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苍见庄诗妍认真倾听的模样,不禁莞尔, 伸手摸了摸庄诗妍的头,想起身告辞。
可还没等莫苍站起来, 那通报的丫鬟又走了进来:“老太君,将军,那吕氏母女二人死活不肯离开, 在咱们将军府大门口哭哭啼啼,吵吵嚷嚷,说今天一定要见到将军您才行。大门口围了一圈人,都在那指指点点,守门护卫赶了几次也赶不走,也不好动手。”
“无理取闹!胡搅蛮缠!”老太君气得拍了拍椅子扶手,又看向庄诗妍,生怕她多想。
庄诗妍见老太君气着了,忙起身走到她身旁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着说道:“老太君,您莫要生气!如果她们非要见,就让莫苍哥哥去见一面好了,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下次他们就不会再来了。”
庄诗妍心道,这肯定是那吕月姝知道莫苍哥哥现在身体好了,后悔了。
庄诗妍说完,朝莫苍笑着软软地说道:“哥哥,你去见她们一面吧,在咱们家大门口这样吵吵闹闹的,也不像话呀,她们不要脸面,咱们镇国将军府还想要清静呢。”
莫苍本来已经冷了脸,可小姑娘脱口而出的“咱们家”“咱们镇国将军府”几个字极大地取悦了他,忍不住莞尔笑了。
“哥哥,你倒是快去呀!”庄诗妍见莫苍不慌不忙地坐在椅子上还在笑,又开口催促道。
“既然我们妍儿这么想见,去把她们带过来吧。”莫苍笑着吩咐道。丫鬟应是,再次转身出门。
庄诗妍气结,眼波流转嗔了莫苍一眼:“哥哥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我才不想见她们呢。”话落乖乖巧巧坐在了老太君的身旁。
莫苍却对着她招招手:“过来这里。”
庄诗妍想了想待会儿要进门的吕月姝,又想到二人先前曾经订过婚,心中莫名起了一丝酸意,起身走回了莫苍身边挨着他坐了。
老太君看着两个人在这你来我往的,庄诗妍也没有不高兴,放下心来,端起手边的茶慢慢喝着。
“哥哥,你猜那吕月姝想跟你说什么?是不是要说她后悔了,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原谅她?”庄诗妍眨着一双大眼睛偏了头看着莫苍,好奇地问。
莫苍嘴角勾着,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问:“倘若那吕月姝当真这么说,妍儿说,我该当如何?”
“……”庄诗妍见莫苍明知故问,知道他这是在故意逗着自己,瞪了他一眼,软软地道:“那是哥哥你自己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佯怒间,庄诗妍一双黝黑纯净的眼睛顾盼生辉,娇俏可人,看得莫苍心里直痒痒,心中有些后悔叫了那无关紧要的二人进来,怕是要耽搁一会儿才能和小姑娘单独相处了,脸色不禁慢慢冷了下来。
庄诗妍见莫苍冷了脸,还以为自己刚才说的和她没关系的话惹了哥哥生气,忙抬眼去看老太君,见老太君在专心喝茶,这才偷偷伸手快速在莫苍手背上掐了一下,用手遮住嘴往莫苍这边靠了靠小声说道:“哥哥,我逗你玩呢。”
小姑娘小心翼翼怕他生气的样子如此可人,莫苍忍不住想笑,可却强行把嘴角的笑意压了下去:“那待会妍儿帮我把她们打发了吧。”
“啊?哥哥,这我要怎么说?我以什么身份说话?”庄诗妍有些傻眼,愣愣地问道。
莫苍嘴角一勾,身子往庄诗妍这边靠了靠,不高不低地声音满含笑意地说道:“你是我媳妇儿!你怎么说都成,我都听你的!”
这赤|裸|裸的大情话,庄诗妍小脸一红,脸色一囧,神色慌里慌张就去看老太君。虽然这话听得她心花怒放,可她心中直想骂人,莫苍哥哥是个大傻子,这些话怎么好当着老太君的面说。
噗!莫老太君喝茶喝得好好的,一听自个孙子这忒没出息的话,心中一乐,口里的茶没忍住一口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
庄诗妍见老太君呛到了,忙起身快步走过去,伸手帮老太君拍着背,关心地问道:“老太君,您怎么还呛到了?可要紧?”
