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轻雪问，“你知道超级飓风就要来了吗？”
再晚几个小时，他就能和飓风撞上，到时候不管是船只还是飞机，全都只有死路一条。
黎忱的动作一顿，“知道。”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好像在压抑着什么，“抱歉，来晚了。”
“楼顶还有很多人。”
一架直升机是带不走的。
“如果你是担心他们，”
黎忱的目光越过她，落在身后那群人上，“他们不会有问题。”
话刚说完，雨幕里亮起了更多的灯。
那是一艘白色的小型舰船，扩音器的声音从上面传向四面八方，“请幸存者们发出信号，我们是救援队，请幸存者们发出信号，我们是救援队……”
刚才走的是农业集团进行赞助和当地政府合作、志愿者组成的救援船。
而此刻，来这里和超级飓风抢人的是人民解放军海军X海舰队。
他们从南边的海域顺着水陆北上，在危险区迎着风浪行进的过程中，一路上救了无数的受灾者。
与此同时，从内陆而来的陆军军队也在以最快的速度抢险救灾。
“是救援船！我们有救了！”
当楼顶的其他人抱在一起欢呼时，四周依然是一片漆黑。
船上广播的声音很大，但和之前陆文奕等人他们到处喊问的结果一样，无人回答，这个小城的幸存者们应该只剩下他们了。
霍轻雪披着黎忱的白色外套，忽然爬上了楼顶的顶楼房。
她取下手腕上的【死亡呢喃】，将其化作了火炬，顶端耀眼的火光燃烧起来，即便是在大雨之下，火焰也没有熄灭。
明亮的火光照亮漆黑的雨幕，甚至比直升机的探照灯还要明亮。
黎忱看着她，脑海里一个画面忽然和眼前重合了起来。
那是他苏醒后第一次找到她。
当时她也是这样，站在高处，穿着如火的赫衣，风一吹，宽松的外套被风卷起，而她偏偏又站的那么坚定，好像一面鲜艳而热烈的旗帜。
现在她披着他的外套，举着火，站在高处。
白衣猎猎，暴雨倾泻。
她依然是一面热烈的旗帜，一如既往地照亮整个漆黑的世界。
黎忱拿出对讲机，“修改广播内容……”
很快，船上的广播便改了声音，“这里是救援队，所有幸存者！所有幸存者注意！”
“点火！开灯！敲东西！！”
“在重复一遍，点火！开灯！敲东西！！”
洪水之下，很多地方都被浸湿，电也停了，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幸存者们能发出一些响声。
“没人了……”
“网上都说这里是死城，只有我们了。”
“这座城原本生活着几十万人……”
“应该没有多少人能在这几天的台风和海啸里活下来吧。”
小城刚被淹没的那段时间，水面上和水下到处都是浮尸，他们打捞其他东西的时候，经常能误碰到尸体。
“咚——”
远处的一个冒出水面的小楼顶背后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咚咚咚。”
这响声停了片刻，又努力响了起来。
雨声小了。
霍轻雪转身，依然举着淋不灭的火，看向远方。
紧跟着，死气沉沉的黑夜里，远处出现了手机手电筒微弱的光。
另一处高楼的窗户里，亮起了火光。
乒乒乓乓的敲击声，也零散地响了起来。
虽然稀少，却是点点星火，点亮了这片水城。
第118章 厄尔尼诺14 帮我一把，让更多的人活……
小城里还有十几个幸存者, 将人救走之后，舰队朝着内陆的方向加快了航速，因为海啸的缘故, 沿海的大部分区域已经被大海吞没。
超级飓风卷着新一次的海浪汹汹而来, 冰川的融化带来的影响，也在飞快推进这次的灾难进度。
海军的舰船在海上救援有着很大的优势, 但面临那么大的飓风危机, 再大的船也会被掀翻，所以他们需要尽快赶往内陆省份，并且和陆军完成交接。
“最近的救援地点是F城，”萧彬说的F城就是他们开车被拦下来的地方，那里也有一个指挥部，“我们现在去F城？”
“不会, ”
绿毛听着房间外面来去的脚步声, “我听他们说的地方, 好像和F城不是一个方向。”
陆文奕也很担忧，“他们为什么不和志愿者还有农业集团那边的救援队汇合？不都是官方……”
他还挺担心自己的妹妹有没有抵达安全地点。
