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玉婉对着贴身丫鬟就踹了一脚, 怒骂道:“你个蠢货, 大晚上的, 你叫一个狗奴才到我的屋子里来, 你安的什么心?”
贴身丫鬟忙趴在鲁玉婉的脚边, 急急地解释道:“姑娘您误会了,奴婢没有别的意思, 奴婢只是着急想听到消息,姑娘……”
鲁玉婉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闭嘴, 赶紧滚起来,跟我一起出去。”说完抬脚走往外走。
贴身丫鬟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忙跟上鲁玉婉。
两个人来到院中,天色已经全黑了, 院子门口挂着两盏灯笼, 屋檐下也挂着几盏灯笼, 可院子里还是黑漆漆的, 鲁玉婉只觉得心中压抑无比,回头吩咐着贴身丫鬟:“回头多点几盏灯,这么黑怎么走路?”
贴身丫鬟唯唯诺诺地点头应是, 心里却在不满地嘀咕着,前几天说太亮, 让把大部分灯笼都熄掉了,现在又来说黑。贴身丫鬟脸上火辣辣的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两边的脸, 脑中不自觉的想起了一道娇小靓丽,对谁都是温和有礼的身影。
两人走到院子门口,就见守门的两个婆子正扭着一个精瘦的男人的胳膊,那男人满脸着急,额头上已经全是汗,见鲁玉婉出来,忙上前说话,却有些语无伦次:“姑娘,您可救救奴才,奴才来报信儿的,出了大事了……”
鲁玉婉抬抬手让两个婆子松开他,两个婆子忙松了手,屈膝施礼低着脑袋退到了大门口,垂手而立不敢向这边看。
鲁玉婉招呼富贵进了院子的凉亭,自己先一步坐在了椅子上:“说吧,什么情况?那贱人可死了?怎么一大天了才来回信?”
富贵扑通一声跪倒在鲁玉婉面前:“姑娘,出了大事了,奴才花银子找来办事的人全都没回来,奴才等了整整一大天,直到傍晚才得到消息,那几个人已经全、全死了!那边的人还要找奴才算账,想让奴才偿命,姑娘,您可要救救奴才呀……”富贵说完,砰砰砰的往地上磕头,哀求着鲁玉婉。
鲁玉婉和那贴身丫鬟都是震惊不已,二人齐齐问出声:“什么?全死了?”
鲁玉婉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一步喝问道:“闭嘴,别嚎丧!赶紧把话给我说清楚!是事情办成之前死的?还是事成办成之后死的?那个贱人呢?那个贱人有没有死?”
富贵跪直了,伸手擦了擦额头上已经磕出的血迹,说道:“姑娘,奴才把您给的银子全部都给了那联络的人,让他们一定要保证把人弄死。那联络的人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只留了两个人隐在暗处,其他的人都派了出去,可没成想全被成王世子的人给杀了,那人也被世子给劫走了……”
富贵跪在地上不停地说着,鲁玉婉听着富贵的话,越听越觉得脊背发凉,浑身发冷。
“所以,那贱人并没死?是成王世子劫走了?”鲁玉婉声音发冷,咬牙切齿地问道。
“一开始是这样的,按照您的吩咐奴才一直盯着镇国将军府,奴才看到了镇国将军莫苍回府,手里抱着一个姑娘,奴才没有看错,就是先前的烟儿姑娘。”富贵说道。
鲁玉婉一屁股坐回椅子,却坐偏了,差点儿跌在地上,贴身丫鬟忙扶住了,却被她一把推开:“滚开!”
贴身丫鬟忙退到一旁,富贵跪在地上弓着背,耷拉着脑袋,二人看着鲁玉婉面目狰狞的样子,大气都不敢出。
莫苍那短命鬼居然没有死!竟然还带着庄诗妍那个野种回了将军府!
