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一般善良的替身不多了——鱼曰曰
时间:2021-03-03 09:29:58

  他却再次温柔低笑,双眸艳色流转,轻抚着她的眉眼:“真好看。”
  若初见不过是浅薄的为那只对她伸出救赎的手而心湖微动,那他的这句“真好看”,便如投入无波无澜的湖面一颗石子,溅起层层涟漪。
  而今,她终于知道那句“与她无干”的事是什么了——他看她,与她无干。
  苏棠回神,看着眼前少年熟悉的眉眼,再未发一言,转身走了出去。
  ……
  她出去了。
  郁殊听着院中的动静,她推着板车走了出去。
  她应当是生气了。
  可是从她口中撺掇他与旁人,让他难以忍受。
  他本该只爱她的眉眼,却总不觉被她的其他所吸引,还有……方才她触碰他时心中的诡异,均让他烦躁不已。
  定只是心鬼作祟。
  初到此处,她为他上药时,曾触遍他全身上下的伤口,他不仍旧不动如山?岂会因她的接近而心烦意乱?
  郁殊的心,逐渐平静。
  她大抵也气不了太久,毕竟……她对他近乎无条件的包容。
  可这一次,郁殊却想错了。
  苏棠傍晚归来,再未同他言语,便是晚食,都是将他的送进里屋,自己在外屋用的。
  用完晚食,熄灭了烛火,便沉默睡下。
  郁殊躺在床榻上,听着外面死寂的动静,心中越发烦躁。
  直至子时,方才沉沉睡下。
  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斜躺在女子的膝上,眯眸慵懒望着女子的娇颜。
  而后他伸手,一点点触了上去,却绕过她的眉眼,拇指轻轻抚弄着她殷红的唇,指尖阵阵酥麻传至心尖。
  女子亦俯首望着他,眼眸晶亮如星。
  他的指尖徐徐落下,落在她的下颌,而后在锁骨停留。
  美人骨里如盛了一汪美酒,还未曾饮下便已醉人。
  指尖温柔沿着曲线滑落,肩侧的外裳半开,露出光洁的肩头。
  他如弹奏一曲上好的古筝,琴弦绷的极紧,每弹奏一下,耳畔便响起风情婉转的低喘。
  片刻后,那琴声由悠扬变得喑哑,若青葱山林蒙了一层雾气,雾凝结成露珠,点点滴滴落在古筝之上,打湿了琴弦。
  女子的指尖亦落在了他的脸庞,轻柔的抚摸着。
  如上药时一般。
  可上药时的不动如山,却在此刻全数消散,呼吸全由着她的手指掌控,氤氲着此间的暧昧。
  耳畔一声娇媚的低笑。
  他蓦地翻身而起,将她压在身下。
  唇,却被一根玉指抵住。
  女子朱唇轻启,笑问道:“你在看谁?”
  他应:“看你。”
  女子却继续道:“我是谁?”
  “……”他沉默了。
  她仍在问:“我是谁?”
  问了好多遍。
  他却再未应,手继续抚弄琴弦,听着琴声喑哑,呼吸纠缠。
  不知多久,有细雨坠下。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苏棠。”
  ……
  郁殊倏地睁开双眸,少年未曾张开的眉眼,带着几分湿漉漉的纯净,呼吸仍急促着,身上蒙了一层薄汗。
  甚至……
  他身子一僵。
  “你这般年岁的少年,有些旖旎的心思也实属平常。”
  昨日,那个女子的话响在耳畔。
  郁殊看着头顶简陋的房梁,目光由灼热逐渐冰冷下来。
  梦里,他唤的名字是“苏棠”。
  可是,不应该!
  耳畔一阵细微动静传来。
  郁殊侧眸,只看见梦里的女子出现在床榻旁,正要拿走灼伤膏。
  她却并未如以往一般,穿着简陋的黯色衣衫,反而穿着一袭海棠红的云纹襦裙,满头青丝以一根雕刻细致的木簪绾起,朱唇微翘,眉目如画。
  丝毫不像是去街口的模样。
  他侧了侧身子,发出些许声音。
  苏棠的身影却半点没有停顿,转身朝外走去。
  郁殊蹙眉,听见外屋的动静,生生忍着痛跌跌撞撞走了出去,只堪堪走到院门口。
  “去哪儿?”他看着那背影,声音嘶哑的厉害。
  这一次,苏棠背影停了下,而后侧眸:“与你无干。”
  话落,继续前行,直至消失在转角处。
  郁殊仍立在院门口,一手扣着门框,脸色苍白。
  他从不知,这四字说出口,竟如此令人不堪。
  不知多久,身侧一阵开门关门声。
  阿婆从家门走出,待看见郁殊满眼的诧异,却很快反应过来笑道:“你便是棠丫头的表弟吧?”
