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这,这是我的宿舍,我这有药,你在我这洗一洗,上了药再回去,休想因为受了点轻伤,明天的训练就偷懒。”
“哦,我知道了,排长。”陈卿看着徐瑶一张冷脸,现在还哪敢说半个不字。
徐瑶点头,“你先在这坐着歇会儿,我去给你打点儿热水。”
徐瑶说完便拎着暖壶出了门,宿舍内只留下陈卿一人坐在椅子上,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瞧来瞧去。
瞧着瞧着,陈卿便瞧出不对劲来了。
这似乎是一个单人宿舍啊!
屋子里摆放着一张上下铺的床,却只有下铺的床上才有床褥和被子,上铺则是光秃秃的床板,显然没有人睡。
屋子里的其他物什儿也都是单数的,桌子是一张,椅子是一张,就连靠墙的柜子上摆放的洗漱用具也是一套。
这似乎是一个军官的宿舍啊!
但是为什么一个军官会去新兵连训练新兵呢?
按理说,新兵连的排长不都应该是普通的士官吗?
陈卿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原著小说的设定吗?
陈卿咬了咬牙,暗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作者君可是把我坑苦了,要是早知道徐排长竟然是个女军官,那我何必挑战人家呢,差点儿把自己搞得小命儿都要搭进去半条了。
陈卿正在疯狂吐槽作者君的时候,冷不防徐瑶推门走了进来,她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准备起立。
左膝处传来一阵刺痛,她“嘶”了一声,但还是强忍着,艰难站了起来,“排……排长,您……您是个高级军官吧?您怎么会来带新兵呢?”
徐瑶浓眉一挑,放下手里的暖壶,看着陈卿轻嗤道:“呵,是谁告诉你,住单人宿舍的就一定是高级军官了,我就是个排长,侦察营三连一排的排长,住单人宿舍是因为侦察营就我一个女兵,明白了吗?”
陈卿小鸡啄米,“明白了,排长,您竟然是侦察营的排长啊!您也太厉害了吧!”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但徐瑶却似乎不吃这一套,她瞥了陈卿一眼,冷笑道:“厉害?呵!如果真的厉害就不至于去新兵连带你这个刺儿头了,别废话了,你赶紧洗洗吧,这灰头土脸的,要是直接回了宿舍,明天就得有人说我欺负新兵了。”
“不会的,排长人最好了。”陈卿呲起了一排小白牙,笑得煞是可爱。
徐瑶愣了一下转过身去,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她从墙边的柜子上给陈卿拿了一个大盆,盆里放了一个没用过的毛巾还有香皂,然后她又从衣橱中翻了一套她的迷彩短袖短裤,扔给陈卿。
“我出去等着,你自己洗吧,洗好了换上衣服叫我,我给你上药。”
徐瑶说完话,便走出了宿舍,带上了门。
“知道了……”
谢谢排长……
陈卿的后半句话生生被徐瑶的关门声噎了回去,她有些发愣,手里抱着徐瑶的衣服,陈旧却很干净,清新的皂角味道闻起来非常舒服。
陈卿当然不会矫情到拒绝穿徐瑶的旧衣服,陈大小姐虽然出身名门,生活优渥,从未捡过别人的旧衣服穿,但她在片场拍戏的时候却能穿着脏乱破旧的戏服,在农村做公益活动的时候却能穿着农民的衣服下地干活。
面对工作,面对慈善事业,陈卿尚且能够做到不娇柔,不造作,更何况她现在面对的是徐瑶的善意,她有什么权利拒绝呢,她唯有感谢而已。
现在她终于能够确认了,徐瑶的的确确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然而此时仍在门口站岗的徐瑶却完全不知道她已经被陈卿颁发了好人卡,等了大约十五分钟,她终于听到了陈卿的声音,“排长,我洗好了,你还在吗?”
徐瑶推门进来,第一眼便看见了陈卿穿着她的迷彩短袖短裤光着脚站在地上,陈卿个子比她高,人却比她瘦,她的衣裤套在陈卿单薄的身板儿上,依旧略显肥大。
徐瑶看着陈卿如羊脂白玉般的小脚踩在并不算干净的水泥地上,不禁皱眉道:“怎么不穿鞋?”
“脚……脚破了……”陈卿声音中带着羞涩,连带着她晶莹剔透的脚指头也羞涩了起来,绷紧了,抓着地。
徐瑶摇摇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怕疼难道就不怕脏了么,真是的!
徐瑶拿了一双拖鞋放到陈卿的脚边,命令道:“重新洗。”
陈卿点头,快速地洗干净,穿上拖鞋,看着徐瑶,眼睛发亮。
此时,徐瑶也正看着陈卿。
小姑娘的脸洗干净之后,洁白如初,裸露在衣服外面的胳膊和小腿,光滑细瘦,同样的洁白剔透,然而此时,小姑娘这一身白嫩的肌肤上却染上了许多刺目的伤痕。
两条胳膊外侧都有不同程度的瘀伤,应该是跟她的手臂对碰所致,两个膝盖也已经都擦破了皮,应该是最后一下跪地摔倒所致,左腿膝盖上的伤尤其严重,甚至现在还在一点点冒着血珠子。
徐瑶心道:这丫头,真的是不太适合当兵,这一身皮子也太嫩了吧!
