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慧收回打量二人的视线:“你们认为这个副本如何?”
白天她们尝试了一下,发现无法走出医院,每次来到门口便被一堵无形的墙壁挡住去路,这也正是为何众人选择主动申请值夜班——她们要为留守医院寻找一个恰当的理由。
“因为任务地点在医院,”江慧说,“所以我们不能离开吧。”
“妈的!轻点!”内间忽然传来一声粗吼,“打扰老子睡觉了!”
佩琪胆怯地缩了下身子,莉莉丝面带微笑地看了眼内间,钱晓勇半个身子隐隐框在半掩的门中,她转过头,将江慧皱眉的动作收入眼中。
“不必理他,我们管我们讨论,”江慧慢慢道,“我一直有个疑惑——任务说明里提到我们必须‘在医院存活五天’,你们认为这是什么意思?”
佩琪立刻将视线转向莉莉丝,女巫托着下巴沉吟片刻:“这个条件听起来很轻松,但它用到‘存活’一字,莫非其实医院里有隐藏的危险?”
“很有可能,”江慧赞同点头,“也许隐患来自医院内部,又或者是外界,总之,”她总结道,“我们必须小心,注意任何异常……”
她的声音被一阵嘈杂的脚步打断了。
“医生!有紧急病人!”门口冲进来一辆推车,护士长急冲冲跑过来,连护士帽掉了都没有察觉,“病人发生了车祸!需要立即准备手术!”
那辆车一推进来,莉莉丝的鼻腔便被一股铺天盖地的血腥气占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瘫倒在推车上,雪白的床单都被浸湿成软软的一滩,血水滴滴答答顺着他的手臂垂落,在推车后形成一条蜿蜒的线。
佩琪的脸色当下变得很糟糕,条件反射捂住嘴,被护士长狠狠一瞪:“不许做这么失礼的动作!”她点了几个护士,“跟我去协助江医生做手术。”
这其中就有佩琪,她的脸垮了下来,对莉莉丝做了个嘴型:“我太倒霉了。”
却迎上一对羡艳的眼:“真好!”莉莉丝握住她的手,“亲爱的,如果可以的话,能帮我带点血出来吗?”
佩琪:???
“佩琪!你还在磨蹭什么?!”护士长怒吼,“快跟上!”
江慧早就前往手术室,她在现世的工作就是外科医生,身份适应得比其他三个玩家都好,佩琪胆怯地看了眼地上的血迹,脚有点软,还是快步跟上另外几个护士。
莉莉丝走回值班室,钱晓勇四仰八叉躺在简易床上,脚架在桌上,原本置于上面的物件都被他踢了下来。
“外面在叽叽哇哇什么,”他不耐烦道,“深更半夜的吵死了!”
莉莉丝侧了他一眼,才道:“刚进来一个病人,情况比较危急,江慧和佩奇都去做手术了。”
钱晓勇忽然从床上坐起,鼻子做了一个抽动的动作:“有血的味道,”他看向莉莉丝,“那人在哪?”
“三楼的手术室,”莉莉丝道,“但他们已经开始手术了,你进不去……”
“嘭!”钱晓勇留给她一声响亮的关门声。
莉莉丝:“……靠。”
路德走进来,嫌弃盯着被钱晓勇弄得像一团狗窝的床:“真是令人厌恶。”
“您如果想休息的话,还有另外一个值班室,”莉莉丝道,“我带您过去……”
她的话消失在停顿中,路德挑起眉:“怎么了?”
“这是什么?”莉莉丝捡起滚落在地上的圆珠笔,挑起床单一角,“……发霉了?”
雪白的床单上赫然躺着一块青色的霉斑,莉莉丝抖了抖,往下掉落簌簌的霉屑。
路德的脸黑了:“撒旦在上!”他的眉头像一座起伏的山峦,“莉莉丝,吾要去其他房间,”又补充一句,“决不能有霉斑出现!”
莉莉丝用手指蹭了蹭,若有所思道:“可是有点奇怪,为什么只有钱晓勇躺过的地方有霉斑?其他部分都完好无损。”
路德:恶魔震惊.jpg。
“你居然还用手碰?!”他一下拔高声音,“给吾去洗手!立刻!马上!”
莉莉丝:“但是……”
“快!去!”
恶魔干脆提起莉莉丝的后衣领,直接把她丢出值班室,一边尖叫:“在你洗完手之前,不许靠近吾半米以内!”
