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见吧,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锦衣不还乡,别人也怀疑。想来想去,苏暖还是决定见一面。
这几天,苏暖一直准备着苏家人进宫事宜。当然了,要说期待自然是没有的,苏暖只是有些烦恼。
她倒不是烦恼她可能会被原身的家人发现自己和原身的不同。毕竟这个身体还是原装的,虽然性子和以前比“变”了很多,但是原身12岁就进宫了,性子有变化也是很正常的事。
她烦恼的是她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原身的家人。
激动地热泪盈眶、恨不得厥过去的那种?抱歉,她还真做不到。
亲近、热络的那种?唔,这倒是可以有,但是怎么个亲近法呢?唉,烦人!要不就客套一点,就当是贵宾一样接待吧!可是……谁家女儿见自己亲娘和见客人是一个态度?
总之这几天,苏暖是烦透了心,就连吃饭睡觉都想着这件事。
周围人还以为她在为即将见过自己的家人才这般激动的坐立难安,全都在安慰她,苏暖也不好说,只得笑着敷衍了事。
直到刚才,苏暖都在还在想着见到原身的母亲第一句话要说什么?该怎么关怀一下这所谓的娘家人,要不要回忆回忆往昔来拉近这对许久未见的母女情……
但是现在被苏母这么诚惶诚恐地对待,苏暖突然不烦了。
她还在纠结亲情的时候,人家已经自觉地开始分尊卑,她在她眼中已经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高高在上的舒嫔娘娘、是需要她们仰望的存在了!
苏暖:“……”
虽然莫名有些别扭,但在她总算不用再纠结自己该用何种态度来对待她们了。
人家客气,她可客气好了,太亲近了,这对苏母也不自在不是?
想到这里,苏暖顿时心安理得了不少。
“母亲,你们坐吧!其实无需这般紧张,虽然本宫现在身份不同以往,但就算本宫的位份再高,也是娘的女儿不是?当女儿的唤自己母亲一声娘,谁还能挑出什么错来?咱们大清到底是以孝治天下呢!”
苏暖抚着肚子,看着矜持地看着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的苏母,笑得一脸的矜持。
此时苏暖的态度,已经算是相当客套疏离了,甚至连平常根本不用的“本宫”都说出来了,比之她对待身边伺候的人还要紧肃,高高在上的态度一览无遗。
要是一般人面对苏暖这样的态度,保不齐心里就不得劲了,但是原身的母亲显然不是普通人,反而放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娘娘说的是,既然如此,臣妇就不拘泥了。”
说着苏徐氏又向苏暖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然后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却也只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腰身挺得笔直,就好像背上打了钢板一样。
苏暖:“……”
这样坐,不累吗?反正她看着就觉得累得很。
没怀孕前的苏暖还顾着这后宫所谓的“规矩”,加上那时她还没有这般“跋扈”,坐姿也同苏母这般标准。
但是自怀孕后,苏暖就彻底放飞自我了,别说在自己宫里已经是彻底的“葛优躺”了,就连去皇后宫里请安,也随意了许多。这样受罪的坐姿,苏暖是再也没有尝试过了,她也不打算再尝试了。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有些跑远了,苏暖咳了一声,看向荷香道:“荷香,上茶吧。”
“是。”荷香福身应声道,然后冲着外面大声喊了一句:“上茶!”
声音刚落,荷叶就带着一排宫女,如鱼龙般地走了进来,把早已就准备好的茶水和糕点端了上来,同时,苏暖则和苏母问着一些家常。
96、奇葩父母
苏暖:“今年天气冷了,父亲母亲的身体可好?家中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苏母:“托娘娘的福,臣妇的身体一向很好,就是你父亲前些日子偶遇风寒,不过现在已经大好了,只是还稍微有些咳嗽罢了。至于家中的生活,也比以前好多了,你封嫔后,家里也得了赏赐,手头也宽裕了许多,因为吃的好,你侄子最近都胖了不少。”
苏暖:“那就好,哥哥嫂嫂呢?他们怎么样?”
苏母:“谢娘娘记挂,你大哥大嫂都好,每月都有书信寄回家里,只是到底不在京城,臣妇心里也甚是惦记……”
拉着这些家常琐事,苏母紧张的情绪明显缓和了许多,到后面已经能和苏暖正常说话了。
而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各色茶水和点心已经一样样的摆在苏母旁边的桌上。
苏暖伸出右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母亲远道而来,还是先喝些茶、润润喉咙,再陪本宫说话吧!”
