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想个解释出来,谁知这后面就冒不出声音来。连个解释都无法解释,于是只能可怜看着他,眼神里的大致意思乃是:“快让我说话。”
纪素仪却道:“不要这般看着。”
“你以为你是涂秀秀么?”
最后一句极为扎心,但可以从侧面看出,没有女主那样的光环,迎接她的就只有尴尬。
俞秋生只好翻身将自己身上的绳结露出来。
“想要松绑?”纪素仪明白了她的意图,端着茶水,压根没有要给她松绑的想法,他说,“你骗我,自是要受点罪。”
纪素仪没有告诉她这才是开始。
不过十分符合他的隐藏人设。
渐渐地俞秋生没了期望,眼里开始无光,不知过多久,竟觉得委屈,自然而然就哭了出来。
但俞秋生跟涂秀秀这样的高阶白莲差距就在,人家是梨花带雨,而她是狂风骤雨。
予生殿里都是她的哭声。
原来纪素仪见她乖巧,暗暗已解了她的禁语咒,这会子哭的人心烦意乱。
他低头看着她在地上打滚,不敌从前端庄清冷的形象。发丝凌乱,衣衫略微不整,被困住之后腰身都被勒了出来,格外纤细,一手仿佛都能折断。
俞秋生哭的打嗝,不过她感觉敏锐,那一股子威压下来,立马闭嘴。
只是这样像是被人威胁的一样,一双眼睛哭的通红,如今带着一股恐惧,如同被野兽盯上的小白兔。
容易促使人冒出一种。凌。辱。的心思。
从前的佼佼者,如今的废物,极大的落差之下几乎叫纪素仪想起原主曾要杀自己的目标。
那还是收她没几年的时候,俞秋生与他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追求顶尖的力量,同时也有极大的野心。
弑师这等事情他从前做过,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女人竟在那么早也就存有同样的心思。未尝不叫他另眼相看。
千年过去,纪素仪妄想着为自己培养一个对手。
不过今日看来,一切打了水漂。命运在开玩笑,给他送了这么个意外惊喜。
“您别杀我,我想活下去,您也别绑我。要不然我这胳膊就要废了。”
俞秋生说话断断续续,唇瓣也舔红了,半天得不到他的回应,便悄悄抬眼看了一下。
只是纪素仪面色沉静,眼里似在压抑什么。
他默不作声,手指轻轻叩着案几,眨眼间脑海里就有万般想法闪过。
后来看她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灵魂换了之后,面对着同样的皮囊,气度风姿全然不同。相较原主,俞秋生显然要柔弱可欺一些。
这样的性子,这样的实力,他就问:
“你有什么资格哭?”
俞秋生咽了口口水,听他这冷硬的口气,那一丝希望便灰飞烟灭。这会子心下就像被人挖了个洞,说的虽是事实,但足以伤人心。
便是在以后她都不愿意回想那一刻。
那是一种鄙夷。
她脑袋低下来,像是蔫了的小树叶。望着地上的影子,俞秋生那一刹想,为什么要给纪素仪这样的嘴。
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她喉咙里酸涩的厉害。
换了内核之后,原主的剑法灵力她并没有完全的继承。更何况这一年里,她都在被他磨心性,晚间才偷偷出来练一练。
哪有多少收获。
几乎难以忍受。
她差不多想脱口而出,叫他赶紧提剑把她这穿书的给杀掉好了。
“想死?”
纪素仪却盯着俞秋生,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先一步说出来。
俞秋生点头。
面上一片惨淡。
她闭上眼睛:“给我个痛快罢。”
嘴角微微抽了抽,可见还是害怕的。
纪素仪却迟迟不动手,难得能看到这样的场面。
“生难死易。”
他掐着俞秋生的脸,视线流连之后缓缓道:“死永远是解脱,活着才是受罪。你既夺舍,怎会求死?”
