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到项目最新走势和着重点的敏感商业话题,焉济宸也没避开姜漪。
在交流要点罗列方面,他和柯杨挑明说:“前后两期汇报,所涉及的条目别再以偏概全,方案理念和后期的集成走向都择重放在展示PPT上。另外让人跟进稿件方面的进度,全局引入细节的思想,SWOT分析法从项目延伸到用户,不要太片面。”
“好的焉总。”柯杨做好详细笔记后,会议很快结束。
不得不说,焉济宸在工作和生活中,彻头彻尾像是无所关联的两个人,生活上这么混蛋使性子的一个人,工作居然这么严谨不苟。
这是姜漪第一次见他投入工作,难免视线过多停滞。
焉济宸被盯得了半天,余光终于扫她,一抬眼就不偏不倚撞上那双浅眸,不动声色地扬眉传递了挑衅的意思。
迎光对视时,他眸底乍泄的微光似有若无地镀上些许温度,语气波平无澜,听不出质问,纯粹是问:“看我很有意思?”
姜漪舀了勺冰淇淋放进嘴里后,漫不经心回他:“还行。”
还行?焉济宸不怒反笑,落目她手上那盒冰淇淋,意有所指地转移话题:“给我去拿一盒。”
姜漪习惯性想起身。
可当她走到门边,她乍然想起焉济宸极其讨厌吃甜的事,除非情绪极差才会听她吃甜转换心情的鬼话,偶尔碰一口,基本还是会吐掉。
现在这么心平气和的,她要是给他拿冰淇淋,不是无脑在往枪口上撞么?她可不干这种蠢事。
于是,姜漪搭到门把上的手很快又缩了回来,她表现出几分迟疑地拿出为他好的态度,说:“你晚上喝了酒,冰淇淋冷的太刺激胃。”
焉济宸察觉出她藏匿的那点小心思,随意靠向椅背,整个人微倾一定角度后,视线微抬的同时,唇边不咸不淡勾着弧度,敛颚示意她走近。
见状,姜漪右眼皮跳了下,猜不准他又要做什么,但还是选择听话地走近到他身边。
没等对话先行划破微凉空气柱里的暗流涌动,姜漪垂落衣边的左手就被侧向迎来的力道牵扯带下。
她没站得稳,右手拿着的冰淇淋纸盒被男人单手抢过后,整个人顺应地弯膝坐到他身上。
原先的安全距离又被拉至咫尺之近。
焉济宸抬手,温热指腹擦过姜漪沁着微甜的嘴角,目光执着扫定她唇,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你管我?”
姜漪面不改色,回得流利:“不敢。”
“那我让你去拿。”焉济宸蓦然移位靠前,任由姜漪的单薄后背压到冷凉的桌前,稳稳抵住。铺天盖地的男士香水气息笼罩而下,他问,“怎么不拿?”
姜漪被逼着和他四目对视,也没见她脸红气喘,反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你不是不喜欢吃?”
“所以呢?”焉济宸哼笑,“我买的我不能吃?”
姜漪愣了几秒,反说:“那明明是我买的。”
“花谁的钱?”焉济宸难得有心讲句道理。
“……”
这一刻,亮堂暖调的灯光萦绕书房,姜漪背光而坐,温婉清透的脸庞像是和后墙上的画景风光融为一体,天生柔情似水的双眸更是浸润其中,悄然赋予着拨动心弦的力度。
简单的一幕撩动后,焉济宸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提冰淇淋不过幌子,实际压根没打算放过这个小混蛋。他盯她几秒,眸中残存的清明莫名浑然。
然而这会,姜漪并没察觉到野狼的夜半苏醒。
她下意识反手挣了挣,奈何腰间被紧紧搂住,人纤瘦得只能依傍靠在他硬实的怀里,想走没成功。
一秒的反应,焉济宸倾身覆压下的前身,严丝合缝贴上她微转的半侧身躯,他没像以往那样放肆占据,单是捏着她的下巴,绵密咬上她的柔软唇瓣。
不知是受了什么隐秘的牵引,交织繁复的思绪不断震荡。他厮磨她唇,缠着她不放。
没料到这一出,姜漪怔愣几秒,虚扶在男人肩膀上的指尖骤然蜷缩后,慢慢反应过来,难以退避,只好趋于放松。
焉济宸向来站在这段关系的主导地位上,无论和她做什么似乎都没什么耐心,这点姜漪清楚。
按理很快就会步入正题的发展,这次,他却迟迟没有动静。
被动接受着密密亲吻时,姜漪的耳畔充斥满的轻绵吻声仿佛驱散了外界侵入的所有杂音,徒留书房内直升不断的暧昧。
她睁眼望他,眼睫难以自控地微微颤动。
对上焉济宸眸底深不见底的那抹漆潭时,姜漪的第一反应,是想要推他,可手刚抬起,就被男人敏锐捕捉,抬手整个束缚。
