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太看着冯翠翠的肚皮觉得一定是个大孙子,这才勉强掏出钱来让陈大力带冯翠翠去医院生产,这才有了陈卿和陈梦菡的错位人生。
然而,让陈老太太想不到的是,她心心念念的大孙子却成了个不带把的女孩儿。
陈老太太花了大价钱却没有换回大孙子,自然非常不待见陈梦菡,她给陈梦菡取名陈招娣,希望儿子和儿媳妇下一胎赶紧生个男孩儿。
陈大力从小到大深受陈老太太重男轻女思想的影响,也觉得儿子是块宝,女儿是根草,所以对陈梦菡也非常不待见。
冯翠翠性子软,在家里地位又低,本以为自己能为老陈家生个儿子,讨一讨婆婆和丈夫的欢心,结果没想到生出来的却是个女儿,所以冯翠翠对陈梦菡的感情也是复杂的。
但出于母亲的天性,冯翠翠无法像婆婆和丈夫一样对女儿不管不顾,所以陈梦菡小时候几乎是冯翠翠一个人带大的,直到冯翠翠怀了二胎,生了儿子,便也渐渐地跟着婆婆和丈夫一起,不待见女儿了。
陈大力作为一个实打实的懒汉,在那个家家户户都以男人都主要劳动力的年代,他却靠着陈老太太和冯翠翠干活儿挣工分养着,在整个柳树村可谓是非常出名的,但是陈大力整日游手好闲,脸皮修炼得比城墙还厚,自然不在乎村里人的嘲讽,甚至扬言道:“老子不但要靠老娘和媳妇儿养着,老子还要靠闺女养着呢!”
就这样,四五岁的陈梦菡便开始帮着家里做家务,十岁出头儿便开始下地干活儿,前世,陈梦菡甚至一直为陈家做牛做马,直到被陈大力卖到了鹏程的夜总会。
今生,陈梦菡重生于17岁那一年的春天,并且于夏天成功摆脱了无情无义的陈家,如今依旧是夏天,而陈梦菡却已经19岁了,她离开陈家已经两年了。
两年前,陈梦菡为了能够顺利离开,考上文工团后,她便诓陈老太太和陈大力说,只要她能够出去当兵,就能吃上军饷,虽然她不知道军饷具体有多少钱,但至少一个月也能超过二十块吧!
她离开家去当兵,虽然不能继续给家里干活儿了,但却能时常给家里寄钱啊!
面对实实在在的利益,陈老太太和陈大力都沉默了。
陈老太太心里默默计算着:她们家如今是三口人干活儿,五口人吃饭,虽然儿媳妇和孙女儿可以多干少吃,但她的大孙子却一天天地饭量见长,又要花钱上学,家里当真是年年入不敷出,如果孙女儿去当兵,真的每个月都能寄回来二十块钱,那家里少了她一个人干活儿也不是不行啊,毕竟也少了一个人吃饭啊!
陈老太太觉得,这比帐划算!
陈大力想得却是:臭丫头虽然能干,但干再多的农活儿哪有钱来得实在啊,最主要是他老娘如今身体还硬朗,还算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他媳妇儿这两年有些懒了,干得少了,他如果多揍两顿,保不齐他媳妇儿还能出得更多的活儿,这样一来,两口人干活儿,四口人吃饭,虽然很可能吃不饱,但要是有了臭丫头寄回来的钱,那便绰绰有余了,也许小日子还会越过越红火呢!