把她弄哭了,纪素仪竟没有愧疚,指尖沾到她的泪水,滑腻温润。
他弃了平日里的掌门气度,这时候仿佛回到了那个少年期。
纪素仪的快感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长久以来的压抑因为一丝不同而松弛开来,将他的恶释放。
“别哭了。”
他舔了舔指尖,垂眸想着是不是要收敛些。
“再哭,让你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废物。”
言辞极为轻缓,隐约夹杂了些许狠戾。
漫长的年岁里平平静静过去,想不到他竟无聊至此。
第12章
叶清浑浑噩噩下了浮空岛。
初来的喜悦散的一干二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纪素仪强迫师姐的画面。高大的殿门迎着璀璨天光,朗朗乾坤下那一袭白衣格外刺眼。
渐渐地远景模糊成片,耳畔都是那些公狐狸挑拨他的话。
“纪素仪这千年来本性难移。”
这只狐狸还告诉叶清:“他若是不加收敛,甚至可比如今可恶百倍。”
“那掌门从前是怎么样的人呢?”他喃喃道。额前的碎发遮住眉眼,叶清重新回到地面上,脚步踉跄。
盛夏的草木清香被炙热的阳光烘烤后干燥的异常,草丛里风过如浪。
叶清倒在当中,不见身影。
抬手挡着那些光,蝉声聒噪,公狐狸的嗓音尖细,断断续续在他耳畔响起。
“纪素仪心思阴沉,不过平素与世无争,前一百年修炼丹药,剑法平平。后来几百年执剑出山闯荡,回来时功法远超他人。没人知道他在外有何奇遇。掌门飞升前那一众师兄弟争夺掌门之位争的要死要活,可他聪明极了,冷眼旁观那一群人两败俱伤。因性子沉稳,飞升前夕破天荒地叫前任掌门传位给了这个最小的弟子。”
公狐狸摇摇头,啧啧几声后一脚踩烂了地上的小黄花:“他就会捡便宜!”
……
话说那一夜被折磨后俞秋生就再也不敢往掌门跟前凑,如非必要,那是有多远躲多远。
自从将她当做夺舍之人后,俞秋生一切从头。
那把秋水剑被束之高阁,偶尔路过予生殿,能见他负手看着那柄银色的剑出神。
那是原主的东西,俞秋生对它没有丝毫的感应,拿在手里跟木棍没什么区别。纪素仪不理会她的时日颇多,只有俞秋生来向他请教炼丹事宜时才有所言语。
每隔一个月她就要去下面找些草药,一寻就要大半个月。
这一回俞秋生降落有差,偏离了青容峰的那片谷地,竟挂在了缥缈峰境内一颗大树上。白色的衣摆划破了几道口子,清晨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凌乱,乍一看就像是被人打了几巴掌。
外门弟子就在附近活动,俞秋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脚往下探了探,悬在半空中踩了几回空气,晃荡的厉害,后腰那儿终于撕拉一声破了个若大的口子。眨眼间她的外衫就报废了,直直摔在地上,俞秋生吸了口凉气。
她找准了方向就往青容峰跑,跟个兔子似地在草里头窜。
突然,她停住了脚步。
前面有两个人,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一男一女中就有她认识的涂秀秀。这会子被对面求爱的小师弟拦住了。
认认真真听他表白后委婉地拒绝了。
女主连拒绝都温柔的不像话,声音柔柔弱弱,让小师弟伤心之后色胆大起,居然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她一把抱住了。
“秀秀师姐我是真心喜欢你!”
“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了,我每日想的都是你,恨不得夜夜跟你睡在一起!”
一连串的坦白之后顶着满眼泪痕,师弟抱着她哭的身子颤抖。
而涂秀秀拍了拍他的脊背,说:“你我皆是修仙之人,这等儿女情长还要留到以后,如今正是修行的大好时机,师弟切不可荒废了。”
她说完了一番劝诫的话,暗处躲着的俞秋生都觉得格外有道理,心想不愧是女主。
她蹲在草里等人走,只是小师弟走了,涂秀秀还伫立在那儿。
未几,她喊了声叶师兄。
从山崖上下来的青年这次赴约,时间掐的正好,风里涂秀秀就是一朵摇曳的小白花。
她将佩剑还给叶清。
不经意间手指碰到了他的肌肤,即刻就跟触电一样收了回去,连说多声失礼。
叶清摇摇头:“不必在意这些虚的。”
“我听说师兄这些日子闭门不出,是不是有什么烦恼事?要是不嫌弃可以说给我听,到时候秀秀兴许还能为师兄出些主意。”
不愧是女主。
“师妹温柔善良,只是我不愿耽误你时间。”