苏母欠身:“娘娘实在客气了,臣妇不渴,能陪娘娘说话是臣妇的荣幸。”
“夫人,你就别客气了。”荷叶人笑着劝道。
“这茶凉了可就不好喝了,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是皇上专门赏给我们娘娘的,除了皇后那里,别的娘娘小主那里可都没有。娘娘知道夫人要来,特意吩咐奴婢们沏上的。
还有这些糕点,也是咱们宫里的小厨房做的。皇上知道咱们娘娘喜欢吃糕点,特意拨了御膳房里最好的点心师傅到咱们宫里,专门给娘娘做点心。皇上对娘娘,可真是宠爱有加呢!”
荷叶兴致勃勃地介绍着桌上的这些茶点,有意无意地向苏母展示着苏暖现在的恩宠。
只是出乎荷叶意外的事,苏母听到自家女儿如此受宠之后,并没有多少高兴,反而露出了忧愁的神色。
苏母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这精致的糕点、又按着上面的苏暖,眼神很是犹豫,半晌才道:“皇上宠爱娘娘,臣妇也是知道的,只是有些话,臣妇……”
说到这里,她突然不说了,只是神情越发地复杂,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因为顾忌这苏暖现在的身份又不敢说什么似的。
看着苏母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苏暖眉头一皱。
她隐隐觉得,苏母接下来的话可能不是她爱听的。
果然,下一秒,苏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眼神也变得坚定了起来。
她直直地看着苏暖,鼓足勇气道:“臣妇知道等下说的话,娘娘可能不甚爱听,但是还请娘娘看在臣妇生你一场的份上,请耐心听臣妇一言,请娘娘勿怪。”
知道我不爱听那就别说了!
苏暖真想直接这么说,但是在最后关头,她还是硬生生地刹住了。
苏暖假意地笑道:“额娘这话说的,你我母女一场,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有什么话额娘不妨直说。”
“既然如此,那臣妇就大胆直言了。”
松了一口气,苏母抬起头来看着苏暖正色道:“娘娘,近来臣妇听到有传闻,说皇上专宠于娘娘您一年,连后宫都甚少去了,就连娘娘怀孕了,也多歇在娘娘宫中,这事可真?”
“这当然是真的喽!”还没等苏暖回答,荷叶就忍不住抢先回答道。
荷叶一脸兴奋地说道:“夫人,你可不知道,皇上可宠爱我们娘娘了,一个月有半月都歇在我们钟粹宫,每天更是日日来看望,这样的盛宠,就是以前的年贵妃都不曾有过呢!”
荷叶还以为自己刚才没说清楚,以至于苏母不清楚娘娘现在的恩宠。刚听苏母主动提起此事,荷叶就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让娘娘的母亲知道娘娘现在有多受宠。
荷叶心眼少,是没有听出苏母话中的潜在含义,但是其他人却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纷纷皱起眉来。
果然,听荷叶这么说,苏母不仅没有开心,眼里还流露出深深的失望和不赞同的神色。
苏母的嘴唇紧抿,看向苏暖的眼神满是谴责之色:“娘娘,身为人妇,当以大度,娘娘明知自己现在的情况不能伺候皇上,怎可还留皇上在自己宫里过夜?岂不是委屈了皇上?”
苏母此言一出,整个钟粹宫安静地连根针掉落到地面的声音都能听到,全都鸦雀无声、一脸震惊地看着一脸严肃、完全没有半分玩笑意思的苏母。
苏暖:“……”
荷香、荷叶:“……”
众人:“……”
要不是以她现在的身份说脏话实在是太过崩人设,苏暖真想直接一个“卧槽!”蹦出口。
这是亲妈说的话吗?居然谴责自己女儿不应该在自己怀孕的时候留丈夫过夜、应该把丈夫推到其他女人那里去?
后娘也说不出来这样的话来啊!
还有,她现在的身份本来就是一小妾,她都当小妾了,还大哪门子的度啊!
大度,那不是正妻应该干的事吗?小妾的本职工作就是争宠啊!
这苏母是不是女德和女训读多了,所以被洗脑的连脑子都洗僵掉了?
虽然说在原身的记忆里,这苏父苏母的确是有些刻板,但是……这也刻板了太多了吧!
忍着吐血的冲动,苏暖僵笑道:“母亲误会了,不是本宫要留皇上过夜,而是皇上他自己要留下来的,本宫也不好说什么呀!”
听苏暖这么说,苏母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眉头皱地更紧了:“皇上这般行事,娘娘就更应该劝着皇上才是。
皇上是天子,理应雨露均沾,繁衍后嗣,这样大清江山才能绵绵不断,后继有人啊,子孙昌茂,这才是社稷之福。娘娘虽是后宫妇人,也应当以江山为重啊!”
