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哼声从他的喉咙间溢出，听着就无比难受。
余唯心漏掉大半拍， 替他默哀。
这一个跟头下去，得摔个半死吧……
不过大晚上的好奇心太重不好，小辉辉还在家里等她， 还是早点回去吧。
余唯转身要走，脚踝瞬间被一个冰凉又粗糙的手掌握住。
她僵硬在了原地， 反应过来后疯了似的踢蹬小腿企图甩掉那只手。
事实上她成功了， 但同时她也听见了男人手骨啪嗒一下撞在石板地上的响声。
清脆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渗人。
天耶，她…不会把那男人手骨给摔断裂了吧……
“那…那个同志，你，还好吧”余唯心怀愧疚地蹲下身来， 小心翼翼询他。
她这才看清了西装男人的脸。
出乎意料的，居然有些莫名的熟悉，要不是余唯身边从没有出现过这般好看的男人，她一定会好好搜寻记忆。
他的长相很惊艳，实在是惊艳，就是放在现代，说是明星也不为过。
标准的窄脸，剑眉星目，一双剑眉入刻极深，此时却深深皱起。
他禁闭的双眸处眼睫在轻颤，薄唇也紧紧抿着，侧面的下颌线很流畅，流畅的线条一直蔓延到脖颈，那里喉结在不停滚动，咽下唾液企图能湿润干燥的喉咙。
但他此时的状态看着十分难受，呼吸间好像都要喘不过气来，不停吐息着炽烫热气。
他的手已经握成了拳，挣扎着要起来，却因喝多了酒失了力，只能瘫在地上难受地喘息。
余唯想想刚刚他被自己疯狂甩出去的手，弯下腰再次出声询问:“同志，你没事吧？”
他还是没说话也没理他，忽然停下了挣扎的动作，空气中陷入诡异的沉默，好一瞬间的凝固。
余唯眨两下眼睫，暗想:要不是见这人长得好看……她估计也没胆量停下来问他有没有事。
不过显然好像是她多管闲事了。
余唯起身要走人，熟料肩膀一沉，这男人居然支撑着她颤巍巍起了身，余唯一个没站稳，朝着一边矗立在地里的电线杆子上撞去。
两人齐刷刷落在杆子上，男人闷哼一声，余唯一声“嘶——”。
肩上那只手还无力搭着，那里温度滚烫，像是比发烧还要炽烫。
鼻息间霸道地闯入男人浓郁的酒气，还有一股说不清的味道，应该是他身上原有的味儿，闻着有点叫她发昏。
稳住脚跟后，余唯狠狠揉弄两下被撞懵了的侧边脑勺，而后快速从他的手臂里逃出。
她站在一边喘了几口气，却见那靠在电线杆子上的男人忽然睁开了一只眼，而后另一只眼也缓缓睁开。
明明撞到的是头，却捂着腿。
那双眼瞳很清澈，又带了些酒后浑浊，还很朦胧，盯着余唯的时候有暗波流动，看得她莫名其妙。
不知怎的，就想起余辉那双小鹿眼，当他不说话像个自闭孩子时，也喜欢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
余唯终于踉跄着跑出巷子口。
一直到跑出巷口墙角时，她才觉得那道如芒在背的目光消失不见。
回到家，堂屋地面的一片狼藉被人打扫干净了，油乎乎的桌子也擦拭地亮晶晶。
余唯将将走到房间门口就听见自家儿子凄惨的哭声，她心里一个咯噔，忙快步小跑着进门。
“你是不是疯了，你妈又不是不回来了，哭哭哭什么哭！”江敏骂骂咧咧，“烦死个人！”
“再哭把你丢出去，把你卖掉，把你丢去喂野狼！”
小家伙对于她的话置若罔闻，依旧哭得悲惨惹人怜 ，他甚至还在口中呢喃唤“妈妈”，听在余唯耳中心狠狠一揪。
“谁敢卖掉我儿子！”余唯狠狠瞪了眼江敏，眼瞳里溢出的凶狠把她吓得一个抖索。
二妹看人的眼神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余辉！”
余唯大步流星走过去推开挡在床前的江敏，她一个趔趄摔倒在余兵的床上，而后把床上的枕头拎起来砸到水泥地，才愤愤离开。
坐在床中央的小家伙听见妈妈的声音哭声顿了两秒，他开始用眼睛到处搜寻余唯的身影，见到熟悉的人后，余辉可怜巴巴喊了一声。
“妈妈……”
“怎么了，怎么哭了，我们辉辉不是最坚强吗，不可以哭哦。”
余唯给他揩掉眼尾的泪珠子，温柔的嗓音慢慢哄他。
从出生起就没有妈妈疼爱的小孩极度缺乏安全感，也十分敏感。
醒来后见不到余唯的第一眼他就开始害怕了，害怕妈妈要抛弃他离开，害怕这几天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会如泡沫般炸裂。