陈老太太和陈大力对视一眼,都觉得可以让陈梦菡去当兵。
于是,陈梦菡才得以成功地把自己户口关系从柳树村转了出来,落到了部队。
陈梦菡告诉陈老太太和陈大力,她在新兵期间和义务兵期间都是没有探亲假的,并且军饷具体什么时候能开始发放她也不清楚,但是她保证,只要她一发钱,一有时间,便会寄回家里。
陈老太太和陈大力对陈梦菡的说辞都不疑有她,一来,村里又不是没有曾经当过兵的人,他们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陈梦菡说得是真是假,二来,他们认为陈梦菡一直是个老实听话又顾家的孩子,她没道理会骗他们的。
他们那里知道,陈梦菡其实早已两世为人。
陈梦菡是1984年7月离开柳树村的,在离开了柳树村一年之后,也就是1985年7月,她用她攒下来的军饷,给陈大力寄了200块钱。
至于为什么要给陈大力寄钱,陈梦菡当然是为了日后闹起来,她不会落人口实。
她曾粗略地计算过,她在柳树村陈家生活了17年,一共能够花费多少钱。
想她顿顿都是吃不饱的粗粮,逢年过节也没见过什么鱼肉,新衣服新鞋更是想都不要想,算上她出生时在医院的花销,她拿出200块钱来抵消,怎么看都应该只多不少。
更何况,她还当牛做马地为陈家干了这么多年的活儿。
200块钱买断了养恩,陈梦菡觉得她不欠养父养母一分一毫,其实,如果她不是身在部队,军人又特别重注作风,她甚至连这份买断养恩的钱都不会给,但她知道,有朝一日陈大力一定会找上部队,所以为了不落人口实,这200块钱,她就当是给了乞丐好了。
陈大力去年7月收到了陈梦菡的汇款,他无比开心,虽然跟陈梦菡承诺的,每月20块钱,一年240块钱,差了40块钱,但陈大力却自动理解为,入伍头两个月是新兵期间,是没有军饷的。
陈大力以为女儿终于在部队稳定了下来,终于可以经常给家里打钱了,便不愿意拮据度日了,他每个月都会给家里买点儿细粮买点儿鱼肉来打牙祭,陈老太太也觉得,她终于可以不用那么拼命地干活儿了,毕竟她年纪也大了,也该享享清福了。
然而钱花了大半,陈大力却再也没有收到过陈梦菡的汇款了。
春节前没有收到汇款,陈大力还可以安慰自己,可能女儿想固定在7月,每年打一次钱吧,那就紧紧裤腰带,等7月女儿打钱就行了。
然而,等到7月,从月初等到月末,陈大力跑了好几趟镇里的邮局,问邮局的工作人员是不是把他的汇款单漏了,然而事实证明,陈梦菡根本就没有汇款。
陈大力又是愤怒又是疑惑,决定亲自来盛京军区找陈梦菡问一问。
这不,陈大力就到了盛京军区门口儿。
站岗的小士兵拦住了陈大力,问道:“大叔,您找谁?”
陈大力搓着手,笑道:“同志,我来找文工团的陈招娣,我是她爹,这孩子当兵两年了,都没有回过家,也没个消息,我不放心,就想来看看她,麻烦您帮我叫一下她,我见完闺女马上就走。”
“大叔,您稍等,我帮您问一下。”
过了大约十分钟,小士兵回来答复陈大力,“大叔,对不起,文工团并没有一个叫陈招娣的人,您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不可能啊,我都问清楚了,那年那个时候招文艺兵的部队就只有你们盛京军区啊,一定是你们文工团,你再帮我好好问问。”
小士兵无奈,本着为军属服务的原则,又跑去打了个内线电话,又过了五分钟,小士兵又回来了。
“大叔,真的没有这个人,文工团那边儿说,如果您确定您的女儿就是在咱们文工团服役,那请您说一下她入伍的年份,还有老家在哪,文工团那边儿的干事会再帮您核对一遍,如果连这些信息都对应不上,那就真是抱歉了。”
陈大力急了,叫道:“怎么可能没有呢,我闺女是1984年夏天入伍的,老家就在盛京边上的津安镇柳树村,怎么可能没有呢!”