莉莉丝:……真应该把他丢进垃圾场,这样就能堵住路德那张叭叭叭的喇叭嘴了。
路德拒绝陪她去盥洗室,莉莉丝乐得甩下恶魔,女生盥洗室在单数楼层,她干脆让路德在楼下等着,自己上三楼。
夜色已深,偌大的医院显得静悄悄的,走廊里只有莉莉丝的脚步声,在清冷的月光下扣响单调的回声。
她忽然顿住。
墙壁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黑影,慢慢跟在莉莉丝身后,她扫了一眼,露出沉思的表情。
——黑影没有胸,这不是她的影子。
她用眼计算了下黑影投射的角度,走到窗边,轻轻勾住把手……忽然一把掀起窗户。
“!”
窗外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但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回应莉莉丝的只有呼呼作响的夜风,她眯起眼,手按在窗檐上:“快出来,我看到你了。”
仍旧没有回答,那人的沉默宛若这片夜色,固执地拒绝着莉莉丝,她慢慢勾起嘴唇:“非要我把你揪出来吗?”
她静静等了五秒,没有声音,女巫蹙起眉,一声轻微的叹息响起,她合上窗户,转身离去。
窗外,一个黑影慢慢露出来,他警惕地望了眼莉莉丝,正欲爬上来,空中陡然响起破土之声,有什么东西袭向黑影,他大吃一惊,想要躲闪却已避之不及,四肢被束缚住倒吊起来。
莉莉丝回过头,笑眯眯地走到窗前:“所以说一开始就乖乖出来嘛,反正总归会被我抓住。”
那黑影拼命挣扎,大喊道:“你在玩什么把戏?!放开我!”
“不是把戏哦,”莉莉丝道,“这是女巫的魔法。”
她的手上浮着一个散发绿光的魔法阵,从中射出无数根藤蔓,牢牢捆住黑影,莉莉丝转动了下魔法阵,藤蔓将黑影的身子扭过来,露出他的脸。
“哎?”莉莉丝有些吃惊,“是你?”
月光下,宫铮正愤怒地瞪着她,少年黝黑的脸因羞愤而红得像颗苹果,莉莉丝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慢慢想道,宫铮和他的哥哥看起来完全不像。
宫铭像是那种文静乖巧的好学生,而宫铮……莉莉丝的目光扫过他满是青肿疤痕的手臂,应该是打架留下的吧?
“快把我放下来!”宫铮大声嚷嚷,“否则我……!”
“噗通!”
莉莉丝打了个响指,藤蔓瞬间消失,宫铮狠狠栽倒在地,下巴磕在大理石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但这点小痛似乎对他不算什么,宫铮如同一只敏捷的小豹子般迅速爬起,恨恨瞪向莉莉丝,女巫后退半步,再次抬起手。
从她的手心中蔓延出一根藤蔓,迅如闪电般缠住宫铮的脖颈,顺便将他的嘴堵上。
“唔!!!”
“嘘,”莉莉丝的手指抵在唇边,微笑道,“你想把护士长引来,再一次被赶出去吗?”
闻言宫铮的身体一僵,他总算停止挣扎,一双黑亮的眼却仍旧死死盯着莉莉丝。
这孩子怎么如此具有攻击性?莉莉丝摇了摇头:“如果你不叫喊,我就放开你,”她慢条斯理地抬起手,藤蔓凑上来,像一只讨好的小狗般蹭蹭莉莉丝的手心,“怎么样?同意的话就点头。”
看得出宫铮在思量,视线在莉莉丝的脸和藤蔓上来回打转,良久,他慢慢点了下头。
“回来吧,”莉莉丝一声令下,藤蔓乖乖放开宫铮,钻回手心,“你来做什么?”
少年警惕地盯着莉莉丝,似乎在判断她是敌是友:“……找哥哥。”
“哥哥?”莉莉丝挑起眉,“宫铭?”
宫铮果然点头:“是的,”目露紧张,“你不会也想把我赶出去吧?”
“如果我有这个想法,刚才就直接把你扔下去了。”莉莉丝笑眯眯道。
宫铮望了眼距离窗口接近十米的地面:“……”好凶残的康复师。
“你找宫铭有什么事吗?”莉莉丝好奇道,“为什么医院的人不让你进来,”她停顿了下,“宫铭也没和我提过有个弟弟。”
闻言,宫铮脸上飞快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他是这么说的吗……”
“保安不许我进来见哥哥,”他又飞快收拾好表情,“说哥哥需要静心休养,让我不要去打扰他。”
莉莉丝挑起眉,这个理由听起来莫名有些牵强,兄弟见面为什么会影响宫铭的康复?难道两人实则矛盾很深,见面就要拔刀的那种类型?