  郁殊望她一眼,只言不发。
  “元生的这般好看,”阿婆却也不在意,“你阿姐待你甚好,你往后可要对她好些。”
  郁殊依旧紧抿薄唇,未曾理会。
  “往后不知要迷了多少家姑娘,”阿婆笑呵呵道,“不过,还要等上段日子,待我先张罗完你阿姐。”说完便朝前方走去。
  “你说,我阿姐?”身后,少年突然作声。
  阿婆慈祥一笑,点点头:“对啊。”
  “她去了何处?”
  阿婆道:“相亲。”
 
 
第15章 
  秦成今日起了个大早。
  如今局势紧张,大人越发忙碌。
  更何况前段时日不知何故,大人心思低迷,本一贯俊雅,如今却严苛肃厉许多。
  做手下的,虽不比大人,但也要跟着忙。
  前几日他便通宵达旦帮着稽核版籍,昨个儿终于得闲半日。
  细细思索,大人的心思低迷,便是从那日在酒楼看街口馄饨摊的苏姑娘开始的。
  秦成便想着今晨早食便去吃碗馄饨,顺便问问苏姑娘可知大人心结所在。
  只是没想到,今日那街口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无。
  问了四周的百姓,方从一个茶棚老板娘几分善意的调侃笑意得知,苏姑娘是去探月亭了。
  那亭子,秦成并不陌生,是寻常人家的年轻男女相亲之处。
  秦成摇摇头,暗道是自己愚钝了。自家大人一贯不近女色,而今那苏姑娘又去相亲,二人怎会有瓜葛?
  到了陆府,一眼便看见张奇、赵凌等人仍在稽核着,下笔如飞,一旁一盏浓郁如墨的茶已饮去大半。
  见到秦成,张奇率先忍不住:“秦总管,你且先去劝劝大人吧,便是一心为民,也不是这般熬法!”
  “怎么了?”秦成不解。
  张奇朝书房处望了眼:“大人已经两日一夜未曾合眼了,五六日的赋役统筹,今晨咱们去送茶时,大人竟完成大半了。”
  秦成蹙眉,竟不觉又想到苏姑娘。
  “秦总管?”张奇见他走神,拍了拍他肩膀,“大人最为信任你,你便去劝劝大人。”
  秦成苦笑,大人确是信任他,可……大人待人素来温和疏远,又怎会听他的?
  “我试试吧。”
  他转身便欲去书房。
  “将早食端上。”张奇匆忙自一旁将提篮食盒拿给他。
  书房内。
  陆子洵听见敲门声,方才停下了手中毛笔。久未休息之故,脸色泛着些许苍白。
  他缓缓抬眸,怔愣了下,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不能停下细思的,因为……总会想到那日苏棠的话,想到三年前最后一次见到她站在长廊中的模样。
  每每折磨的他夜不能寐。
  “大人?”门外,秦成久未听见回应,低低唤了声。
  陆子洵回神,嗓音微哑:“进。”
  秦成推门而入:“大人已忙了整夜,先吃些东西吧。”
  “嗯,”陆子洵点了点一旁的案几,“先放在那儿吧。”
  可那儿仍放着昨夜的点心和今晨的茶,一点儿未动。
  秦成犹豫片刻:“大人可是心有郁结?”
  陆子洵不语。
  秦成壮着胆子继续道:“可是……和苏姑娘有关?”
  陆子洵神色俊雅不再,蹙眉斥道:“休要胡言。”话落,却怔忡了下,嗓音低了些,如同叹息,“我亏欠她。”
  “大人恕罪,只是今晨见苏姑娘不在街口便信口胡说的,”秦成忙道,“属下失言了。”
  陆子洵凝眉,静默良久:“你说……她不在?”
  “是,”秦成应,“茶摊老板娘说,苏姑娘去了探月亭。”
  “探月亭……”陆子洵呢喃。
  “那探月亭是年轻男女……”
  陆子洵声音微沉打断了他:“我知探月亭是何处!”