焉济宸的修长指节穿过她的微卷长发,扣在她细腻后颈上,温热指腹的摩挲贴合,尤带几分过电似的酥麻。
姜漪砰砰照常的心跳莫名其妙地漏了一拍。
她没见过焉济宸追吻的恶劣样,多少生了点退缩心思,方才在车库的坦荡荡然无存。
姜漪觉得焉济宸或许是真醉上头,当下的故作镇静,只为掩饰自己醉到连面前的人到底是谁都分不清了。
虽然这一来一往的纠缠,难讲谁更占便宜,姜漪也没选择以退为进,反是硬着头皮选择对症下药,学着他的方式吻了回去。
如此始料未及的回应,分秒刺激着焉济宸的神经,告诉他越过警戒线的风险。他停滞动作,皱眉盯她。
姜漪即便芒刺在背,也还是迎着男人裹刺的目光。
没等量变到质变的骤转发展,焉济宸一把抽手松开了她,神色急变阴郁地低声说:“下去。”
姜漪识相大过腿软,没等他赶人,她就灵活往外一跃,迅速拉开彼此间的亲密距离,乖巧地站在旁边,等着帮他灭掉那半燃的猩火。
可现实的发展总让人难以预测。
焉济宸并没像往常那样不管不顾地发通脾气。
他净闷着,越看桌上那盒待化的冰淇淋越不爽,没多迟疑,就扔垃圾似的往姜漪手里扔,“拿走你的东西。”
姜漪没懂他话,直到看到他动作才慢一拍反应。
她刚想接,却碰上他眼也不眨地松手,她没能接得上,纸盒下一秒就“啪”的一下狠狠砸到了刚拿上来的那份文件上。
于此,纸盒里还剩大半冰淇淋半化半固地扣在文件上,湿漉漉的香草味全数浸染白纸黑字,无例外沾污了整叠纸张。
姜漪呼吸一滞,心想完了,这回貌似真玩脱了。
焉济宸的脸色已然不能用风雨欲来来形容,这词的涵义在这刻显然不足轻重,等他视线投落在满桌的狼藉上时,姜漪眼疾手快地抽纸擦了上去。
一通收拾,焉济宸全程冷眼旁观,姜漪原定的十点半回家时间也随之一推再推。
直到那叠签字模糊不清的文件摆在两人面前时,姜漪心思微颤地看了眼旁边的打印机,无措问他:“有关系吗?要不我重新帮你打印一份?”
焉济宸面无表情:“没墨了。”
姜漪尴尬,“那你急用吗?”
“你说呢?”焉济宸凝起的目光在正经事上,总能给姜漪无形有之的威慑和压迫。
他断然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见姜漪一脸知错,还是选择在沉吟后,少有地给了级台阶,“今晚补出来。”
“……”
姜漪再能在他面前坦然,这会也被他搞懵了。别墅的打印机没墨,外面打印店也都关了,她上哪给他搞打印稿去?
焉济宸可不管那么多,他向来只看结果。起身时,他看了眼时间,自顾自说:“你还有六个多小时。”
姜漪无可奈何。她虽不了解他们那行的规矩,但多少知道,这种内部参考文件是不接受手写稿的,他总不至于会让她抄出来。
但焉济宸这个狗混蛋显然比她所想的没底线多了。
他识破她那点小心思,气定神闲地解完金边袖扣,从书柜上抽出一沓白纸丢给她,和她说:“我不介意。”
闻言,姜漪气绝。
第10章
这份文件是项目前期的要案组成,虽然只作参考,但重点分析的数据都无一遗漏地陈列在上,也算后期开会的一大重点。
其实焉济宸并不急,他给她纸,与其说是纯粹让抄,不如说是更好奇她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但姜漪显然没和他站在同一频道。
撒个娇或许就能解决的问题,她愣是没选,反是死脑筋地从焉济宸踏出书房的那一刻起,没再多生动静地开始安分干活。
焉济宸究竟睡没睡,姜漪不清楚,但她能肯定,要把这些抄完起码得过凌晨四点。
边抄,她边在心里打着后悔算盘,不该吃那盒冰淇淋的,怪她嘴馋。
时钟指针悄然滑过,整个别墅从原先的些微喧声到后来的落针可闻,似乎仅有一两个小时的间隔。
直到凌晨三点半,姜漪彻底完成任务。
她甩了下僵到发酸的手腕,精神疲惫地望着面前装订好的重抄文件,整个人都忽觉飘在云端那般恍惚不定,不经意就打出了哈欠。
把文件留在书桌上,姜漪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刚想尽早离开,回去补觉时,不远处的房里冷不丁传来“啪——!”的重重一声撞击声,随之而有的,是静谧夜下耳膜被激力冲撞的难受。
这样条件下,姜漪惊得一秒回神,疲软多时的神经再度绷紧。
她没多耽误,放下手里的包就快步往外走,循声才发现杂音是从焉济宸房间里传出来的。
