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抬手放肆的猛拽,焉济宸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再追寻不到理智地发了疯,抓着姜漪纤瘦的手臂,翻身将她整个压下。
突如其来的浑身变位,姜漪的后脑勺“嘭”的一下撞在枕头上,尽管棉质柔软,她却清晰感受到直击后迸发出的疼痛。
那几秒的心绪震荡,姜漪强忍住了倒吸凉气的冲动,却没能掩住眉间的微皱。
真是碰上疯狗了。
未知是虚情还是假意,焉济宸在入目姜漪这么细微的表情变化时,直白占据场域的动作莫名其妙地滞顿了几秒。
无言的四目对峙,周围稍呛的空气都被酿出几分温热,甚至融汇他们彼此呼吸的空气柱,极快被镀得滚烫,无尽升温。
顷刻,焉济宸难测情绪的那抹眸底深潭,暗潮汹涌流动着,澈然照出姜漪的模样,却又好似只够容下她的模样。
难以自控地,他喉结滚动着,嗅进她气息的幅度越发加大。
无形酿造着一出肆意的暧昧前奏,焉济宸再没克制,无所顾忌地吻了下去。
每一分凛冽冷凉到就该属于他的呼吸,似乎都在刻意放大的占据中,被汲取着,追讨着,不见休止。
焉济宸向来都是这样,独占主导地位地肆无忌惮,他总有办法逼到她吃痛,逼到她脆弱到不堪一击。
这好似早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相处方式。
原先十有九次的无尽放纵,落到今天姜漪眸起氤氲,眼睫沾湿时分,她一如寻常地忍耐着,一言不发地沉沦而下,仿佛失魂的傀儡。
焉济宸却在几度有意试探后,滞顿了,迟疑了。
落唇再吻的同时,姜漪睁眼望着焉济宸,蓦然捕捉到了他眼底划过的那丝复杂,她发现自己竟读不懂其中的涵义。
少有地,焉济宸中途喊停,所有积聚而生的缱绻都被接续贯穿卧室的冷风疾速吹散。
一切发展,好似都渐回正轨。
当下时间,接近凌晨五点,白露初展,天光熹微。
尽管情绪缓解不少,焉济宸的状态却依旧如前,他仍被她并不知情的深渊尽数笼罩着,临遇着。
焉济宸有在收敛,姜漪看得出来。
但她实在被折磨得浑身酸痛,没精力也没心情再去管焉济宸这会是死是活,她随便找了件衣服换好,就打算早点出发去看老太太一眼。
等从洗手间出来,姜漪最后扫了眼焉济宸的房间,无意瞥到几瓶不起眼的小罐,零零星星地摆在空白的相框前。
收回眼,她在心里设了防线,没再试图走近,而是尽快转身,离开了这栋别墅。
坐上出租车的那瞬,所有属于夜晚的光怪陆离都被时间的锋利齿轮锢留在了原地,没随她走远任何一步。
如鱼临水的放松感,姜漪终于舒了口气。
车到达别墅时,柯杨还没打通焉济宸的电话。抱着上下属的位置疏离,他不好贸然进别墅,于此只好等在外面。
而焉济宸昨晚一直浑浑噩噩,连闹钟的设置都意外点错了时间段。
这会醒了,药剂后续的副作用却如狂风骤雨般地席卷直下,焉济宸避无可避,难忍承受着头疼欲裂,注意到了被扔到地毯上的玻璃杯,里面几乎无水残留。
这一幕,刺激得他回想到了凌晨发生的事,帧帧画面的流转,牵引得焉济宸换好衬衫,就去弯腰把水杯拿起。
他摩挲着杯壁,想到自己昨晚的悬崖勒马,突然觉得心中悬着的那根刺没缘由地扎得更紧了,直戳心窝,逼得生疼。
焉济宸皱了眉,只觉必定是自己妄念太重,重到居然开始支配他的思想。
这是他绝不允许发生的事。
所以等到戴完手表,扣好袖扣,焉济宸就利落走到床边,拿起手机给柯杨发了通消息,提前了出差的行程。
另外,就连姜漪接下来参与的项目合作局,他都推迟了。
这番莫名骤升的异样情绪,但凡如临深渊,就该及时止损。
他如此觉得。
第11章
收拾好走出卧室,焉济宸在经过书房的半路,蓦然想到自己昨晚说的那句“我不介意”,思绪的纷乱交织,指引着他倒退回书房前。
抱着莫名其妙的想法,焉济宸推开了门。
果然,桌上有装订好的一份手写稿。
白纸黑字,清雅馥丽,姜漪字如其人。
焉济宸随手翻了几页,手写稿的内容清晰,无一遗漏,唯独差的只是最后一块的署名和落章。
