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莫苍嘴角几不可见微微勾了一下，语带笑意：“就只要银子？”
“只要银子！”庄诗妍一听有门，忙不迭点头。
“好，你想要多少？”莫苍看着小姑娘那不谙世事的眼神，莫名起了逗弄之心。
“一百两的话，多吗？”庄诗妍小心观察着莫苍的脸色，伸着一根手指晃了晃。一百两银子，应该够她撑一阵子了。
“一百两？”莫苍一噎，忙以拳抵唇轻轻咳了咳。没成想，他堂堂镇国将军莫苍的命就只值一百两，这让那些以万金悬赏取他首级之人情何以堪？
“要、要是多了的话，十两也成的。”庄诗妍缓缓把手指头收回去，放在嘴边啃着。
十两？这么大会儿功夫，他莫苍就变得如此不值钱了。
看着小姑娘一双眼睛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仿佛随时还能再降价，莫苍颇有些哭笑不得，不敢再露出任何异议，生怕待会儿小姑娘再说个一两出来。
“好，哥哥知道了，我们先去丞相府，回头回到府中，我就把银子给你。”莫苍伸手把庄诗妍的手从她嘴边扯下来，大掌抚上去擦了擦上面的口水。
“谢谢哥哥！”庄诗妍一听莫苍答应了，眉眼弯弯笑了。
傻姑娘，十两银子就乐了？莫苍不禁莞尔。
莫苍想到今日那药竟然是妍儿身上最后一颗，语重心长说道：“妍儿，人心叵测，日后切不可像今日这般，与人初次见面就把救命药丸送予他人……”
“可是哥哥是好人，哥哥先前救了我，我也要救哥哥。”庄诗妍打断莫苍。
“但若哥哥是坏人，拿了你的神药，又逼问你的药从何处得来……”莫苍苦口婆心。
“哥哥是好人，我知道的。”庄诗妍目光清澈，看着莫苍毫不犹豫答道。
……
世道混乱，人心险恶，莫苍想对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说教一番，可对上那双黑黝黝带着星光的眸子，他再开不了口。
罢了，小姑娘心思纯净，胆子又小，又何必知道外头那些腌臜之事。
日后他多看顾她一些，定不会让她被人骗了去就是。
“主子，霓衣坊到了。”马车停了下来，莫九在外说道。
“哥哥先带妍儿先去买身衣裳。”莫苍笑着指了指庄诗妍踩在脚底下的衣摆。
庄诗妍低头看了看，颇为不好意思，乖乖点了点头。
莫苍起身先下了马车。
见莫十一带人把守在铺子门口，铺子的掌柜和夫人都低着头恭敬站在了一旁，莫苍微微点头，这才回身掀开马车上的帘子，把庄诗妍小心扶下来，带着人一路走进霓衣坊。
掌柜想上前来招呼，莫苍一个冰冷眼神扫过去，吓得掌柜的忙低头退到一边，摆手招呼自家婆娘上前。
莫苍这才点头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掌柜的想到先前那个带着杀意的眼神，抬袖偷偷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心中暗自嘀咕不已，天子脚下做生意，虽说钱好赚，但当真凶险，谁成想这天都黑了，铺子都关了门，还被人带刀喊起来开门，还指明要个女子服侍。
“妍儿，你选选看，选好了就到后头换上。”莫苍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柔声说道。
庄诗妍乖巧点头，看向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衣衫。小姑娘都爱美，但她心中有事，此刻并无心细看，只对着一套嫩绿色裙衫指了指：“就这件吧。”
掌柜夫人把衣衫取下来递到庄诗妍手里，又引着她去后头的屋子去试。
不过片刻，庄诗妍换好衣衫走了出来，怯生生看向莫苍：“哥哥，这件合适。”
看着焕然一新嫩生生的小姑娘，莫苍微笑点头：“好，那就穿着这件。”
想到先前她就穿着绿色的衣衫，现在又选了身绿色的，莫苍心道怕是小姑娘就爱这绿色，随即吩咐道：“按照这件的尺码，把你们这所有绿色的裙衫全包上。”
掌柜的两口子一听，眼神一亮，忙应是，手脚麻利地开始包衣裳。
“哥哥，不用买那么多。”庄诗妍一听，忙不迭摆手拒绝。
“无妨，总要有几身换洗的。”莫苍握着小姑娘的胳膊，又带着她到旁边的柜台上挑簪子首饰。
看着莫苍不容拒绝又有包圆的架势，庄诗妍在心里叫苦不迭。
她只有十两银子，怕不是待会儿抵这些衣裳首饰都不够，那银子她还要留着吃饭呢，这可如何是好。心里一急，眼泪就溢满眼眶，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莫苍闻声低头看向庄诗妍的小脸，心中诧异，忙放下手里的簪子，柔声问道：“妍儿，这是怎的了？可是哪里不适？”
