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门口怔忡几秒，忽然又抬起手，把眼珠子抠了下来。
就在门框上拍来拍去，一边拍，一边看着白煜深。
仿佛……是想和他玩球。
“……”裴穗现在算是懂了，这小孩想和谁玩球，就会一直盯着谁，然后不断地拍球。
可能是因为他不擅长说话，这是他无声的邀请。
白煜深眯起眸子，嫌弃道“地上多脏，都拍黑了。”
裴穗……？
所以她看到这小孩的眼睛珠子是全黑的，是因为他以前也经常扔到地上拍，所以从黑白眼珠弄脏成全黑的眼珠子了吗？
秦宝成和断头鬼小弟站在走廊里，神色也有些古怪。
“那个……你看这小孩多可怜，自己的皮球丢了，就只能拍眼珠子了。”裴穗搓搓手，踮起脚尖探出脑袋，想向他的房子里张望，“不知道您有没有看到他的皮球，能不能帮忙找一找？”
这是向住户寻求帮助，据裴穗判断，应该也能出现录像带的。
谁料白煜深堵在门口，把她的视线堵得严严实实的。
他侧过头，修长指尖从鞋柜上夹起什么东西，递到裴穗手里，“你要这个？给你，我很忙，乖，去别的地方玩吧。”
说完，他就门合上了。
裴穗还呆呆地捧着手里的东西，定睛一看。
录像带！
小白直接把他房子里的录像带给她了！
小孩还在拍他的眼珠子，发现门关了，空洞无神的脸上好像有那么一丝似有若无的怅然若失。
然后他沮丧的，把他的眼珠子塞回了眼眶里。
果然，他的眼珠子更黑了。
裴穗生怕他待会猝不及防又抠他自个儿的眼珠子。
连忙塞了一个乒乓球给他，“喏，你先玩这个。”
乒乒乓乓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来。
有浅浅的回音。
秦宝成靠在墙边，上下打量着裴穗，表情里全是怀疑。
“你还说你不是归来玩家？你明明来过这个游戏，还认识这里的住户。”
“我不认识啊。”裴穗反驳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这个。”秦宝成指了指405的门，“你敢说你们不认识？”
“真不认识。”裴穗睁着眼睛说瞎话，毕竟小白也还没承认他自己的身份不是，连脸都换了，性格也伪装了。
她解释道“昨天我第一次看到他，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你不是过来了吗？”
秦宝成思忖起来，当时裴穗那反应，好像是不认识这个405的男人。
可是……
秦宝成眯起眼睛，审视着裴穗，“那就是昨晚你们俩发生了什么，昨天十二点之后，我巡逻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一个黑影进了你的房子，是他吗？”
裴穗寒毛竖立。
啥？你怎么什么都看到了？
秦宝成指尖捏着下巴，摆出一副侦探的姿态，开始推理分析。
“你知道吗？心理学把个体空间需求分为四种。陌生人之间都保持着公共距离，有点头之交的是社交距离，稍微熟悉一点的朋友亲戚接触起来是个人距离……”
“而你刚刚和他的距离，已经超出了这三种的范围，你俩刚刚贴得那么近，却都反应自然，已经是超亲密距离。”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你们曾经……负距离接触过！如果你之前不认识他，那你们负距离接触的时间，就是昨晚！”
裴穗！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我也想！但是他！不动啊！
秦宝成的目光突然变得兴奋，“啧啧啧，裴穗，没想到啊，你真行！原来玩家和nc也能咻咻咻？”
“放心吧！你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他拍着胸脯表示，裴穗却懒得跟他瞎扯，白了他一眼，“时间紧迫，你赶紧带着你小弟去五楼收集录像带吧！”
这里不需要他们，一点忙都帮不上，就知道跟这儿废话。
秦宝成被她一堵，目光又幽怨起来，“四楼就剩你一个玩家，你不会害怕吗？你不是怕鬼吗？确定不需要我们保护你？”
“别了，你们赶紧走吧。”裴穗挥挥手，像送瘟神一样把他俩送上了电梯。
他们留在这，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接下来，到了404。