隔壁的房间里显然是黎忱的办公室, 里面堆满了资料, 霍轻雪没想到他在这个世界还能认真工作。
毕竟之前在丧尸世界的时候, 即便他担任了护卫队的职位，也总是独来独往。
电脑开着，屏幕处于保护状态, 船身偶尔摇晃。
霍轻雪坐在椅子上, 双手撑着下巴，看着推门而入的黎忱。
修身的军装看起来整齐干练，他看起来比以前更冷，少年感褪去, 唯独那双幽深的眼眸，看不清情绪地定定看着她。
“为什么躲着我。”
霍轻雪看他，“没有躲着你，只不过抹掉一些痕迹而已。”
黎忱一出现，石头就安静了下来，半点声音都不敢出，反而是霍轻雪，神态轻松，“而且，你也没有必要来找我。”
这句话让他的眼睛暗了下来，黎忱走到桌前，伸手按住桌面，“有必要，进重生门，不要去第十二个世界。”
“晚了，”
霍轻雪朝着他笑了笑，“这就是我的第十二个世界。”
他的手捏紧了些，却没有说话。
“帮我一把，”
霍轻雪指了指身后墙上挂着的地图，“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为什么？”
“第十二个世界，”
霍轻雪说，“我不是第一次挑战它。”
第十二个世界最危险的地方不在于时刻可能出现的死劫遭遇，而是倒计时结束之后，如果不能打开前往上界的通道，心脏就会衰竭而死。
而打开上界通道的方法她并不确定，只能模糊推测，和在这个世界的影响力和救人数量有关。
也许是前者，也许是后者，甚至可能都有。
“我想知道现在的全国救灾情况和进度，以及上面的计划。”霍轻雪注意到他在船上拥有很高的级别和权限，而直升机不是从海军来的，说明他并不是一开始就在这只军队里，能够跨军种进行沟通和交流，黎忱的地位一定不低。
黎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弯腰低头，两人的距离被拉进，她可以看见他纤长的睫毛，鼻梁高挺，纤薄的皮肤一如往常般白皙，平添几分脆弱的感觉。
但他从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黎忱伸手，在电脑上敲了几下，调出一副全国地图，旁边显示了一套方案，“这是行政部门那边递过来的救援方案。”
霍轻雪点开方案详情，密密麻麻的分类，好几页的目录，翻到最后，有一个需要各部门签字的表格。
“还没有施行，”
她只是大致瞥了一眼，就能把里面很多的内容和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信息对应起来。
涉及部门和组织比较简单的一些方案已经开始实行了，但这个方案60%的内容还没有开展，比如疏散长江黄河沿线的人群，动用一些军队力量进行强撤，转移国库的物资储备等等。
“这个方案整体看起来还算不错。”霍轻雪抬头看向黎忱，等着他的回应。
黎忱：“你也说了，只是看起来。”
“的确，”
霍轻雪点开方案目录，“这上面的很多措施都会对国家经济造成巨大的损失，尤其是对目前还未受灾特别严重的区域的一些方案，很多人可能都无法理解，但这应该不是你们这边还没有松口的原因吧。”
以她的眼光来看，现在的危机不是一般的灾难，也不是短时间可以过去的危机，周珀的那副画更坚定了她的想法。
仅仅是动这些区域是不够的。
“没错，”
黎忱看向桌上的电脑，“这份方案是行政部门结合多国科学家的讨论组进行商定，在最短的时间内出的应急方案，无论是哪一方，都还没有时间对这里面的内容进行论证，尤其是在通信和卫星受到大气变化影响的情况下。方案里不需要征求我们权限的内容已经开始做了，但最终核心，还是要军方和行政部门一起敲定。”
“你们担心因为时间问题，这份报告会有问题？”
“这只是一方面，”
他拉过椅子，坐在霍轻雪对面，伸手从桌面上抽出一份名单，“这是军方检测出来的杀序者的部分名单，这些人已经被控制了，行政部门、商业公司以及志愿者们形成了一股势力。”
他又调出一份事故报告，“这是杀序者劫走X省大米物资的报告，他们有备而来，有武器，也有计划，甚至知道物资运送的路线。”
霍轻雪明白了他的意思。
军方不批这份方案，是因为这份方案背后有人类联盟的影子，也有混入其中的杀序者的影子。