他背好自己的剑:“这些时日我要出山,师弟们若是纠缠于你,烦请你多多劝诫他们。”
叶清其实看到了先前那一幕。
涂秀秀笑的顿时有几分苍白。
“这便当做还了人情。”
叶清并未多作停留,将该说的说罢就要御风离开,来不及让她再说其他的话。
涂秀秀咬着牙,笑容渐渐消散,随着他渐行渐远,面上平静无痕。
而俞秋生躲在树后,那时风起衣角露出一片。余光里叫他察觉了,眼睫低垂着,暂时先离开了这儿。
俞秋生好不容易也等的女主离开后顶着烈日行二十里山路。
最后翻过一座小山包,映入眼帘的则是一人一狐。
不知等了多久。
白衣青年在朝她招手,公狐狸跟条狗似得,尾巴摇的欢快至极,毛簌簌往下掉。
“你师姐今日果真来了,亏得我神机妙算。”他向叶清邀功。
再一次见到原主的小师弟,俞秋生眼里酸涩。
他好心给自己的茶叶没有用,难为他费心了。
俞秋生:“师弟。”
话出口她都忘了自己这身狼狈模样,落在叶清眼中,颇不是滋味。他的师姐本是天之骄子才是。
“师姐好久不见。”
俞秋生反应极快,就先把他送的那罐茶夸了一番,表示自己如今能出来多亏了叶清的帮助。
这时候还不忘为自己圆谎。
叶清拉着俞秋生,施了个小法术,眨眼间发髻跟身上的衣物都恢复了整洁。
“师姐走丹师一路前途未知,若是有需要尽管叫他来告诉我。”
他揉了揉公狐狸的头,抬眼认真看着她。
“要是修仙之路累了,我养着师姐。”
俞秋生不明所以,哈哈笑了几声:“这大路宽阔,至少得走一辈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她故作欢快,看的叶清心疼,手捏成拳,还是情不自禁上前把她一把抱住。
这样的情景莫名叫她熟悉。
这……不是方才她在暗处偷窥到的,缥缈峰小师弟对女主涂秀秀做的事情么。
难不成这还是缥缈峰遗传的,连她也免不得。
要是知道自己不是他师姐,那岂不是也跟纪素仪一般把她给里外折磨一遍。
想想俞秋生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而叶清把她抱得更紧:“师姐你冷么?”
第13章
脸都埋在他胸口,俞秋生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你先松开罢。”
“这回我出山,姐姐想要什么都能告诉我,大抵十年之后我便回来了。”他蹭了蹭俞秋生,很是舍不得。
像是一只大狗,她忍不住把人家的头给摸了摸,仿着原主的口气关怀关怀即将远行的叶清。
“要是回来了,我变了你还会同从前一般待姐姐么?”
而后俞秋生若有若无试探。
叶清半阖着眼,想了想笑道:“你再怎么变都是你,我怎会有所差别对待姐姐。况且十年不算长,姐姐要是想念我,这东西你拿着。”
他从怀里将一块打磨光滑的石头递给俞秋生。
“这是传影石,姐姐要是想我,就喊三声我的名字。届时我有感应,上面术法生灵了便可相距万里而现形。说话时你我便是近在咫尺。”
这大概就是手机了。
俞秋生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点头:“你有心了,只是这永远都会有信号么。”
“信号?”
“就是你无论在何处我若是要找你说话,你都能有感应吗?”
叶清低头一笑,抓着俞秋生的手,似乎很是喜欢俞秋生这般跟他说话。
“只要我没死,永远都会有。”
她:“噢噢。”
乍一听到这样的话,纵然知道这是叶清对原主的情谊,俞秋生还是忍不住沉溺了一回。叶清见她笑了起来,顺势就把自己养的小灵兽也送了一只过去。
袖子里那只大黑团子俞秋生特别熟悉。
如今两只耳朵竖起来,眼珠子剔透的像是两颗琉璃一样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是那只公兔子。
雌兔眼迷离,雄兔脚扑朔。被递到俞秋生手上那只毛茸茸的腿便未曾停下来过,像是一台小发动机,不断地踹她。
看样子并不情愿。
叶清照例打了几下才老实。
“这是月牙谷里的兔子,温顺无比,可以当坐骑,此外找寻灵草更是他们的看家本领。姐姐做丹师,这只便送给你了。”
后头叶清就带着她坐在上面。巨型。兽。化过的灵兽如同一辆小车,俞秋生抱着一只兔耳被风吹得睁不开眼。
耳畔风声也大,叶清好像跟她说了什么,俞秋生后知后觉地侧过脸:“?”
满眼俱是茫然。
小师弟一手抱着他怀里的剑,一面就歪着头伸手挡在她一侧。
“姐姐坐稳了。”
俞秋生固执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只是让姐姐坐稳,你瞧,方才差点便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