母子俩抱在一起相互汲取温暖，江敏站在门口撇了撇嘴，暗骂一句俩不省心的货。
余辉窝在余唯怀里可怜巴巴抽泣，他不安的心终于被妈妈温暖的怀抱抚平，只是小手揪住她胸前的布料不敢放开。
他想到下午外婆说的那些话，说妈妈要把他卖掉的话，他内心的不安达到顶点，也就有了方才撕心裂肺的一幕。
余唯叹气，看来改造小辉辉的道路还很遥远，但愿他能早日走出阴影。
余唯拍拍他的小肩膀，一低头才发现他湿漉漉的眼睛睫毛还在不住扑簌颤动。
她给他喝了点水，小家伙咕噜噜咽下半碗，最后不小心打了个小嗝。
余唯逗他，“我们家辉辉喝水都喝饱了，现在是不是该睡觉啦？”
余辉盯着她没说话，在余唯揉弄他软乎乎的脸蛋时，她又说了句:“好啦，我出去洗个脸，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哦。”
妈妈要出去了？
余辉下意识攀住她的手臂，轻轻摇头。
他现在甚至不敢说要乖乖等妈妈，心中的害怕大过要变成乖宝宝的决心。
余唯没了法子，又哄他，“你乖乖的，妈妈就出去刷个牙洗个脸，回来给你一颗水果糖，好吗”
刚好上回买的糖果还没吃掉，这下派上用场了，不过余辉这倔强的小家伙仍是不愿意放开她，余唯才故作生气，捏他小鼻子。
“是不是想让妈妈脏脏地睡觉”
余辉茫然地摇头，总算是给了点反应。
“那你翻书。”余唯拿过木柜里的一本旧书，放在余辉手里，“你把书翻完，妈妈就回来了，好吗？”
这样的说法余辉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呆呆抱着书，余唯趁他不注意，分开他缠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
“好了，从现在开始哦，等你翻完妈妈就回来了。”
余唯看着余辉翻过一页，虽然那双眼睛仍是一直紧盯着她，眼角挂着两颗泪珠子，好在至少不会再哭着喊她留下，她这才放心出了房间门。
热水已经没有了，袁桂芳跟余大朝已经回房间睡觉了，江敏两口子在房间里小声吵架，余兵那小子估计又要跟对象玩到大半夜才回家。
她快速洗漱好，回到房间时，余辉已经沉浸在翻书的世界，听见门口极小的响动，他回头。
“妈妈……”
余唯唇角满是笑意，走过去坐在床沿后，小家伙慢吞吞挪过来揪住她的衣摆，直到余唯把他揽进怀里，余辉这才软糯糯抱住妈妈不肯撒手。
“辉辉真棒呀，已经翻了一半啦？妈妈提早回来了，你高不高兴呀？”
小家伙软乎乎点头，倒是没再沉默。
余唯好像发现了一个带余辉的秘诀，只要让他沉浸在某件事里，他好像……就不会乱想那些有的没的。
也算是个好发现吧，余唯这样想。
时间不早了，一想到明天就能搬家，余唯美美躺在床上抱着儿子，很快进入梦乡。
小家伙虽然睡饱了，也没吵她，乖乖躺在她臂弯里转眼睛，眼瞳里发出的亮光比天上星星还要璀璨。
第二天一早，没到五点余唯就醒来了，且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
她起来整理行装，所有要带走的东西也就两只布袋，还有昨天趁着袁桂芳没回家的时候就去把她跟儿子的户口本找来了。
她是单独的户籍，跟儿子在一个本子上，那本子上也就他俩。
小家伙还睡得香甜，余唯也就没把他喊醒。
对面的余兵已经死猪一样酣睡，一夜下来电钻般的鼾声此起彼伏。
关键是他身边居然躺着小秋，这么小一张床，真是有够挤的，两个人同床共枕传出去小秋还能做人吗？
不过想想马上就能脱离这里，她也没什么好说的，懒得管他们。
等到她下了床起身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余辉软糯糯又焦急的声音。
“妈妈。”
余唯正在开门，闻言回头，小家伙揉揉眼睛一骨碌就从床上滑了下来，跑到她面前扯住她的裤腿。
她感觉他们母子俩明明前两天才回转的关系，被昨天袁桂芳那句“把余辉卖掉”而搞坏。
小家伙本想抱住她，却开始用忐忑的眼神打量妈妈，所以才颤巍巍伸出小手扯她裤脚，如此敏感的小人儿，所以才不敢像平常小孩子那样随意扑到妈妈怀里撒娇。
他小心翼翼维护着两人之间得来不易的亲情。
余唯鼻头一酸，蹲下来给小家伙整理皱巴巴的短褂，才温柔笑着揉他细软的短发。
“走吧，咱们搬家去。”
出门的时候外面只有一个江敏在，她在屋檐下对着水槽洗漱，锅里烧了水，估计要煮一家人的粥。