“别站着了,坐到床上去,除了胳膊和腿,还有哪疼?”
徐瑶一边问一边回身走到墙边的柜子里拿药,再回头时,她便看见陈卿已经坐在她的床上,捧着自己的小脚,歪头去看脚底板,明明十分不雅的动作,她做起来倒也不失可爱。
她秀气的小眉毛一直皱着,看着有些可怜,发现徐瑶已经走了回来,她麻溜儿地放下脚,说道:“脚疼,还有后背,嗯……还有PP。”
徐瑶没忍住,笑了一声,示意她先趴下。
然而陈卿却犹豫地看了一眼自己正冒着血珠子的膝盖,她怕蹭脏了徐瑶的床。
徐瑶会意,虽然她并不介意,但她还是拿了一卷卫生纸递给陈卿。
陈卿把膝盖用纸捂住,这才趴到了床上,膝盖接触到床板的一瞬间,她不禁浑身一颤,狠狠咬了咬牙才把呼痛声咽回去。
徐瑶掀开了陈卿的上衣,只见陈卿瘦弱的背脊上布满了青肿的淤痕,绕是她见惯了流血受伤,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倒不是说陈卿的伤有多么严重,而是她觉得,这样的伤似乎不应该出现在陈卿这样一个年仅18岁的小姑娘身上。
徐瑶后悔了。
她想,她为什么要摔陈卿那一下呢,虽然她摔得并不重,但架不住小姑娘的皮子嫩啊!
徐瑶越想越觉得懊恼,虽然她当时是因为被小姑娘击中了胸口,吃痛后才下意识反击的,但是陈卿打了她一拳,只能让她疼上一会儿,她摔了陈卿一下,却足足能让她疼上两天。
徐瑶不禁暗骂自己,怎么能跟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呢,让人家打几下就打几下呗,反正她皮糙肉厚的,何必反击呢,哎!
徐瑶一脸懊恼的表情陈卿自然是看不见的,她此时正在全力以赴抵挡徐瑶给她上药带来的疼痛,因为徐瑶不仅仅在给她上药,还在用治疗跌打损伤的手法帮她把淤青散开,这种手法陈卿前世便非常熟悉,无论是她练习散打还是拍戏受了伤,她的闺蜜好姐姐兼贴身助理都会用同样的手法帮她治疗。
疼固然是疼了点儿,但她还能忍。
二十分钟后,徐瑶终于揉开了陈卿背上和PP上的淤伤,陈卿已经疼得大汗淋漓了,她咬着牙,忍着痛,小脸苍白的样子很能激起徐瑶的保护欲,徐瑶的声音都不自觉的柔和了起来。
“我扶你坐起来吧,再看看你的膝盖和脚丫子。”
第8章
“谢谢排长,我自己来!”
陈卿双手撑着床准备在徐瑶扶她之前自己爬起来,作为一个心理年龄三十岁的成年人,她哪好意思事事都麻烦别人,然而刚上过药的后背和PP在她一动之下却越来越疼。
陈卿双臂颤抖着,额头上又疼出了细密的汗珠,徐瑶看不过去了,上前把她扶了起来,吐槽道:“性子怎么倔成了这么样子,难怪敢找我打架呢!”
陈卿努了努嘴,到底没敢回嘴。
徐瑶蹲下身子,先看了看陈卿两只白嫩的小脚,水泡挑破,挤压上药,一气呵成,徐瑶把陈卿的小脚放拖鞋上晾着,然后随手撕掉了陈卿捂在膝盖上的卫生纸,陈卿吃痛,“啊”了一声。
徐瑶抬眸,“知道疼了?不是能忍吗?呵呵,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找人打架!”
陈卿下意识地一抖,怂了,委屈地低下了头,“不敢了。”
再也不敢跟你打架了。
这是陈卿心里默默补充的一句话,言外之意,跟别人她陈大小姐还是敢的。
陈卿膝盖的伤由于擦破了皮,徐瑶上完药之后还给她包扎了一下。
陈卿现在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一想到明天还有一整天的训练等着她,她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她分析徐排长似乎很吃她撒娇卖萌装可怜的这一套,并且她觉得她现在也不是装可怜,而是真可怜,她考虑要不要求个情呢,让徐排长明天放她一天假。
她分析徐排长八成会答应吧,因为她觉得徐排长的性格就跟她前世的助理姐姐一样,每天对着她不是冷脸就是毒舌,但却非常照顾她,典型的口嫌体正直。
陈大小姐自信自己分析得八九不离十,就在她考虑着如何措辞的时候,徐瑶收完药盒回来了。
她看着陈卿一双大眼睛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随口问道:“想什么呢?想怎么逃避明天的训练吗?”