他定在原地几秒,似乎在消化着什么情绪,没等表情淡下,就利落地合上文件,转身往楼下走。
晨间的别墅被重重迷雾尽数笼罩,凉风徐起,四周光线黯淡,薄纱帘层微拂。
尽管室内通堂少光,嵌墙壁灯聚拢照在乳白色的大理石瓷砖上,温和折射着稀零光点,焉济宸的状态却一如寻常的淡漠,清醒时的冷静很快覆压皆数多余想法。
他如期出差,她按时上学。
他们的相处模式似乎重回轨道。
接下来几近两个多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姜漪除了定时会去医院,其余空时一般都会待在图书馆或者实验室。
眼见手上的项目进展节奏加快,她根本没时间考虑休息的问题,连带得,忙得都忘了自己已经很久没和焉济宸联系过。
自从那天从别墅离开后,姜漪就没再接到过柯杨甚至是焉济宸的消息,他不有意透露,她便不会刻意打听。
这出不约而同的沉默,恰好符合他们本就该不冷不淡的状态。她对他,又归于一无所知,这是姜漪正希望看到的。
然而,日复一日的冬意渐浓,整个聿清都被浓云厚雾铺天盖地地笼罩着,冷风灼刺刮过,吹落了满街馥郁绿叶,同时吹散的,还有漫天弥散的光色。
天气预报所谓的放晴总是迟迟不见转变,萧瑟感愈渐沉重的同时,似乎还在印证着即刻便会降临的不太平。
这段时间,老太太的治疗又走到了瓶颈的关键时期,姜漪不放心地有空就守在她身边。
眼见着老人吃进去的东西没过多久,又统统吐出来,姜漪坐立难安,与日俱增的焦灼,都逼得她如是热锅上的蚂蚁。
生怕自己过多泛滥的难忍会影响到老人的心情,姜漪没敢过多表现。
陆柏淮每次和她陈述时,姜漪总觉得他所额外给予的希望,无不让她越发迷茫。
其实她并没他想象的脆弱,无论什么结果,她早就在来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是能承受的。
陆柏淮看通了,也不拐弯抹角,便言简意赅地和她说了实话。
姜漪越往下听,指甲嵌在掌心的印痕越是深入。
后来从办公室走出来,姜漪腿都是软的,纵然她表面惯然的波澜不惊,遮掩她心潮的暗流却早就颠覆了最后一丝平静。
姜漪没走,回了趟病房,老人家正好睡醒了。
护工在一旁替她削苹果。
见状,姜漪深吸了口气,强忍住充斥满心的惶然,拿出坦然的淡笑,走近后从护工手里把苹果接过来,低声说:“我来吧。”
护工没看出姜漪的丁点异样,递过去后,还笑着和老太太打趣:“这孙女真好,能天天陪在身边,不像我家的,天天见不到人。”
老太太力劲稍欠地扯了抹笑,没多说话。
两个人沉默地对坐了许久,老太太先一步开了口,突兀地提到:“漪漪,最近有空吗?”
姜漪怔愣,只听她接着说:“哪天收拾收拾,我们去城南墓园一趟。”
一听到“墓园”两个字,姜漪稍有松懈的神经再度疾速绷紧,她没出声,微皱的眉头已然表露了她的抗拒。
老太太都懂,便安慰着让她放下忧虑:“好久没去看过你妈了。”
即便如此,姜漪也没拿出确凿的态度。
她是该去扫墓,可最近外面寒意和阴气太过浓重,她没法说服自己冒险带老太太过去。
于此,静默好一会,姜漪第一次违逆老太太的想法,说:“最近不行。”
一向好说话的老太太不知在想什么,难得执拗起来,非说该去了,再不去心里过意不去。
姜漪拿她没办法,两个人少有地僵持不下。
陆柏淮似乎是在门口等久了,这会走进来,第一反应就是拿出安抚老太太的话,把残存病房的猩火浇熄,平息了老太太骤起的情绪。
而老太太别的都不想听,全程只想听姜漪的一句回答。
于此,姜漪拧巴半天,还是退了步,无可奈何地说了声好。最后的结尾,她囫囵道:“那等我手上这个项目忙完吧。”
老太太这才放心,微微笑得舒然。
姜漪等她吃好饭,哄睡着了,才和陆柏淮一起走出病房。
从治疗开始,姜漪就很感谢他。一想到老太太刚才格外听他话的模样,她没忍得住,苦笑说:“我现在说的话都没陆医生的管用了。”
陆柏淮笑了笑,同样想把安慰的话放她身上,姜漪却已然免疫。他看了眼手表,这回抢先地说:“不早了,一起去吃顿饭?”