鲁玉婉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语,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上辈子,她记得莫苍那个短命鬼,就是在八月十五中秋节夜里毒发身亡的,紧接着边关传来消息,镇守边关的安北将军莫宇成受重伤而亡,莫小将军莫珂不知所踪。接二连三家里的小辈离世,莫老太君没多久也去了,那以后,镇国将军府就没落了。
而后没多久,皇上也病重,立了六皇子为太子。太子监国,可六皇子年纪小,性子懦弱,成王代为处理朝政,她也嫁给了冯淮理,一切、一切都顺利地很。
可这辈子她明明已经占了先机,也提前做了安排,可为什么事情却越来越糟了?所有的事情都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在发展。
上次庄诗妍落水,鲁玉婉被莫苍派人直接从床上里拎了出去,大半夜的浸在冷水里,那一遍一遍窒息濒临死亡的感觉实在太过恐怖,所以在大病一场之后,她本来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就除掉庄诗妍,她一直在等着莫苍的死询传出。
但是那日她从她大哥鲁义洵那里无意知道莫苍出了京城,而且短期之内不会回来,她欣喜若狂。她知道莫苍会在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夜里死掉,她庆幸终于等到了除掉心头大患的机会。
可是庄诗妍却像一个乌龟一样,一直缩在镇国将军府连大门都不出,镇国将军府的守卫又很森严,富贵找的人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
眼看着就到了中秋节,她实在是不想再等了,她好想在那一天同时庆祝莫苍的死和庄诗妍的死,于是她提前进宫去找了她的亲姑母鲁贵妃。
虽然鲁玉婉明确感受到鲁贵妃并不太喜欢她这个亲侄女,但是两个人一个向着成王,一个向着成王世子,也算是站在了同一个战线上。
凡是能给另一方添堵的事情,她们都乐在其中,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商量了一个计策,设计叫了莫老太君和莫夫人进宫,扣了她们在宫里住上一夜。
鲁玉婉打的算盘是,莫府的两位夫人一直不出宫,庄诗妍一定坐不住,必定会出门来打听,或者到宫门口去等,一路上就都是下手的好机会。
结果没成想,冯淮理先一步去镇国将军府把庄诗妍带了出来。
富贵找的人不明情况,只能一直跟在后面,等找到机会终于下手,可事情还没办成,就被冯淮理带人都给杀了,庄诗妍也被冯淮理给劫走了。
而再往后,本该已经死了的莫苍,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又把庄诗妍给找到,带回了镇国将军府。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鲁玉婉沉默了许久,前世和今生的种种,翻江倒海般不受控制的涌入她的脑中,她两只手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帕子,那方丝帕不知何时已经被攥得抽了丝,早已不成样子。
莫苍把庄诗妍那个贱人救走了,那冯淮理呢?鲁玉婉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头皮一阵阵发麻,冷汗顺着脊背就淌了下去。
鲁玉婉嗓子微微发颤:“成王世子呢?”
“奴才一直盯着镇国将军府,成王世子那边奴才并不是很清楚。只不过后来无意听闻今日京城出了一个大笑话……”
冯淮理和鲁玉婉定亲的事,整个丞相府人尽皆知,富贵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瑟缩着往后退了退,停住了话头。
“这都什么时候了,别吞吞吐吐的,赶紧说!”鲁玉婉不耐烦地斥道。
富贵低垂了头,不敢看鲁玉婉,声音小了些说道:“说是成王世子喝醉了酒,大闹、花柳巷,最后竟然强行把玉香楼的头牌掳走了,好像还打马带着她跑出了京城,不知去向……”
鲁玉婉听完这话,再也支撑不住,身子无力地靠向椅子后背,瘫在了那里。
那个醉酒大闹花柳巷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冯淮理!鲁玉婉凭着两世对冯淮理的了解,非常肯定这一点。因为他一直想着等成王死了之后他要登上大位的,他坚决不会做出这等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来。
所以,有人假扮冯淮理演了这一出戏,原因只有一个,冯淮理死了!且是被杀死的。
有人杀了冯淮理,又不想让成王闹起来,就演了这出戏。当真好计谋!鲁玉婉在心中苦笑。这个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一定是本该死了,却不知为什么没有死的莫苍安排的。
看着鲁玉婉咬牙切齿狰狞的脸,贴身丫鬟忐忑不安地问道:“姑娘,现在我们怎么办?”
对,现在该怎么办?鲁玉婉听着丫鬟一提醒,脑中飞快地转着,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有着上次大半夜被拎出去按在水里差点淹死的经历,鲁玉婉知道莫苍那个人是个睚眦必报的主,上次还只是设计庄诗妍落水,而这次她却是直接找人想杀了庄诗妍,等莫苍查出来是她安排的,怕是也会直接要了她的命吧。
毕竟连成王世子,堂堂一个皇家子弟都敢杀的人,她一个小小的丞相之女他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鲁玉婉非常肯定,现在莫苍的人还没有上门,估计是他刚刚回京事情太多,还没有查到她身上。不过按照莫苍的本事,查到她最迟也就是今晚明早的事。到那时候等着她的,估计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想到这里,鲁玉婉心急如焚,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行,她要走!马上走!她要马上离开京城。
但是她需要银子,这次找人去除掉庄诗妍她花掉了许多银子,她手里所剩不多,她得去找她那个好母亲才行。
鲁玉婉也不管还跪在地上的富贵,招呼贴身丫鬟就走。
富贵一看自己被晾在一旁,忙膝行了两步往前,扯住鲁玉婉的衣角:“姑娘,奴才怎么办?”
鲁玉婉正满心焦急,不耐地一脚踢过去把富贵的手踢开:“滚出去,拿了银子差事办砸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想怎样?”话落转身就走。
富贵跪在地上满眼怨恨地看着鲁玉婉匆匆离去的背影,往旁边唾了一口唾沫,站了起来,甩了甩刚才被踢疼的手,出了院门走了。
鲁玉婉带着贴身丫鬟直接进了鲁夫人的屋子,一进门就自作主张挥手打发了屋里所有的丫鬟婆子们,然后拉着鲁夫人的手急切地问:“娘,你有多少银子,都拿给我!快!”
鲁夫人拉着鲁玉婉的手,担心地问:“婉儿,前几日你不是刚从娘这里拿了三千两银票走,怎么今日又要,为何花得这般快?”