徐瑶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却正中陈卿的所思所想,陈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徐瑶赶忙摇头。
呜呜呜,好怕怕呀,她再也不敢异想天开了,好么!
徐瑶失笑:“不就是想请假么?有什么不敢说的,如果你能保证在后天之前自己把军体拳的前四式学会,保证在后天能跟上训练,那明天放你一天假也未尝不可。”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陈卿连连点头,就连扯动后背上的伤她也不顾了,“谢谢排长,我能保证,谢谢排长,嘻嘻!”
“快要熄灯了,我送你回去吧!”
徐瑶说完从地上拎起了陈卿的作训服,又是汗又是土的,徐瑶又嫌弃地扔了回去,看着陈卿问道:“另一套作训服是干净的吗?”
陈卿点头。
“正好,那这一套就先别穿了,太脏了,扔在我这,晚上我顺手给你洗了,晾干了明天再给你送去,你就穿着我这身回去吧,反正大夏天的,也不冷!”
陈卿:“啊,不用了,排长,我……我自己能洗。”
徐瑶挑眉:“你洗?后天洗么?等着臭死吗?”
陈卿脸红了,“可是,排长……”
“可是什么,别废话了,服从命令,懂不懂?”徐瑶又一次蹲在了陈卿的面前,继续道:“上来,鞋也不要穿了,光脚,我背你回去。”
陈卿不再废话,趴上徐瑶的后背,她的眼眶有些发热,车祸之后莫名其妙地魂穿到另一个人的身体里,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至亲好友俱已不在,她一直有一种孤家寡人游离于整个世界之外的寂寥感,然而现在,她深切地感受到了徐瑶对她的好,像她的助理姐姐,像她的大哥,她鼻子一酸,把脸埋在徐瑶的肩头,闷闷道:“排长,谢谢你,这个世界还没有人对我这么好呢,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陈卿说得倒也是事实,前世她万千宠爱于一身,父母大哥、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助理姐姐还有她的经纪人,每个人都把她当作小公主一样宠着,她的粉丝更是爱她理解她包容她,她觉得她就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然而一朝穿越,她成一本小说里的恶毒女配,亲爹亲妈重男轻女,她躲不起;养父养母接回了亲生女儿,她靠不上;不同父不同母但她却叫了18年大哥的人,从小就不喜欢她;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纵然现在还喜欢她,但有了亲孙女和亲外孙女后,这份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呢,她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他想活得像前世一般恣意潇洒,就唯有靠自己。
但她没想到,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仅仅第二天,就有一个既像姐姐又像哥哥的人,没有条件,不求回报地对她好。
她想回报徐瑶的这份好,但她初到陌生的环境,还没有能力回报,所以她只能先用行动来表达了。
徐瑶听到耳边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不禁心下一颤:这就算对她好了么,那她的家人平日里到底对她有多么不好啊,难怪舍得她小小年纪就出来当兵,她性子这么倔,伤得这么重,不哭也不闹,只会咬牙忍着,是不是因为小时候吃了太多的苦,知道哭闹也无济于事呢!
不得不说,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陈卿说这个世界还没有人对她这么好呢,一是指前世对她好的人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二是指这个世界上对原主好的人都与她无关,没想到徐瑶却脑补出了一大段她童年的悲惨故事。
陈卿如果知道徐瑶此时的所思所想,一定会奋起高呼:“My God,还真是个美丽的误会呀!”
更让陈卿预料不到的是,误会的人远远不止徐瑶一人,魏衍夜训回来,刚刚洗漱完走出水房,站在走廊上大老远便又看见了徐瑶背着小姑娘的身影。
小姑娘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短袖短裤,肥大,不太合身,看起来应该是徐瑶的,修长细瘦的小腿裸露在外面,一晃一晃地,白得耀眼,她没有穿鞋,一双纤纤玉足,小巧精致,不盈一握,看起来还没有他的手掌大,穿着单薄的衣衫趴在徐瑶的背上,看起来愈发的瘦削了。
他耳力惊人,即便陈卿的声音不大,软软的,闷闷的,但在空旷寂静的走廊上,他依旧听得清楚。
他想,这个小姑娘应当是个不受家人喜爱,才跑来当兵证明自己的可怜人吧!
魏衍当然不会像徐瑶认知的那样,觉得陈卿是从小吃苦长大的。
从小吃苦的人怎么能养得出她那一身的冰肌玉骨,怎么能练得出她那一身的好功夫。
魏衍觉得小姑娘大约是遭遇了什么变故吧,才会觉得世界上没有人对她好。
不得不说,魏衍有一半真相了。
但是他却万万想不到,遭遇变故的人是原主,变故就是原主直接换了芯子。
徐瑶在熄灯之前把徐瑶送回了新兵连宿舍,徐瑶走后,宿舍里便有人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