而当手搭到门把上,欲要按下的那一秒,姜漪倏然想到焉济宸睡觉时厌恶有人打扰的规矩,又迟疑地半滞动作。
先前,姜漪刚跟焉济宸那会,什么都不懂,纯然抱着战兢端正的态度面对这位脾气多数,风雨自如的老板。
有一次,临近傍晚,姜漪听江姨的话,上楼喊焉济宸吃饭。
她敲了几次门,房间里都无波无澜,听不到一丝动静,她便鼓着勇气开门走了进去,意外发现焉济宸在睡觉。
异乎寻常地,焉济宸的状态很差,似乎是被噩梦的梦魇无尽纠缠,浓重的呼吸声下,额间洇透微凉薄汗。
不知怎的,那会从来不敢主动靠近焉济宸的姜漪,选择了向他走近。她怔愣的同时,第一次有机会细看这个男人未有遮拦的直白模样。
瘦削净澈的轮廓下,他眉宇紧皱,嘴唇抿住,整个人的脸色都沉黯重戾到浑然沉浸梦中,根本无法脱离自拔。
这种情况,姜漪似曾相识。
当年被李淑华带到身边养的日子,她起初并不适应,还是会夜夜被继父遗留的威胁和讥诮警告逼得噩梦不已。
那种感觉,如同作茧自缚,既难受又难堪,心理的魔障总有办法把人逼到峭崖边缘,这点姜漪深有体会。
而注意到焉济宸握紧的双手,姜漪都没多想,就鬼使神差地再度靠近。间距拉近直至咫尺,她走到焉济宸身旁的床沿。
可当她想伸手去碰他时,焉济宸防备心极强地先睁开了眼。彼此间似有若无触碰的手,成了对付的引绳。
此刻,动作先于意识做出反应,焉济宸无意识地狠狠一拽,翻身后用蛮力把姜漪扯到床上,居高临下压制性地冷然盯她。
那一秒,每一寸的目光都被悬升裹覆的极度敏感无边充斥,他骤变粗重的气息都不由分说地沉降在她身上。
有质疑,有审视,但更多的,是极端排斥。
暗光环境里的那双漆眸,藏匿着难以言喻的威慑,企图仿佛是一秒欲将占据领地的敌手疯狂侵吞,是姜漪从没见过的可怕模样。
她背脊发僵,从头到脚都无止境地腾着寒意。毫无屏障的四目对视,她清晰听到了焉济宸愤怒逼问的话:“谁允许你进来的?”
姜漪呼吸难畅,想平静回答,却发现自己根本没那定力,只好把话压到最简单的两字:“吃饭。”
焉济宸没搭理她话,迅速起身,单手把她又甩下床,也没管她磕到床沿的膝盖,冷声说:“滚出去。”
等到姜漪走到房间门口,他才又补了句:“别让我再在这个房间看见你。”
……
彼时,姜漪闭了闭眼,满脑徘徊的无不是那天闹出的画面。
虽然她后面观察到焉济宸做噩梦的频率不低,但他从不透露他过往的经历,姜漪至今都对他一无所知,根本做不到被骂了还能好心理解,尝试感同身受。
这种蠢事,做了不仅徒劳,还毫无意义。谁能没点过去,他可轮不到她来关心。
就在姜漪缩回手,想直接转身离开的时候,房间里隐约难辨地传来说话的声音,间断不停地,持续着。
她皱眉停下脚步,没凝神就在寂静的环境里捕捉到了那唯独的一丝异样,看似低微无助,却难言的暴戾无端。
姜漪停在原地好一会,才发觉这发展的确是不对劲。
内心的繁复情绪交织不断,她烦躁地深吸了口气,不想摊事地又折返了回去,按了下门,被反锁了。
姜漪从书房橱柜里找出房间的备用钥匙,动作利落地开了焉济宸的房间门,推门走近,迎面袭来的是寡淡待消的丝缕烟味。
她手挥了两下,径直走进去,没等入目心中设想的情景,焉济宸虚脱到仿若失魂的模样先逼入眼帘,眉目锁住,双拳攥紧,呼吸粗重到鲜明听闻。
这样,显然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姜漪没什么处理经验,疾步先转去洗手间,用温水湿了块毛巾,再倒好温水走近到床边。她把摔在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随手放在床头。
接下来,没等她用毛巾替他把额间的汗擦去,焉济宸就先被那细微的动静吵醒了,还是一如既往那句如上冰封的话:“滚出去。”
姜漪就着站对的高度,一动没动,只低头看他。
这会,焉济宸的心情跌至谷底,极差无比。
他根本没耐心和她说废话,不知是想到什么,情绪似乎濒临崩溃,冲她抬高音量:“我叫你滚出去。”
“放你自生自灭吗?”姜漪看多了,早不怕他这种恐吓。
焉济宸抬眼盯上她的那一秒,眸底仿若早被蓄意纵了火,熊熊燃烧,妄图将周围这所有不切实际的虚幻都一把干柴.烈火统统烧尽。
他连多一句警告都吝啬,根本没等下一句问话的诞生,就单手扯过姜漪手里的毛巾,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