闻言,姜漪迟疑几秒,败在了没什么胃口,不想扫了他的兴,便礼貌地笑了下:“抱歉啊,我一会还有事,要不下次吧,下次我请你。”
兴许是那句“下次我请你”,陆柏淮存以希冀,没强人所难,痛快说好。
从医院出来,姜漪回了趟学校。
今天下午是二组实验,她作为一组的成员,早就在编排结果前做完了自己的事,等于身在其位已经完成了任务。
姜漪回图书馆借了后期参考需要的专业书,打算带回老房子看。
却没想,她刚走出图书馆,还没来得及下台阶,就碰上了狂奔到台阶下的陈路,纪眠那个所谓曾经很爱很爱她的男朋友。
白日光华下,稀零寂寥的光束拨拢着厚重云层,姜漪眯眼低头看去,看清了陈路衣衫随意的邋遢样,全然没了先前有所洋溢的少年气。
陈路在聿清大学读研究生,今年研三。
适逢毕业前夕的校招,他按理该西装革履端正出现在实习公司,姜漪却听闻不少他愈渐颓然的自暴自弃,甚至连大公司的offer都一概不管,存了心要让别人看清他痛失女友的悔恨样。
姜漪不理解他如此做派,自然不想过多交涉,快步走下台阶,径直外校门口的方向走。
可擦肩而过的那秒,陈路不打算放过她,猛地转身拦在她面前,非说要谈谈。
姜漪淡漠地瞥他一眼,眸底无一丝波动,“要谈什么?”
陈路蜷在裤边的双手都在微不可察地颤抖着,他从不信纪眠会说走就走,他们三年的感情,都到了告诉家长的地步,她怎么可能说放手就放手。
难以计数他给自己洗脑了多少次纪眠不可能这么自私的道理,终是哽咽着问:“姜漪,眠眠在哪?”
姜漪面无表情地回他:“没了。”
这两个字如同带刃的锋利刺刀,迎合着大环境里传的舆论,狠狠地朝他脆弱的心房重力搅了一刀,扎得他疼痛难抑。
濒临情绪崩溃的悬崖峭壁,陈路强忍难受,眼眶微红的那秒,说话难止颤抖:“真的,你别骗我。”
姜漪盯了他好久,任由他接二连三地朝她心潭抛进石子,却无一砸破潭上积出的浅薄冰层,她冷声问他:“觉得我骗你,那你早干嘛去了?”
陈路瞬间如鲠在喉,没回得上来。
纪眠想不开寻短见的那晚,陈路和朋友组队去了网吧,打游戏打了个通宵。
而纪眠打给他的最后一通电话,提示音终是落寞在尘嚣肆起的杀敌声中,他故意没接。
明明不是他的错,他抱着凭什么都要他去哄她的念头,再一次将冷暴力付诸在她身上。
他那该死的自尊心,每回都在他们吵架的时候不枉所以。
他们前一次吵得太凶,纪眠说要分手,陈路不想分了,单是觉得两个人不过是最近都累到敏感,仅需好好冷静一下。
在一起久了,陈路熟悉纪眠的脾性,她向来会在冲动过后趋于冷静,意识到是自己的错误后,会来找他和好。
而根本不可能是现在这种阴阳两隔的情况。
陈路越想,脑子里那根弦丝就越发绷紧,岌待断裂。网上那些通报肯定是假的,肯定是在放屁,纪眠肯定是想躲他。
繁乱的思绪牵扯在一起,交缠如麻,陈路顿时被自己千篇一律的洗脑想法刺激到了,他看上去有点情绪失控。
姜漪不想和他无谓地浪费口舌,再去讲没有意义的事,转身就要走。
可陈路反应极快,用劲拽住她,就是不让她走。他早看不惯姜漪了,不就生了副好皮囊,究竟有什么底气?
光是学校论坛里传的那些糟心事,陈路完全不信会是空穴来风。
这世上向来一个巴掌拍不响,还亏得纪眠在外面都帮姜漪维护名声。她这种人,真是不配。
思及此,陈路再摆不出好态度,反是恶劣腔调地逼问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想不开的事?”
姜漪被他生拉硬拽地手腕发疼,几下后反倒不挣了。耐心被他推到了极点后,她冷眼看他,“在我面前发疯?”
姜漪从来就没好脾气,这会从她身上萦绕扩散的戾气将这场对峙的浓烈拔高至极,她盯着他,又靠近了步。
身高的出挑衬得她在他面前,气势未有一丝薄弱,反是迎头阵上,彻头彻尾地欲要侵吞他的敌意。
姜漪看似冷静,脸色却已然威慑逼人,她跟着焉济宸久了,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了他的影子,压迫性的质问逼得陈路没来由地呼吸不畅。
她甩开他的手,一字一句问得清晰:“她想不开,你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她为什么和你分手,你心里没点数?”
陈路来不及悲伤了,他想都没想,就厉声反驳她:“她有躁郁症,她成绩差还欠钱,我一直陪着她,帮着她,她还要和我分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你有什么关系?”姜漪低声重复了遍,莫名替纪眠觉得不值。她没动怒,倒是笑了,“她前两次躁郁症发作,都是你要和她分手,你说和你有什么关系,那我想问你,她低郁到临近绝望的时候,你去哪了?”
“你说她旷课成绩差,那她为什么旷课,你不知道?拿着她帮你代签的名单混过考评,拿着她熬夜替你赶的作业上交,你现在还能心安理得地站在我面前,真不愧她对你付出的好。”
这事姜漪不参与,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陈路不是狼心狗肺是什么?居然还有脸跑来质问,她干脆半点脸面都没给他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