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警车停在筒子楼前，几个警察正进进出出，指挥工作人员抬出一个担架，周围挤着一群看热闹的人，不时对担架指指点点。
红叶预感不妙，回头问周楠：“这……”
周楠道：“你去看看。”
玩家走上前，刚好一个警察出来，手里捧着个破旧的箱子。
“真伤脑筋，”他对同事道，“李梅好像没有家人，那她死了，也没有人给她处理遗物……”
此言一出，所有玩家皆是一顿。
“死了？”王虎沉不住气，最先吼道，“你说谁死了？！”
警察被他吓一跳，但还是好脾气道：“你们是附近的居民？一楼有个住家突然去世了，我们在处理她的后事。”
红叶沉着脸，问警察：“请问是哪家出事了？”
“就是一楼的李梅，”警察戳戳一旁的同事，“据说她有个绰号，叫什么来着……”
同事替他补齐：“梅小姐。”
“对对对，”警察道，“这梅小姐死的突然，我们又联系不上她的家人，事情还挺麻烦的。”
他晃了下手中的箱子：“像这些遗物，都要处理掉。”
玩家的眼齐刷刷落在那个箱子上，箱子式样古朴，表面蒙着一层厚重的灰，很有岁月感。
那一瞬，所有人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
——梅小姐的箱子里会不会装有与当年有关的线索？
第17章 照片
红叶上前一步，挡在警察面前：“请问能否把梅小姐的遗物给我们？”
警察一愣：“啊？”又反应过来，皱起眉，“这怎么行，你们又不是李梅的亲属，不符合规章制度。”
红叶不信邪，又试了好几次，警察的嘴却像个上锁的葫芦，无论她如何纠缠，就是不肯松口。
王虎早看她不爽，乘机落井下石：“二级玩家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拿不到东西？”
红叶狠狠瞪他一眼，后者立刻缩起脖子。
红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向周楠：“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周楠沉吟：“如果警察不肯给，我们只能放弃这件遗物。”
连他都这么说，玩家纷纷面露失望，红叶不甘咬着嘴唇，正要说话，却见莉莉丝拨开人群，朝警察走去。
红叶睁大眼：“你干嘛去？！”
莉莉丝不理她，径直问警察：“能把这个箱子给我吗？”她对警察笑笑，“我是李梅的女儿。”
“你说什么？！”
警察还没说话，红叶先叫出声：“别胡说！”
她见过好几个新人玩家，自以为了不起，随意编造谎言蒙骗任务npc，最后反而被npc识破，害的任务无法进行，便对莉莉丝的行为十分气愤，蹭蹭两步上前，一把粗暴将她扯开：“别在那里自作聪明！”
莉莉丝轻轻叫了一声，脸上闪过委屈：“你抓痛我了！”
红叶看不惯她的态度：“我还没用力呢！”又怒气冲冲教训她，“别以为撒谎能蒙骗npc！你这样会害了我们整个队伍！”
她作势要抓莉莉丝，后者迅速闪过，飘起的衣摆好像黑猫轻盈的尾巴。
莉莉丝后退两步：“别急嘛，”冲红叶眨眨眼，“你怎么知道警察不会把东西给我呢？”
红叶不假思索：“不可能！我问他要了那么久，他都没有松口……”
莉莉丝微笑着做出倾听的姿势，手伸入口袋，悄悄把装有迷魂香的粉包捏碎。
一股浓郁的花香渐渐散开，消融在空气中。
那警察身子微微一顿，忽然转向莉莉丝：“这位小妹妹。”
莉莉丝：“恩？”
他走过来，把藤条箱放入莉莉丝手中，一边道：“说起来同事好像跟我说过，李梅的确有个女儿……应该就是你吧？”
红叶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莉莉丝点点头：“是的，”复又微微低下头，眼角透出点红，“我好不容易找到妈妈，没想到她居然出了意外……”
她开始抽泣，脸上分明不见泪痕，那警察却露出怜惜的表情，小心哄她：“真是个可怜的姑娘，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
一边把箱子递到她面前：“唉，拿着吧，这是你母亲最后留给你的东西了。”