“……”
看着这义正言辞、铿镪顿挫的苏母,苏暖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什么江山社稷?什么后继有人?这大清江山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不过把皇上留在自己宫里而已,怎么还能和江山社稷扯上关系?有必要说的这么严重吗?
再说了,雍正又不是没有儿子,好几个呢!而且继承人已经内定了渣渣龙,生那么多儿子干嘛?重复九子夺嫡的悲剧吗?
奇怪了,明明在记忆中,这原身的娘明明也就是一个一心帮扶丈夫、照顾一家老小的普通妇人而已,怎么突然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了?
苏暖眉头一皱,看着苏母的眼神不禁流露出一丝探究之意,试探地问道:“额娘,这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有谁告诉你的?”
不怪乎苏暖会多心,这番大道理,怎么听都不像大字都不识几个的苏母能说出来的话,倒像是有人专门教的一般。
苏母一愣,没想到苏暖突然会这么问,迟疑了一下,道:“是你父亲,在临行前你嘱咐我,要把这些话务必带给娘娘你的。”
“……”听苏母这么说,苏暖顿时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除了苏父那个读腐了书的,别人也想不出来这样奇葩的道理。同样,也至于苏母这种以夫为天的女人,才会把自己的丈夫的话奉为圣旨一般的执行。
只是有一点苏暖还不明白,苏父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完全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苏家人虽然可能知道她现在很受宠,但是也绝不可能连她怀孕期间皇上也来钟粹宫这样的的內闱隐秘之事都知道的这么清楚,那……他们是怎么知道?
想到这里,苏暖心里差不多有数了,面上却不显,反而附和着苏母在表演。
“原来是父亲的提点啊!”苏暖先是“恍然大悟”,然后紧接露脸上出了愧疚的表情。
“父亲不愧是进士出身,这见识就是跟我等深宫妇人不一样。我竟然没想到这里?真是失错了。”
说着苏暖捂着肚子,微微弯身,“虚心”道:“母亲说的是,后宫专宠的确是不正之气,等下次见了皇上,女儿定当好好劝诫皇上,让皇上雨露均沾、恩泽六宫,绵延我大清皇室血脉!”
苏暖说这话时,声音铿镪顿挫、一脸的正气,好似真的因为苏母的话醒悟了一般。
但是熟知苏暖个性的宫人却知道她们家娘娘说的这话有多么的口不应心,尤其是荷香,恨不得对天翻白眼。
就她家娘娘那个醋劲能把皇上劝到别人那边去?除了太阳打西边出来!
总之这一宫里的人,没有一个相信苏暖说的这番鬼话,除了苏母。
“看到娘娘这般明事理,臣妇也放心了,想必你父亲肯定也很高兴的。”看着苏暖这么懂事,苏母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像是怕苏暖伤心一般,苏母安慰道:“臣妇自然也知道娘娘现在孕中多思,肯定是希望皇上能多陪在自己身边的。但是天子就是天子,总不能因为娘娘一个人而舍了整个后宫,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的。
况且,就是普通的大户人家的妻妾,有孕之后也没有留人这一说,不然岂不是乱了规矩?”
苏暖:“……母亲说的是。”
苏暖僵着脸应了一句,心里真想呵呵了。
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尝到妻妾争宠的苦,要不是苏父是个老古板,认定了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这一条,后院除了苏母连个通房都没有。不然就苏母这个性子,绝对会被后院那些妖精给生吞活剥了。
无语之后,苏暖是深深的无奈了。
她是看出来了,她和原身这一家人,还真是聊不到一块去,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算了,苏家人的生活她以后就多多照看一下就是了,至于见面叙叙亲情……还是算了吧!以后是能不见就不见吧!不然她早晚被噎死。
“对了,母亲,父亲最近在翰林院当差可还顺利?”端起茶,苏暖抿了一口气,咽下心中的郁气,像是随口聊天般、不经意地问道。
听到女人问起自己的丈夫,苏母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连眼角的皱纹都深了好几层。
苏母笑道:“拖娘娘的福,你父亲在翰林院的当差很是顺利。虽然起初与同僚们的关系并不是很熟络,但是这半年来却也相处的不错,经常有同僚来请教你父亲学问。尤其是这些天过年,同僚们经常拉着你父亲参加一些诗会、宴席,你父亲啊,这几日忙得是脚不沾地了。”
“是吗?”听苏母这么说,苏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但是眼中的温度也越发的冰冷了。
“看来,父亲这官做的很好啊,这么多人都找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