裴穗犹豫了一会儿，没敢敲门。
而是到了403。
403住的是个老婆婆，好像认识小孩。
听到他的球丢了，很热情地帮忙找了一阵。
球是没找到，录像带倒是找到了一盒。
送给了裴穗。
接下来是402、401……
裴穗故技重施，很轻松地又拿到了两盒录像带。
当然，她也信守承诺，奖励了小孩四个乒乓球。
他贪心地同时在拍，玩得不亦乐乎，又有点手忙脚乱。
裴穗没管他，低头拿出手机来看看时间，发现已经快六点了。
四楼就只剩下408和404号房的录像带没有到手了。
晚上六点，她待在房里，等到敲门声响起，盒饭送过来。
就连忙出门，准备带上盒饭去大堂吃。
不过送饭的老板好像不知道小孩在她这，只送了一份。
而小孩他们家门口，却没有放盒饭。
裴穗没办法，只好带着小孩去大堂。
……
大堂里，裴穗把收集到的录像带拿出来，放到前台。
秦宝成走过来，耸耸肩，“我用保安的身份去敲门，有些住户不在家，有些住户觉得我有所图谋似的，不肯给我开门。”
“我们只拿到了两盒录像带。”
“他们呢？”裴穗小声，用眼神示意不远处的烧死鬼他们。
“他们倒是除了不在家的住户，都拿到了，欺负住户嘛，隔着门也恐吓住户的。”秦宝成顿了顿，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不过你没发现他们都受伤了吗？有些住户也不是善茬，合起伙来打了他们一顿。”
裴穗一愣，看他们鼻青脸肿的还以为是变异了。
没想到是被打了。
她也幸灾乐祸地笑笑，打开盒饭，朝小孩说道“过来，就一份盒饭，我俩分着吃，你饭量不大吧？”
小孩木木然走过来，还没等裴穗反应过来，就已经用手抓了一块炸得金灿灿的“鸡排”，放到了嘴里。
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裴穗！
“这不能吃！”裴穗赶紧给他递了双筷子，“别吃肉，只吃这个小白菜和白米饭，知道了吗？”
这肉都不知道是什么肉，这熊孩子还吃得津津有味的。
可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小孩看了她一眼，生疏地用筷子又夹了个色泽红亮的肉丸子。
裴穗还来不及阻止，就见他张大嘴巴，一口吞了下去，“你——”裴穗无语地揉了揉眉心，却见那小孩又夹了块“鸡排”，踮起脚尖，小手持着筷子，努力地递到她嘴边。
又像是想把“鸡排”怼进她嘴里。
声音木然，眼神空洞，小脸煞白，不断喃喃重复着两个字，“好……吃……好……吃……”
裴穗有点害怕，有点想哭……腿软jg
好吃你就自个儿吃吧。
我不爱吃，也不想吃，真的。
说实话，这届小孩，真难带qaq……
第65章
“姐姐不能吃肉， 姐姐吃肉会吐。”裴穗随口胡诌了一句。
两秒后，小孩慢悠悠收回了筷子，自个儿把那块“鸡排”咬了。
裴穗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没有再阻止他吃肉。
算了算了， 他这么爱吃。
或许他们这栋楼的住户，一直吃的都是这个肉。
裴穗扒拉了几口米饭和小白菜， 清汤寡水的， 也吃不出来什么味道。
能填饱肚子就行。
倒是小孩吃得小嘴油光泛亮， 津津有味，勾得大堂里其他玩家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看起来， 真的很好吃啊。
可是他们不敢……
吃完盒饭， 大家聚在一块看录像带。
经过之前那些录像带的惊悚之后， 现在再看新的录像带， 好像心底也掀不起什么波澜了。
就是跟看惊悚片似的， 时不时来些血腥的镜头。
或是伦理片，记录了公寓里某些住户见不得人的不道德行为。
反正裴穗越看越觉得奇怪，这小南难道有什么特殊体质吗？
怎么不管谁干坏事都能被他看到，而且公寓里不管什么住户都喜欢欺负他？
令裴穗比较在意的，是从小白那里拿出来的录像带。
这盒录像带一放出来， 镜头对上的就是小白的背影。
颀长挺拔， 光是背影就好看得出奇。
女大学生都忍不住惊呼道“居然还有这么帅的nc？我怎么没看见！”
“别想了， 人家是裴穗的对门邻居，什么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你懂不懂？”秦宝成在旁边撇撇嘴，不以为然地提醒道。
