吧。”
忙活这一天,身上又臭又脏,还渴的要命,一听有水潭,胖子和瘦子乐开了花,屁颠屁颠的跟在夏泽后面。
水潭在山涧里,方才他俩走的太急,并没有留意。不多时,几人下到山底,拨开半米多高树蒿,瘦子和胖子登时眼睛一亮。
这个水潭呈圆形,一侧是通天的石壁,有湍急清细的瀑布自山顶飞流而下。水面幽深暗沉,平滑如境,没有一丝涟漪,想来地下应该通着暗河。
胖子和瘦子喜滋滋的跑到潭子边,捧了一把水喝进嘴里,又洗洗脸上的灰土。要不是快入冬了,非得下去痛快的洗个澡不成。
他俩扑棱的太过专心,直到听到背后有刀剑出鞘的声音,适才转过头来。
昏暗的山涧里,夏泽右手持刀,逆光而站,刀锋散发着让人犯怵的寒光。
“夏哥……你这是……”胖子一脸愕然,手不禁抖了一下。
瘦子更是紧张的瞪大眼,心道不好,莫非要杀人灭口?
很快,夏泽印证了他的想法
“答应你们的银两,会一分不少的送到你们家人手里,放心上路吧。”
他的语调压抑而低沉,仿佛阎王在通告。皂靴轻抬,步步逼近,踩的枯草窸窣作响。
“夏……夏哥饶命……”
“饶命啊!”
二人面色如土,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在地上连滚带爬的退后。
夏泽眉目生寒,并没有理会他俩的求饶,手中一紧,刀锋准确无误的割在胖子喉咙上。
“唔!”胖子还没反应过来,猩红的血就从脖颈处喷出,须臾就倒在地上,抽搐着咽气了。
夏泽右脸上粘了些许血迹,面无表情,一身通黑,看起来像黑无常一样阴鸷恐怖。瘦子惊恐的看着他,又睇向胖子的尸体,苍白的嘴动了动,鼓起勇气扭头就跑。
然而没跑出几步远,胸口猛然一疼,将他的身体定在原地。他木然的低头一看,利刃已经将他贯穿,露出一截刀锋。
噗通
瘦子栽倒在地,圆睁的双眼深刻着仓皇。
夏泽走到他身前,将刀缓慢拔出,又到水潭边将刀清洗干净,顺便洗去了脸上的血渍。
天色已晚,他扯下二人的腰带,在他们脚踝处坠上石块,随后将尸体扔进了水潭。目送二人坠入水底,他静默的站了一会,旋步离开。
这里是暮山腹里,百姓根本来不到这里,唯有把人留在这种地方长眠才能安心。
哪怕化为一摊白骨,也不会有人找到分毫。
第20章 、增援来了
凭着记忆,夏泽很快就摸到了回去的路,回到府邸已经月上中天了。他满身戾气,头顶灰土,在乐安宫门口纠结了一会,还是觉着应该先去给公主复命。
甫一走进院中,就见一袭月白的瑛华斜倚在寝殿门口,身披一件赭色裘毛大氅,正茫然的发呆。余光瞥见了他,顿时来了精神,小跑着迎了上来。
“你总算回来了!”
婀娜纤巧的人儿停在跟前,夏泽轻柔的睇她,“山路难走,耽搁了点时间。”
“都办妥了?”
他点头,“公主放心吧,没有活口。”
“那就好。”瑛华凤眼轻抬,徐徐道出心头顾忌:“夏泽,你不会觉得我心狠手辣吧?”
“居高位者,身不由己。”
夏泽不以为意,皇宫之中的勾心斗角他习以为常,下人的命也不过是这些权贵们的垫脚石。所谓人不狠站不稳,他自然有这个觉悟,即便是哪天公主要灭他的口,他也无话可说。
“你能理解就好。”瑛华沉沉叹气,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会体恤好他们的家人,算是抵消一下业障吧。”
寒风掠过,干枯的枝桠左摇右晃,在青石地面上投出一瞬影影绰绰,穿山游廊发出呜呜的悲鸣。
瑛华身上灌进了风,瞬间打了寒颤,本能的将大氅拢在胸前,包裹住自己。见夏泽疲惫不堪,心疼道:“你也累了一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我去换身衣裳,马上就回来。”
她一怔,“回来干什么?”
“回来当值。”
“我不是让你休息吗?”
“我不累。”夏泽斟酌些许,如实说:“最近心里总不踏实,回去也睡不安生,还不如守在外面。”
“哦?”瑛华狡黠地眨眼,看起来有一种顽皮可爱的意味,“你是在担心我吗?”
夏泽敛眉道:“我是侍卫,担心公主是应该的。”
“虚伪!”瑛华变脸比翻书还快,“若你不是侍卫了呢?”
“……”
“做人要实诚,担心就是担心,跟身份无关。本宫今天可是坐如针毡,饭都没怎么吃,生怕你出什么意外。”她微微抬起瘦削的下颌,将对方仔细打量一边,“还好没缺胳膊少腿,要不然我真的要悔死了。以后这种事再也不让你干了,害的我一天都提心吊胆……”
话到末尾变成了细弱蚊蝇的咕哝,但夏泽还是听进了耳朵里,不自然的轻抿下唇。担心的话语汇成了暖流,胀满他的胸臆。失神须臾,他忽然感觉垂在身侧的手被人拉住。遽然抬眼,对上了一汪湛亮如清泓的眸子。
“以后你要记住了,不管做什么命都是最重要的。”瑛华沉吟道:“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傻乎乎的为我拼命。”
夏泽愕然,如鲠在喉。这番叮嘱虽然熨帖,但听起来有些不对头,侍卫为主子拼命是职责,倘若真如她所说,那他还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他想反驳,但见瑛华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又不忍心惹她发怒,只能改口道:“承蒙公主抬爱,我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