“哥哥，我只有十两银子。”庄诗妍抬手偷偷抹了抹眼泪。
……
看着小姑娘红着眼眶小心翼翼的模样，莫苍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莫苍随手拿了一枚绿色玉簪，让掌柜的包起来，带着庄诗妍出了铺子，出门之际跟莫九打了个手势，莫九点头走进铺子。
二人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前行。
莫苍拿出玉簪，递给庄诗妍：“妍儿，不用着急，衣裳和首饰哥哥买给你。”
庄诗妍有心拒绝，可想着刚才掌柜的报的价，再想想自己那还未到手的十两银子，只好咬牙点头：“谢谢哥哥。”
“用这簪子把头发挽一下。”莫苍指了指庄诗妍散着的头发，微微笑着说。
庄诗妍接过簪子，捏在手里看了又看，半晌才羞赧地小声说：“哥哥，我不会。”
……
莫苍微微叹气，心道怕是平时都是丫鬟服侍的，哪像他们这帮粗人，行军在外一应事物都需自己动手。
罢了，罢了，不过是个孩子。
莫苍伸手拿过簪子，坐到庄诗妍这边，伸手帮小姑娘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玉簪一插，满意点点头，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
“谢谢哥哥！”庄诗妍乖巧道谢。
“妍儿，与我不必见外。”
马车又行了一刻钟左右，再次停了下来。
“主子，丞相府到了。”莫九的声音响起。
“去叫门，就说我莫苍带着庄姑娘来拜访鲁丞相。”莫苍吩咐。
莫九应是，一挥手，一名护卫翻身下马，大步走到丞相府大门前，抬手重重拍门，高声喝道：“镇国将军带着庄姑娘来拜访鲁丞相，还不速速去报。”
第8章
丞相府待客厅内，鲁丞相带着鲁大公子鲁义洵正在接待成王世子冯淮理。
小厮快步走来报镇国将军带人来访，鲁丞相一脸不可置信，忙起身问道：“你说谁？谁来访？”
“回相爷，镇国将军莫将军带着庄姑娘来拜访您。”小厮躬身再次重复。
“大半夜的，他来干什么？那个庄姑娘又是谁？”鲁丞相一脸不解看向冯淮理，又看向鲁义洵，二人亦是满脸疑惑。
“既然来了，那就请进来吧。”冯淮理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沉思一瞬说道。
鲁义洵起身带着小厮脚步匆匆往外走，一路出了大门，对着马车拱手朗声说道：“不知莫将军到访，不曾远迎，义洵给莫将军赔罪。”
车帘掀开，莫苍出来走下马车，一抱拳：“鲁大公子不必多礼。”
“莫将军请！”鲁义洵让到一侧。
莫苍回身，掀开车帘，把庄诗妍扶下来。
鲁义洵见到庄诗妍，面带惊喜上前，热情唤道：“烟儿？”看情况是莫苍把人送了回来，那倒是好，免得他明日上门去要人了。
庄诗妍抬眼看了一下鲁义洵，脚下一移，往莫苍身后躲了躲。
莫苍伸手一挡，把还要上前的鲁义洵拦住，语气冰冷：“鲁大公子，我这妹子胆小，还请离她远些，莫要惊吓到她。”
莫苍话音刚落，站在他身侧的莫十一唰地把剑抽了一截，紧接着莫苍带来的一队护卫十余人都唰唰抽剑，齐齐往前站了一步。
鲁义洵一介文人，自是忌惮这群从战场上下来浑身带着煞气的武夫，心中暗恨，却也只得咬牙让开，强撑着笑干巴巴道：“莫将军，里面请。”
莫苍淡淡扫了一眼鲁义洵，带着庄诗妍往里走，感受到庄诗妍抓着他袖子的手不禁用力，低头柔声安慰道：“妍儿，莫怕。”
庄诗妍仰头看了看身形高大，笑容温和的莫苍，心中莫名心安，点点头：“我不怕。”嘴里说着不怕，可手下却不松开。
莫苍嘴角淡淡勾起，抬脚往里走。小姑娘对她如此依赖，莫苍心情大好，特意放慢了脚步，迁就着她。
一行人进了待客厅，见冯淮理在座，莫苍回头看了看扯着他袖子的小姑娘，就见她微微低着头只顾看他的袖子，并不看冯淮理一眼。
听莫九先前汇报，这冯淮理和妍儿先前有婚约，发现妍儿身份之后，竟然把婚约对象换成了鲁玉婉，当真可笑。想必是成王府和丞相府为了结盟，不敢让妍儿一个没有血脉的姑娘担当维系两府关系的纽带。
一个胆小爱哭的小姑娘，突然得知生活了十五年的父母不是父母，家不是家，还被未婚夫毫不留情地抛弃，心中该是多么伤心难过，惶恐无助，可怜妍儿受尽了欺负。
莫苍心中莫名心疼，看向冯淮理的眼神就带着些许杀气：“世子爷，别来无恙！”
冯淮理坐在椅子上并不起身，嘴角含着一丝冷笑：“莫将军，敢问你这是何故突然回京啊，缘何我父王并不知情？”