女大学生羡慕地看了眼裴穗， 继续看屏幕。
屏幕里的场景， 似乎是大楼里唯一的那部电梯。
镜头从男人的后脑勺缓缓下移， 划过他修长的手指，再到他脚边，放着的那个行李箱。
画面定格，给了特写。
这个行李箱，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似乎特别大，挤得整个行李箱都有点变形。
镜头再往下移，找到了行李箱的底部。
竟然在顺着拉链的缝隙，慢慢渗出一行鲜血。
镜头颤动，再陡然抬起来。
不知何时，男人已经回过了头。
那张俊美无比的脸上，五官也都同样在往外渗着血，在昏暗的电梯灯照映下，苍白、幽森，且可怖。
画面戛然而止。
女大学生已经尖叫出声，“啊啊啊啊！帅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裴穗心中也是震动。
小白，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
他可是很讲究干净，很注意形象的！
而且他那么厉害！怎么会弄得自己脸上全是血？！
裴穗越发开始怀疑这些录像带的真实性。
就在这时，前台有住户打来了电话。
断头鬼小弟b接起来说了两句，忽然朝裴穗喊道“裴姐，有你的电话。”
裴穗一怔，走过去接，居然是小孩他妈妈打过来的。
她说她今天临时要加班，一整晚都回不来，能不能请她帮忙继续照顾小孩。
裴穗回头望了一眼小孩空洞幽深的眼眶，咬了咬牙，还是答应了。
小孩也接过电话，和他妈妈说了几句。
“姐……姐……好……”
“姐……姐……吃……菜……给……我……吃……肉……”
“喜……欢……姐……姐……”
裴穗……行了行了求您别夸了。
越说她越瘆得慌。
刚放下电话，裴穗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眼皮子一跳，假装去上洗手间。
是游戏a发来的消息提示。
恭喜您，收到了407号房单亲妈妈的感谢，获得buff健步如飞！
健步如飞buff描述不用描述啦，就是字面上的含义喔！可使用次数11，持续时间1小时，有效期本场游戏结束前。s哪个带孩子的单亲妈妈，不是健步如飞呢？！母爱真是伟大啊！
裴穗看着最后这句刻意添上去的话，皱了皱眉，正在沉思，洗手间的门被敲响。
女大学生焦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裴姐，你好了么？我想上厕所了……”
裴穗无语地走出去，女大学生火急火燎地进了厕所。
秦宝成在不远处等着她，“晚上不用去找录像带了，我刚刚去试过，住户都说晚上不安全，不愿意开门，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多说，很防备的样子。”
“晚上不安全？”裴穗若有所思，“你发现了哪里不安全吗？”
秦宝成耸了耸肩，意味深长，“你觉得这栋公寓里有哪里安全？”
也是。
裴穗没再多说，又和秦宝成去外面转悠了一圈。
外面的店都关了，黑黢黢的一片。
他们没有多待，又回了大堂。
小孩又找裴穗玩球，因为这次是乒乓球，裴穗倒是陪他玩了一会。
他玩得心满意足，唇角微微勾出一个苍白僵硬的笑容。
秦宝成凑过来，“你晚上真要照顾他？”
“……”裴穗淡淡瞥了他一眼，“我看这小孩挺好的，有礼貌，还听话。”
一颗球就能哄得他服服帖帖了，多好。
“可是他会不会打扰你和那位帅哥晚上约会？”秦宝成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裴穗心尖一颤。
……晚上约会？？？
秦宝成他到底知道多少？
她正要搪塞否认，忽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裴穗赶紧推了推秦宝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先去上个厕所，别挡着路。”
秦宝成慢悠悠让开，盯着裴穗慌慌张张的背影，露出个若有所思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