众玩家：目瞪口呆.jpg。
Hello？游戏亲女儿？为什么他们费尽口舌都没让警察妥协，莉莉丝假哭两句，警察居然直接把东西送给了她？！
藤条箱到手，莉莉丝便不再装哭，但她拿了线索，也不急着看，反而又问警察：“请问能看看我母亲的遗体吗？”
警察听到她的要求，却脸色一变，摆手拒绝：“不行，这不能给你看！”
莉莉丝眯起眼：“为什么？”
她提的要求又不过分，这个警察表情为什么态度如此抗拒？有点蹊跷。
警察似乎也注意到自己的不自然，把手掩在嘴旁，虚虚咳嗽一声：“李梅的死亡时间超过十二小时，遗体状态不是很好，怕家属见了情绪失控，我们这里一般不会让关系者看遗体。”
莉莉丝的眼神一动。
十二小时，也就是说在昨天他们走后的几个小时间，梅小姐就死了。
她想起那张掉出来的象征“危险”的女巫牌。
“大人，”莉莉丝轻声呼唤路德，“这个房间里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金色之眼再度睁开，路德缓缓扫视一圈屋子，陷入沉默。
莉莉丝：“大人？”
路德张口，却答非所问：“厉鬼如果杀了人，吸收血肉后，它的力量就会被强化数倍，”顿了顿，“你要小心点，这个魔物很难对付。”
路德从来都是以高傲自大的形象示人，莉莉丝很少听他这么评价过别人，不禁吃惊：“这次的恶鬼连您都无法应付吗？”
路德的声音一下拔高：“还不是因为被它吞掉一块——”
“等等，”莉莉丝疑惑，“您什么时候和它交手了？而且还失败了？”
路德：“……”恶魔的语气忽然变得糟糕起来，“算了，像你这种比巨怪还要蠢笨的脑袋估计很难理解，我也没必要再浪费口舌。”
它又恶狠狠警告莉莉丝不要太靠近恶鬼：“跟着那几个玩家，把他们当替死鬼就行了。”
说罢，金色之眼再度闭上，深渊之书归于平静。
莉莉丝正一头雾水，一旁有玩家催她：“遗体有什么好看的！先看一眼箱子里是什么东西啊！”
——他们怕警察反应过来，又把藤条箱收回去。
王虎更是嚣张，仗着人高马大，直接上手想抢：“小妹妹，你不想看，大家还等着呢！”
身为一名常年窝在女巫塔中的技术宅，莉莉丝身体素质显然比不过小混混似的王虎，一个不留神就被他把东西抢了去，她还没说话，郑园园先叫开了：“你干什么！”
王虎道：“干嘛？大家都是一个队伍，不能资源共享了？”
郑园园愤愤不平：“那也不能直接抢，这是莉莉丝拿到的！”
红叶皱眉：“小姑娘，又不是不让她看，你在那边激动个什么劲？”
郑园园：“别把我当新手玩家糊弄，副本会根据我们的表现算分，你们不就是想多赚点分数……”
她的衣角被拉了一下，“算了，”莉莉丝道，“大家一起看也没什么差别。”
郑园园不甘道：“可是……”
莉莉丝大方松开手，任由王虎抱住藤条箱：“他说的没错，大家都是一个队伍，没必要分的那么细嘛。”
王虎很满意：“小妹妹挺上道，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我王虎罩着你！”
他伸手想拍莉莉丝，后者不留痕迹地后退半步，微笑道：“那你赶紧把箱子打开看看吧。”
王虎不疑有他，藤条箱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锁，他暴力一拉，脆弱的锁被直接拉断了。
莉莉丝的身形一顿。
——打开箱子的一刹那，有一小抹黑影迅速飞了出来，像是一条灵巧的蝌蚪，钻入王虎的手臂。
莉莉丝抽动了下鼻子。
空气中残留着一股阴冷，潮湿的味道——与她在旅店熟睡时闻到的气味一模一样。
但它为何会出现在梅小姐的家中？与梅小姐的死亡又有联系吗？
眼下它似乎附身到王虎的身上，那他会不会也有生命危险？
莉莉丝正思索，那厢玩家开了箱，细细翻找起来。
里面东西不多，零零散散放了一些杂物，全是婴儿用品：成套的婴儿服，奶瓶，甚至还有一本《胎教大全》，除此之外没有特别的东西。
王虎失望道：“搞什么，就这点吗？”
从旁伸出一只细白小手，莉莉丝从箱底下抽出一张照片，翻过来，是两个女人的合照。