“本将军是奉旨回京，怎么，皇上下旨还得经过你们成王府同意？”莫苍淡淡扫了一眼冯淮理。
此话诛心，冯淮理自然不敢应，捏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看到莫苍胸口衣襟上的血渍，又打量一番莫苍略带苍白的脸色，忽地笑了：“莫将军说笑了。”
不过是个将死之人罢了，看他能逞几天的威风。如此想来，冯淮理的心舒坦多了。
鲁丞相被冷落了半天，终于找到机会，忙上前客气让道：“莫将军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快请坐。”
话落又看向亦步亦趋跟着莫苍的庄诗妍，故作宠溺地假斥道：“烟儿还不过来父亲这里，莫打扰莫将军。”
庄诗妍才不听，紧紧扯着莫苍的袖子，挨着他在一旁坐了。莫苍伸手轻轻拍拍庄诗妍的手，无声安慰。
鲁丞相看着庄诗妍和莫苍状若亲密，心中一动，转念又忙看向冯淮理，果不其然，冯淮理眉头微皱，面色不渝。
想到世子之前提过，待迎娶婉儿过门之后欲纳烟儿为妾，鲁丞相正想再开口让烟儿坐到他身边来。
可还不待他出声，冯淮理说话了：“烟儿，好久不见世子哥哥，过来陪世子哥哥说说话。”
庄诗妍看了一眼冯淮理，又低下头看莫苍的袖子，小声嘀咕一句：“我不认识你。”
小姑娘说得好。莫苍嘴角忍不住上扬，似又觉得场合不适宜，忙以拳抵唇轻轻咳了一声。
冯淮理笑意收敛，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
以前一见到他就小脸通红，甜甜叫她世子哥哥的人，突然对他视而不见，还说不认识他，冯淮理一时难以接受。转念一想怕是还在气他与她退了婚。
想到这，冯淮理心中的气消了，语气带着些许无奈：“烟儿，莫要置气，过来世子哥哥这里。”待他日后纳了她入府，独宠她，她就知道他心里是有她的。
庄诗妍想到原主的惨死，咬了咬牙，抬头看向冯淮理，一字一顿说道：“我没有置气，你已经让鲁玉婉把玉佩要了回去，与我退了婚，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鲁玉婉把玉佩要了回去？冯淮理冷冷扫向鲁丞相。
“烟儿，改日世子哥哥再送你一块更好的玉佩。”冯淮理说道。
庄诗妍偷偷翻了个小白眼，低着头扯着莫苍的衣袖，并不理他。
冯淮理看着二人的亲密，再看着莫苍嘴角的笑意，眼神现过一抹狠戾，却也不再说话。烟儿怕是气很了，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也罢，日后再哄吧。想起以前那双满是倾慕的眸子，冯淮理胸有成竹冷笑一声。
“烟儿，好好和你世子哥哥说话。”鲁丞相出来打圆场。
“鲁丞相，请不要再叫我烟儿，我本来就不是鲁家人，和丞相府也已经没有关系。”庄诗妍看了一眼故作亲热的鲁丞相，只觉得恶心。
她可是记得，自打鲁玉婉回府，鲁玉烟害怕惶恐多日，这鲁丞相可是一面都没露，这个时候装什么慈父。但凡他这个昔日做父亲的有一丝维护，那鲁玉婉和鲁夫人母女也不至于胆敢直接一碗药就要了人命。
哪怕在这丞相府生活了十五年，可一旦得知她毫无血缘，立马翻脸。那鲁玉烟的一条命想来也抵掉了十五年的养育之情。
她才不想和他们这些虚伪的人虚与委蛇，假装情深。
“烟儿，你姐姐一时糊涂，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终归是一家人……”鲁丞相开口劝说。
庄诗妍不愿再听，只把小脸转向莫苍这边，又低头扯着他的袖子。
“好了，鲁丞相，事已至此，不必东拉西扯硬攀关系。我今日来，主要是带着我这妹子来问两件事。”莫苍示意庄诗妍直接说。
“鲁丞相，我只想要以前在我身边伺候的雨珍和钱妈妈，我会给银子替她们赎身。”庄诗妍说完，突然想到她没银子，忙凑近莫苍小声央求道：“哥哥，你先借我点银子，日后我赚了钱还你。”
莫苍忍不住莞尔，点点头。
“烟儿，她们犯了错已经发卖了，回头我让你母亲再给你拨两个得用的人到你身边伺候。”鲁丞相说道。
“发卖了？卖到哪里去了？”庄诗妍从椅子上站起来，焦急地问道。
“这个为父并不知，烟儿，两个下人罢了，何必在意。”鲁丞相坐回椅子。
“哥哥，怎么办？”庄诗妍看向莫苍，眼眶发红。
莫苍拍拍庄诗妍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看着鲁丞相淡淡开口：“鲁丞相，虽说只是两个下人，但我这妹子就想要这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