显然宫铮有相同的想法:“我觉得他们有事瞒着我,所以无论如何都想见哥哥一面。”
“你可以给宫铭打电话,”莉莉丝道,“如果医院不同意,可以让他偷偷来见你嘛。”
“……不行,”宫铮顿了一下,那张属于少年的生龙活虎的脸忽然消沉下去,“哥哥不想见我。”
“为什……”莉莉丝刚起了半句,走廊处忽然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
宫铮脸色一变:“来人了,”他迅速往莉莉丝手里塞了一把东西,“帮我把这个交给哥哥!”
莉莉丝:“啊?等等……”
宫铮已朝相反方向跑去,少年长手长脚,不消片刻便奔出数十米,瘦削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莉莉丝低下头,手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一株白色菱角小花静静躺在掌心中,叶片偏薄,上面覆着一层毛绒绒的短毛——是一株鹅掌草。
“男孩子也会送花啊,”莉莉丝自言自语道,“真是可爱。”
此时对面传来一声喊:“莉莉丝!”
一人急冲冲跑到面前,竟是江慧:“你在这里做什么?”
“洗手,”莉莉丝默不作声收起鹅掌草,“怎么了?手术结束了?”
“……没有,”江慧摇头,脸色有些难看,“病人的情况很紧急,我要去拿除颤器,”她还在说话,脚下不停,“我先走了!”
“走好~”莉莉丝冲她的背影挥挥手,原地发了会呆,走向住院楼。
反正也没事,去看一眼宫铭吧。
但等莉莉丝走到住院部,才后知后觉想起一个问题——她不知道宫铭的病房号。
这有点叫人头秃,莉莉丝沉吟片刻,从兜里掏出一小瓶粉末,这次在间之隙她用收集来的材料制作了一批新的魔药,其中就有这个——追踪粉。
“啊啊啊……好疼好疼,”她捂住胸口,满脸心疼地倒出半瓶粉末,“呜呜呜……一共只有这点啊!”
追踪粉的原材料很稀有——人类心脏便是其中最主要的成分,若不是莉莉丝之前捡到一颗玩家的心脏,这瓶药剂她还做不成呢。
她在袖子里掏了掏,摸出一根头发,这是之前和宫铭说话时顺手从他身上拔下来的,头发的尾部有些枯黄,发质略显粗糙,像是缺少营养的样子,莉莉丝嘀咕了句:“应该多吃点。”
指尖燃起一株火焰,她将头发和追踪粉烧在一起,须臾,一缕紫眼袅袅升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箭头指向高空。
“……天台?”莉莉丝皱起眉,“他怎么会在那里?”
但追踪粉不会说谎,莉莉丝半信半疑地走上天台,居然真的发现了一把轮椅。
宫铭背对着她,冷风吹起他宽大的病号服,瘦弱的身躯似乎下一秒会不堪重负而折断,细长的脖颈扬起,遥遥望着漆黑无光的天空。
“会着凉哦。”莉莉丝走到他身边。
宫铭微微吃了一惊,回头看她:“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因为我在你身上放了个监视器,”莉莉丝笑眯眯道,“你有什么小动作,我第一时间都会知道哦。”
宫铭的嘴角弯起:“莉莉丝总喜欢开玩笑,”他看向医院下方,轻声道,“我还想在天台待一会。”
“好吧,”莉莉丝耸肩,“那我先回去,冷死了。”
闻言宫铭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一般康复师不都会以病患的身体为重吗?”
莉莉丝侧头看他:“你好奇怪,一边说要呆在天台,一边又指责我不为你着想,你是热恋期的女人吗?”
宫铭:“……”
“对了,”莉莉丝从口袋掏出一样东西,塞入他手中,“你弟弟给的。”
她眯起眼,看到宫铭的手明显一抖。
“……宫铮,”宫铭轻声道,“他偷偷来过了?”
“不过已经走了,”莉莉丝道,“有医生过来,他怕被发现,就逃掉了。”
“这样啊,”宫铭的手指慢慢摩挲着鹅掌草,“我知道了。”
他扬起手,任由风卷起鹅掌草,吹散在无边天际。
莉莉丝:哦豁,有意思。
这两兄弟在玩虐恋情深吗,她兴致昂扬地盯着宫铭,又听他忽然道:“刚才是不是来了一个新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