鲁玉婉满脸不耐地抱怨:“娘,您别管,你快拿给我就是了!我在外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如今问你要点银子花,你还推三阻四的!”
鲁夫人对鲁玉婉这个亲生女儿一直心有愧疚,最听不得她说这个戳她心窝子的话,叹了口气,转身去柜子里翻出了压箱底的盒子,打开,从里面数着银票。
可是鲁玉婉却一把把盒子抢了过去,说道:“娘您最近也用不上,就都拿给我吧,你还有那么多铺子,每个月也有进账。”
鲁夫人看着鲁玉婉把所有的银票都拿了出去,心中觉得有些不安,但想到刚才鲁玉婉的话,怕她生气又不敢再问,只是说:“婉儿,你好歹给娘留下一点。”
鲁玉婉把手里的银票大概数了数,带着些许嘲讽不满地说道:“娘,亏您好歹是个丞相府的当家祖母,这统共加起来也还不到一万两银票?你不是还有很多首饰吗?都拿出来给我。”
鲁夫人见鲁玉婉这扫荡的模样,心里越发觉得不安:“婉儿,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跟娘说,娘帮你。”
“都说了让你不要问那么多!赶紧把首饰拿出来给我。”鲁玉婉压了许久的不安和怒火都朝着鲁夫人发了出来,接近咆哮地吼道,竟然还伸手推搡了一下鲁夫人。
鲁夫人一个不防备往后趔斜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心中顿时有些不满。她看着面前这个面目狰狞脾气暴躁的女儿,不知为何想起了以前那个乖乖巧巧,每次跟她说话都恭恭敬敬温声细语的姑娘。
可还不待她多想,鲁玉婉焦急不耐地抬脚走去柜子旁,自己在柜子里开始翻腾起来。
没一会儿,鲁玉婉把鲁夫人装家底儿的两个首饰盒子都拿了出来,打开看了看,从里面挑出了几件不值钱又占地方的丢在了桌上,揣好那沓银票,抱着两个首饰盒子带着她贴身丫鬟,脚下匆匆出门走了,竟然连个招呼都不跟鲁夫人打。
鲁夫人看着桌子上被丢的乱七八糟的首饰,被翻得乱糟糟的柜子,苦笑不已,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颓然无力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鲁夫人身边的婆子走了进来,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切,试探着问:“夫人,姑娘又来您这里拿东西了?”
见鲁夫人点头,那婆子压低嗓门又接着说道:“夫人,你可别怪老奴多嘴,姑娘日后是要嫁入成王府的,银子自然是花都花不完的,您好歹为自己留着些啊。”
刘夫人再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撑着脑袋闭上眼睛,无力地说道:“算了,随她吧,总归是我欠了她的,等他日后嫁入成王府,自己做了母亲,懂事了就好了。”
婆子不置可否,撇了撇嘴不再说话,转身去收拾一堆乱糟糟的东西。
鲁玉婉怀里揣着厚厚的一沓银票,手上抱着两个盒子,带着贴身丫鬟,脚步匆匆地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关门!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连夜就走。”鲁玉婉把东西都放在自己床上,吩咐着自己的贴身丫鬟。
那贴身丫鬟一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的惶恐不安哀求道:“姑娘,咱们去哪儿?奴婢的老子和娘都在府里,奴婢还得为他们养老……”
啪!啪!鲁玉婉回手就是两个巴掌重重地抽在丫鬟的脸上:“你个贱婢,你的卖身契都在我这里,你哪里来的老子娘,你一家子都是奴才!你若是不跟我走,我马上叫人牙子过来,把你卖到青楼去,你自己想好了。”
“姑娘,您饶了奴婢吧!奴婢给您做牛做马……”丫鬟跪在地上,顶着一张肿得不能看的脸,哭着求饶,话都说不清楚。
“闭嘴!再哭舌头给你剪了!”鲁玉婉斥道,从榻上的针线盒里掏了一把剪刀出来。
丫鬟两眼惊恐地看着鲁玉婉,想着在她手里死了残了的丫鬟婆子,连忙捂住嘴,不敢再哭出声。
鲁玉婉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你自己想想,你做了多少事儿害你的前主子,你就不怕那个杀人如麻的莫将军找上门来,剁了你?”
丫鬟想想最近做的事儿,身子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激灵,忙扑上去抱住鲁玉婉的大腿:“姑娘,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奴婢跟您走!”
“那还不快滚起来!”鲁玉婉不耐烦地抬脚把丫鬟踢开。丫鬟忙爬起来,眼泪都顾不得擦,手忙脚乱地去帮着鲁玉婉收拾行李。
两个人收拾了两个大大的包袱,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装上,鲁玉婉又特意换了一身丫鬟的衣裳,重新梳了发髻,装扮成个丫鬟的样子,二人匆匆出了院门。
鲁玉婉一向是个凶残的主子,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一向怕她怕得很,见到她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如今哪怕见到她在黑灯瞎火的夜里,带着身背两个大包袱的贴身丫鬟匆匆而走,各自都觉得不太正常,可是也没人敢上去问上一句,更没人敢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