一旦批准这个方案，就相当于把自己所有的牌都亮给敌人看，而敌人想要在天灾面前随便搞点小动作，都够他们忙的。
舰队接到他们之后没有立刻去F城和那边的救援队集合，黎忱已经用行动证明了对那边的不信任。
两人交谈的时候，有人进来汇报，三条救援船在距离救援点只有不到三公里的地方发生了事故，但好在当时有其他救援船及时赶到，救起了所有的孩子和大部分幸存者。
霍轻雪看了眼伤亡名单，“……”
她说，“给隔壁的人看看吧。”
那人看向黎忱。
他微微点头。
报告的人出去之后，霍轻雪才知道黎忱虽然没有去F城，但是对于那边的情况了若指掌。
“但现在时间紧迫，超级飓风、暴雨，加上冰川的水量，恐怕已经不是做到撤退中部省就可以过去的。”霍轻雪滑了几页方案详情，这份方案果然很详细，详细到可怕的程度，“如果不通过这套方案，怎么应对大洪水？”
黎忱只问她一句话，“你觉得需要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霍轻雪回头，又看了眼地图，他们所处的大陆板块突出，西部高高隆起，“全国立刻开始紧急大疏散，目的地，藏北高原。”
黎忱没说话。
她抬头看他，“做不到？”
黎忱低头用手机发了条信息，随后打开桌上另一个文件夹，将上面的名单放在霍轻雪面前，“这些是前几日紧急回国的各领域人才，以及国内顶尖的一些组织和科学机构，他们现在在首都。”
“能在这几天的情况下以最快速度聚集这些人，”
霍轻雪笑了，她靠在椅子上，“你早就有准备了？”
“不是我，”
黎忱敲了敲名单，“是他们。”
“军方会提出自己的方案，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开始施行，海军回召，救援沿海，空军运输，陆军抢险。”
他说，“现在只差最后一块拼图。”
“最后的安置地点，”
黎忱看着她，“藏北高原。”
霍轻雪的话，决定了这个方案可以做到什么地步，可以为了人命，国家需要放弃到什么地步。
她就是最后一块拼图。
……
在回去见绿毛几人之前，霍轻雪还收到了一个视频邀请，虽然因为信号原因不是视频连线，而是对方远程发来的消息。
视频里是一个熟人，林农。
他看起来沧桑很多，霍轻雪已经记不清第一次见到林农时他是什么样子，只记得他有两个很可爱的女儿，还有一个妻子，因为停电，他们一家人陷入了巨大的生存危机里，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
当时的世界主神还不是黎忱，轮回者们也没有异能，所以她也不知道林农现在居然成了轮回者，还和她在一个世界。
他和顾幕等人在一起，章羽也在视频里，小孩披着毛毯，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眼睛却很漂亮，半晌，只说了一句，“爱来不来。”
顾幕则直白很多，他和王琳余现在是行政方面的牵头人，无论是军方还是行政部门的方案，都需要双方的统一才能更快实施，他知道霍轻雪似乎在军方这边有着特殊的人脉，所以想要见她一面。
至于林农，则是很诚恳地看向镜头，“没想到还能在这个世界遇到你，星星月月他们很想十八楼的大姐姐，你要是能过来看看他们就好了。”
最后，他们定了一个见面的时间，在明天早上的G城。
霍轻雪：“可以联络上他们吗？”
“因为信号不稳定，所以只能发文件过去，不能支持在线的连线，可能会比较麻烦。”
霍轻雪点头，“我需要农野集团的所有资料。”
……
等她从办公室出来到隔壁的时候，房间里的气氛很沉默，陆文奕低着头坐在沙发上，看来他已经知道父亲死亡的消息。
察觉到有人进来，陆文奕忽然抬头看向霍轻雪，“能不能让我现在去救援队那边……”
萧彬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文奕平时虽然对自己的父亲极度厌恶，但听到父亲为了救妹妹溺亡的消息，还是崩溃了，现在的他眼睛红着，双手捏着拳头。
“可以，明天有一条船会和农野救援队在G城汇合，”霍轻雪说，“如果你要上船，可以给你留一个座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