小士兵热心地安慰道:“大叔您别急,我这就再给您问一下。”
小士兵以为陈大力是思女心切,殊不知陈大力是担心自己找不着闺女,就少了一颗摇钱树。
又过了五分多钟,小士兵回来说道:“大叔,1984年夏天津安镇柳树村入伍的文艺兵确实有一个,姓陈但却不叫陈招娣,叫陈梦菡。”
陈大力恍然想起来去年他收到的汇款单上好像就有个名字叫什么陈梦菡的,他当时就顾着数钱了,根本没当回事儿,现在汇款单又不在手里,他也不能核对,只能心里暗暗疑惑:难道臭丫头自己改名儿了?
陈大力正疑惑间,听着小士兵又道:“大叔,文工团的干事说了,让我先带您进去,等一会儿上午的训练结束了,再带您认一认,陈梦菡到底是不是您的女儿。”
偌大的排练室,陈梦菡正在跟着鼓点做出一个个高难度的舞蹈动作,铃声响起,上午的训练结束了,大家都纷纷放松下来,伸了伸懒腰准备吃饭,然而陈梦菡却准备留下来,把刚才频频失误的那个动作再好好练一练。
陈卿见状,不禁为陈梦菡的认真努力而感叹:不愧是能成为小说女主的女人啊!
正想着,突然听到门口文工团的小干事喊道:“陈梦菡,你老家来人了,正在副团长办公室呢,副团长叫你训练完过去一趟。”
陈梦菡动作一僵,心道:该来的总算是来了啊!
陈卿闻言不禁一愣,心道:该不会就是女主的渣父母吧,那岂不就是我,哦不,原主的……OMG!
第56章
陈梦菡看着陈卿一脸震惊的表情, 便知道陈卿大约已经猜出了来者是谁,于是,陈梦菡侧头看着陈卿, 语气淡淡地问道:“想见见吗?”
陈梦菡心想:如果陈卿真想见见自己的亲生父母也说不定呢,只不过概率不大罢了!
果然,陈卿忙不迭地摇了摇头。
她是得有多闲啊,极品都还没有找上门, 她就要上赶子去会会,陈梦菡该不会是想跟她打一记组合拳把!
谢邀!鄙人无暇!
陈卿表示:她最近小日子过得挺美的,并不想被极品倒了胃口,毕竟魏衍做菜辣么好吃, 吃不下多可惜呀!
陈梦菡看着陈卿, 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 说道:“那你放心, 我是不会把你的情况告诉他们的,就算报答上次的救命之恩吧, 但是我是一定会跟他们脱离关系的, 如果他们因此而找上陈家,势必就会牵出你,所以,我建议你也要想想怎么应对。”
对于陈梦菡的话, 陈卿还是相信的, 现如今陈梦菡早就歇了继续报复她的心思, 自然也就不会把陈家和她的情况透露出一分一毫。
如果陈大力查不到陈家, 自然大家都相安无事,然而不论是重生归来的陈梦菡,还是穿书而来的陈卿, 都很清楚,只要陈大力得知了陈梦菡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便一定会想到是当年在医院抱错了孩子,从而也就会顺藤摸瓜地查到陈家,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陈梦菡会提醒陈卿想想怎么应对的原因。
陈卿看着陈梦菡,郑重说道:“谢谢,我会好好想想的,也祝你心愿能够达成!”
陈卿说完便走出了排练室,赶到魏衍家吃午饭去了。
陈梦菡回了宿舍一趟取了一份档案袋才来到政委段鹏飞办公室,陈大力在看到陈梦菡的一瞬间便激动地站了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陈梦菡的面前,摆出了一副思女心切老泪纵横的表情,说道:“闺女,你可来了,让爹好找啊!”
说着,陈大力还伸出手准备去拉陈梦菡,却被陈梦菡皱着眉避开了。
陈大力见状不禁怒气丛生,暗骂:死丫头,翅膀硬了,出来两年,竟敢嫌弃起她老子来了,难怪敢不给家里寄钱了呢!