见到她拎着两个布袋，身后还跟了余辉，江敏吐掉嘴里含的水，叫住她，“二妹你去哪呢！”
余唯想了想，才对着江敏道:“嫂子，等会儿妈起来了你跟她说一声，我跟余辉搬出去了。”
搬出去？
江敏惊得忙胡乱抹了把嘴角，余唯已经带着余辉走到大院门口了，她慌手慌脚跑进袁桂芳那屋。
可……手就要落在门板上时，她犹豫了。
余唯要搬出去了…这不就意味着家里往后都要少一个人。
不不不，是少两人，那俩在家里坐吃山空的母子走了，要搬走了已经搬走了……
她收回手，慢吞吞挪动到外面去看锅里正烧着的一锅水，回头望了眼大门，一直盯着那门足足有五分钟才回过神。
余唯真的带小崽子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走了！你们不能再催我了呜（搞了个抽奖，本来想抽50人的，但是蠢作者收藏只有这么一点，阿江说我不配抽50人…哭，均分还不小心点到了随机o（╥﹏╥）o）
第23章 摆脱原身家庭
这边余唯先带着小辉辉找了家面馆吃面， 今天没点馄饨，要了一碗三两的臊子面，里面肉沫还挺足，也没有辣椒， 适合小孩子吃。
余唯跟老板再要了只小碗， 母子俩分着吃完后， 拿出纸巾擦擦他的小嘴巴，二人终于踏上前往新家的道路。
手机里面余额有两百多，她暂时提现了60元，要先去长青路找房东把租金交了，再出去采买家里要用到的物品。
自从带着余辉离开厂区大院后，小家伙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一路怀着期待，炎热的夏日清晨似乎都没那么躁人，好心情溢满心怀，余辉忽然伸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栋旧楼房。
“妈妈。”余辉记性还挺好，只来过一次就记住了房东奶奶的模样， 且光是看背影就把人给认出来了，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
余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三层居民楼外， 一位老妇人弓腰在给楼房外被砖石圈起来的菜地里浇水，她身后是干净整洁的街道， 偶尔过路的邻居们笑着与那妇人打招呼。
“爱华， 吃早饭了没？”
“没呢，我老伴儿在里头烧，我先出来看看我这菜，你上班去呢？”
“是嘞，还得先送孩子去上学。”
两人打着招呼， 余唯正牵着儿子走向那老妇人。
“你好。”
江爱华闻声直起身反手捶捶背，才回头，“哎，是你啊。”
“嗯，昨天不是跟您说好要搬过来嘛，我现在过来交房租。”
江爱华没想到这带着孩子的女人会大清早就来了，看她隔壁上挂着的两只布袋子，应该是……现在就要搬过来她不动声色打量着母子俩，而后笑容满面招呼了他们进门。
“来得还真是早哈，我先带你们你去，你俩先去楼上收拾收拾，我去吃个早饭。”
江爱华活了大半辈子，看人的眼光准没错，也不怕余唯这人会带着她钥匙跑人，反正先给她让她上去收拾房间，她把早饭吃了再去收租金。
看着房东大方地将钥匙递给她时，余唯露出一抹明媚的笑道谢，再加上她长得漂亮，房东连连拜手提醒道：“不客气，赶紧上去打整打整吧，已经大半年没人住了，估计到处都是灰呢。”
“好，谢谢阿姨 。”余唯扯扯余辉的手儿，“辉辉，快谢谢奶奶。”
余辉有点不喜欢在陌生人面前开口，却还是乖乖听妈妈的话。
“谢谢奶奶。”
江爱华喜欢小孩儿，更喜欢漂亮又懂事的乖巧小孩儿，被余辉软糯糯的“奶奶”一喊，心里头还挺舒服。
“哎这孩子真乖，快上去放行李吧。”江爱华揉揉孩子的脑袋，余辉瑟缩了一下，紧紧拽住余唯的衣摆。
余唯含笑，她摸摸儿子的侧脸，牵着人一块儿上了楼。
楼梯道毕竟窄小，两个人走刚刚好，再多一个就不行了。
小家伙迈着短腿费力地往上爬，缺乏锻炼的他走到二楼后边开始气喘吁吁了，却固执地牵牢余唯的手没说要停下来休息。
余唯见他实在走得费力，蹲下来把人给抱到肩上。
“走吧，妈妈抱你上去。”看来往后要多带余辉出去走走，身体素质得跟上。
不过本来他也就四岁，能坚持爬个三楼也很不错了。
走到三楼楼道最中间的位置，余唯拿出钥匙开了锁，大概是因为昨天江爱华带着他们来看过了感觉，门打开后没有像昨天那样一股子灰尘扑面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