两个女人的年纪都不大，二十岁左右，一个五官挺眼熟，应该是年轻版的梅小姐，另一个女人很漂亮，皮肤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吹弹可破，乌发柔顺垂在脸侧，莉莉丝盯着她看了许久，总觉得似曾相识。
郑园园惊讶道：“不觉得她和阿芙很像吗？”
她说得没错，也不全对——两人的五官截然不同，相像的是她们的神态，充满着母性的慈爱。
这个女人应该就是梅小姐口中的朋友，死于十年前的阿苗。
莉莉丝特意看了一眼，阿苗的姿势与梅小姐很不同，后者对着镜头微笑，她却低下头，目光停留在腹部。
再翻箱子也找不出什么了，红叶对众人道：“回去吧。”
玩家纷纷点头，莉莉丝却避开人群，没有跟上去。
她没有注意到，队伍中的郑园园突然脚步一顿，回过头，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
“你要做什么？”路德问莉莉丝，“我不是警告过你，别到处乱跑……你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因为我是一只不听话的小狗嘛，”莉莉丝笑眯眯道，“亲爱的主人，您一定会原谅我的吧？”
路德冷哼一声：“油嘴滑舌。”
但这算是变相默许了莉莉丝的行为，她弯起嘴角，悄悄摸到警察背后，盯着那担架道：“您能帮我个忙吗？我想看看梅小姐的遗体。”
路德：“恶魔可不是你的仆人。”
话虽这么说，一股黑雾从深渊之书中升起，将警察包围其中，趁此机会，莉莉丝像一只灵巧的猫咪，迅速奔到担架旁，掀开白布一角。
梅小姐面色惨白地躺在担架中，她表情惊恐，两只眼瞪得大大的，仿佛死前正经历什么痛苦的事情。
莉莉丝将白布往下翻，便有了答案。
——梅小姐的肚子赫然破了一道大口，像是有人在她肚子里往外开了一炮，碎散的血肉全糊在担架上，散发出腥臭的味道。
莉莉丝眼前闪过什么，她“咦”了一声，忽然靠前。
路德立即不乐意了：“撒旦在上！赶紧远离那个女人！她害得我快失去嗅觉了！”
莉莉丝却说：“您先忍耐一下。”
她伸出手，竟不顾粘污的血块，把梅小姐肚子上皱起的碎皮摊平，表情突然沉了下去。
那上面有一块小小的黑色掌印。
第18章 黑衣人
阿芙和梅小姐的腹部都有一枚手掌印，但梅小姐死了，阿芙还活着。
梅小姐的死因根本不是警察说的意外，分明是有什么东西把她的肚子给顶破，才导致其死亡。
那阿芙呢？她也会死么？
莉莉丝忽然想到什么，撩开衣袍，雪白的腹部上光滑一片，什么痕迹也没有。
她松了口气，想起昨晚的黑影和腹部撕心裂肺的痛感，不禁担心会跟梅小姐一样，腹部破裂而亡，不过看来是她多虑了。
路德突然道：“快把衣服拉下去，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莉莉丝愣了一下：“不就是露个肚子吗？”
“‘就’？”路德不可置信道，“你还想露哪里？”不等莉莉丝回答，它兀自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成何体统！”
没想到它一个恶魔居然挺保守，莉莉丝忍不住逗它：“露点肚子怎么啦，我还穿过舞女的衣服呢。”
那是莉莉丝进入女巫塔之前的事，为了谋求生计，她在一家非法营业的酒吧担任舞女，这种职业门槛低，钱来得又快，只是工作比较艰辛，在零下的天气中穿着吊带的衬裙，有时还要忍受赏金猎人的咸猪手。
“舞女？”路德嗤之以鼻，“像你这样一个搓衣板，也能让人引起兴趣？”
莉莉丝：“……”
她把深渊之书扔在地上，用力踩了一脚。
路德差点爆炸：“莉、莉、丝！”
“啊，”莉莉丝无辜道，“抱歉，实在没忍住。”
她把深渊之书拾起，走向旅店，还没进门，却见一群人堵在门口。
郑园园远远朝她打招呼：“你去哪里了？”
“上厕所，”莉莉丝面不改色道，“他们在做什么？”
闻言郑园园脸色忽然变得有些一言难尽，见莉莉丝想过去，拉了她一把：“你最好别看……”
莉莉丝挑了下眉，从她旁边绕过，还没进屋，一股浓郁的血气先扑入鼻中，她一愣，迅速拨开人群，一人仰面倒在地上，神色惊恐，双目涣散望向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