然而当着外人的面,陈大力倒是没有发作,否则在家他早就一个巴掌扇上去了,但是现在他还是要维持一下思念女儿的老父亲的形象,先把钱拿到手再说。
“招娣啊,你说说你,怎么私自就改名了呢,也不知道告诉家里一声,你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吗?再说了,你奶奶给你起的名儿,也是你随意能改的吗?你的孝心呢?出来当兵都两年了,竟然一封信都没给家里寄过,你知不知道,家里人都很担心你啊!”
陈大力苦口婆心地数落着陈梦菡,然而每一句话也都是在说给段鹏飞听的,他侧头瞥了段鹏飞一眼,果然见段鹏飞皱了皱眉,于是,他又继续说道:“家里让你出来当兵,本是指望着你出息了,能帮衬帮衬家里,你奶奶年纪大了,你母亲身体又不好,你弟弟还小,上学还得花钱,要不是家里实在快要揭不开锅,爹也不能来城里找你啊,招娣啊,你都一年多没给家里寄钱了,你可不能自己进了城,就不管家里了啊!”
段鹏飞听得眉头越皱越深,陈梦菡这孩子他是有一定了解的,努力上进,能力突出,是团里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如果她真像她父亲说得那样,即自私又不孝,那她的品质作风问题可就非常大了。
如今陈梦菡正准备代表团里参加总政歌舞团的舞蹈大赛,她的品质作风问题一旦被捅了出去,那影响得可是整个前进文工团的荣誉啊!
段鹏飞已经在考虑现在更换参赛人员到底还来不来得及了,没想到,陈梦菡却对他敬了个礼,说道:“政委,这位陈大力先生实际是我的养父,并非我的生父……”
陈大力听了陈梦菡的话,第一反应当然是不相信,只听他怒不可遏地打断道:“死丫头,你胡说什么呢,你是老子养大的,你不是我闺女你是谁闺女,你是不是翅膀硬了,不想养老子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不认老子,老子就闹得你当不成兵,你信不信?”
张口死丫头闭口老子的,这就原形毕露了吧!
陈梦菡不禁冷笑道:“呵,我信,我当然信了,您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啊,但是我还真就没有胡说。”
陈梦菡打开手里档案袋,拿出两张纸出来,对陈大力说道:“这是我入伍时候的体验报告,这是我后来找到亲生父母后在盛京医院做的血型报告,你现在就可以回老家一趟,把冯翠翠接到城里的医院测一测血型,然后医院的医生就会告诉你们,以你们两人的血型是绝不可能生出我这个AB型血的孩子的,所以,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陈梦菡当然知道仅以血型来判定亲子关系是不太绝对的,万一陈大力和冯翠翠的血型刚好是一个A型一个B型或者一个A型一个AB型又或者一个B型一个AB型呢,那岂不是就不能判定陈大力和冯翠翠不是她的亲生父母了。
但是,谁叫陈梦菡是重生者呢!她就是这么笃定!
想想前世陈大力和冯翠翠就是因为要给儿子治病,全家人到城里的医院验血,这才发现了陈梦菡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的。
血型虽然不足以绝对地判定亲子关系,但有些时候,判定非亲子关系还是非常准确的。
陈梦菡底气十足的样子让陈大力有了一丝动摇,他颤抖着接过陈梦菡手里的报告,嘴上却无比强硬。
“我才不信呢,不管怎么样,我和你娘把你养这么大,你总该给我和你娘养老吧,段政委,您也评评理,都说这生恩不如养恩,这死丫头随便说一句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就想不给我养老了,天下哪有这种道理哇!”
段鹏飞觉得陈大力说得也有道理,他看了看陈梦菡刚准备开口,便听到陈梦一脸认真地说道:“政委,请您先听我说,他说他对我有养育之恩,这没错,但我从四五岁记事儿起,就开始帮家里做家务,七八岁就上山砍柴背到镇上的集市去卖,十岁就下地挣工分,我在柳树村生活了17年,我没吃过一顿细粮,闻到过肉味没吃过肉香,而且我也没穿过新衣服新鞋更没有上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