  ……
  探月亭是一处重檐亭子,俯瞰若一朵五瓣梅,四周两面湖光风色,一面杨柳依依,还有一面能望见远处集市人家。
  苏棠来的早了些,便坐在石凳上安静等着,今日天色难得的好,虽是冬日,却有阳光明媚。
  等了一会儿,便听见亭外一阵沉稳脚步声传来。
  苏棠心中不觉一紧,这倒是她初次相亲,攥了攥手,勾起唇角,她徐徐转身,却在看见来人时,唇角的笑僵住,眼中的不自在变为惊讶。
  眼前人穿着深黛色对襟窄袖袍服,腰间以腰封微束,容色刚毅而俊朗,身材高大亦挺拔。
  “李大哥?”苏棠惊唤道,“你怎会在此处?”
  李阿生神色有些许不自在,清咳一声方道:“苏姑娘呢?”
  苏棠收敛了几分讶色,抿了抿唇:“不瞒李大哥,来此处是阿婆所说,我是来相亲的。”
  李阿生面色平静下来,刚要说些什么。
  “二位客官,如今天寒,不若来一壶上好的龙井暖暖手?”一旁,茶馆店小二瞅准了时机走了过来。
  以往总是这般,若只一男子或一女子,他绝不能出现,须得等年轻男女聚首,这茶定能卖出。
  苏棠匆忙摆手:“不用了,他不是……”
  “上吧。”李阿生打断了她。
  “好嘞!”店小二应了一声飞快离去,不多时已送来一壶滚烫的龙井,又伶俐的消失。
  苏棠错愕,好一会儿才看向李阿生:“李大哥……”
  李阿生颔首坐在她对面:“是我。”
  昨日阿婆提及相亲一事,他心底极为排斥。此一生,他并无成亲的打算。
  他也负担不起一个女子的托付终生。
  可当阿婆提到那女子是苏棠时,心中莫名一滞,脚步都顿住。
  他突然想到她说“自己养活自己”那番言论时的模样,眼中有光,极为粲然。
  他甚至不相信这样一个女子,会将自己的未来交付给由相亲得来的夫婿。
  所以,他私心应下了阿婆,来到了此处。
  “怎会是李大哥?”苏棠方才的惊讶勉强压下,此刻新的奇事又起。
  李阿生一顿,心底竟冒出一股莫名的恼:为何不会是他呢?
  可这话,他终未开口说,只垂眸低道:“阿婆……”
  话未说完,却已被苏棠打断:“是阿婆?”
  李阿生抬眸望着她,她的眸依旧灿若星辰,可是,却无半分羞赧。
  他拿过茶壶,满上两杯热茶,一杯送到她跟前,而后颔首道:“是阿婆。”
  ……
  市集,角落。
  郁殊半靠墙角,望着不远处探月亭的一对男女。
  男子高大俊朗,沉稳挺拔,女子娇俏可人,笑靥如花。
  当真是般配至极。
  可是……
  郁殊双眸微眯,少年的眉目分明纯净如山林初露,不然纤尘,眸光是毫不掩饰的阴沉妖冶,漆黑纵肆。
  果然说什么“欠了一笔债”,道什么“你伤未好我绝不心存旁的念头”,都是妄言。
  那个女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他伤势才初初见好,她便已迫不及待密会旁人。
  王府后院那三年,她眸中的痴情,不过尔尔。
  而今,她照样在那亭中,与旁的男子对坐,喝下他倒的热茶,啜饮着,眯眼笑的比头顶的阳光还粲然。
  再不愿看下去,郁殊生生收回目光,闭眸仰靠在墙上。
  可昨夜那场梦,梦里的她,却如魅鬼一般,细密的喘息如浓雾在他耳畔氤氲着,挥散不开。
  那感觉太过真实,真实到不似一场梦。
  少年突然睁眸,如抖落碎雪乍然盛放的毒昙花。
  是他逐渐无恙的身子,让她产生了她能找旁人的错觉吧。
  他厌恶背叛。
  环视四处,郁殊目光微顿。
  深巷中央,站着一个乞儿,衣衫褴褛,脸上尽是污秽。
  郁殊手不觉紧攥,他曾经也是这般,如逃窜于市井的野狗。
  小乞儿正怔怔看着他,目光痴痴,长久移转不开。
  郁殊勾唇,墨发半披在身后,几缕被寒风吹至脸庞,他双眸半眯着,微光流转,竟散发夺目的妖娆态来。
  而后,他抬手对乞儿招了招:“过来。”
  乞儿不觉朝他走近两步。
  这个哥哥虽是男子,却比他偶尔瞥见的寻芳阁的花魁还要好看。
  郁殊指了指一旁的墙角,嗓音微哑:“将那根木棍拿来给我,可好?”
  乞儿点点头,飞快跑过去,将木棍递到他手中。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