老太君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又咳了一阵才停下来。一停下来就拿眼神狠狠挖了一眼莫苍。混账东西,故意在她老婆子面前打情骂俏,连累她喝杯茶都喝不好。
庄诗妍也学着老太君,狠狠挖了一眼莫苍。莫苍被这一老一小狠狠挖了两眼,好笑地轻轻咳了一下,偏过头去。
有丫鬟在门口禀报说是人到了,老太君让进,因着两个人刚才这一闹,心中那些因那些糟心往事升起的怒气竟悉数散去。
庄诗妍走到莫苍身旁,在椅子上端正坐好,想起先前端午节龙舟赛那日,吕月姝设计她落水的事情,庄诗妍的小脸不自知地绷紧了。
等户部尚书夫人吕夫人带着吕月姝二人进门的时候,就见上座的老太君神色温和,而莫苍的嘴角隐隐还有笑意,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心下都是一松,暗道今日之事怕是能成。
“老太君,许久不见,您身子骨可好?”吕夫人先一步和老太君打着招呼,语气里尽是殷勤和自来熟。
“嗯!”老太君敷衍地嗯了一声,抬抬手示意丫鬟给二人看座。
吕夫人连连道谢,却先没坐,拉着吕月姝到老太君面前让她给老太君请了安,老太君淡淡点头。
吕夫人见老太君对自己态度冷淡,连话都不愿意跟她说,知道自家之前做过的事有些太没情没义,如今怕是不拿出诚意打动不了人家了。忙对吕月姝使了使眼色,自己走到一旁坐了。
吕月姝低垂着头,满脸娇羞款款走到莫苍面前,屈膝施礼开门见山说道:“莫将军安好,月姝今日来,是来给您赔礼道歉的。”
自打吕月姝母女二人进门,莫苍就一直靠坐在椅子上,微微偏着头目光一直在庄诗妍身上就没挪开过。此刻吕月姝在他面前讲话,他仿佛全然没有听到,依然嘴角含笑盯着庄诗妍那张板着的小脸,仔细打量她,不想放过她那张娇俏可人的小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吕月姝弯着膝盖等了半天也不见莫苍回话,两腿微微有些发抖,自顾自的站了起来,又开口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莫苍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和神情,仿佛冻住了一般。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场面有些尴尬,庄诗妍微微偏头对着莫苍使了使眼色。干嘛呢,赶紧说话啊,说完好让她们走。
莫苍见小姑娘和他挤眉弄眼的,忍俊不禁地低低笑了下。
听到莫苍的笑声,吕月姝猛地抬头看向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一眼就愣住。以前为数不多的几次见到莫苍,他都是满身煞气冷着一张脸一副瘆人的模样,这还是吕月姝第一次见莫苍笑。那一笑,莫苍本就俊美非凡的脸更加让人挪不开眼,吕月姝看呆了,嘴巴张着,两眼直放光。
莫苍感受到那目光,收敛了笑意,脸色阴沉冷冷扫过去一眼。吓得吕月姝一个激灵,忙又低下头去,心却砰砰跳个不停。
吕月姝心中百转千回,暗自后悔如果早知莫苍的毒有解了的那一日,她就不该闹着要退婚才是。如果她还是他的未婚妻的话,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他的身旁,理直气壮地打量着他那张脸。这么想着,吕月姝心中就对端坐在莫苍身旁的庄诗妍充满了怨恨。
吕月姝又想起自己后来的那几任未婚夫,直恨得想咬牙。不行,她豁出去了。爹爹说了,往后莫苍前途无量,让她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不管以什么身份一定要进到镇国将军府。
先前她还有些不愿,她堂堂一个户部尚书家的嫡出小姐,竟然要给人做妾。可现在想想,倘若那个人是莫苍的话,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她就不信,等她进了门,她还笼络不住一个男人的心。
况且爹爹还说了,如果这次没成,以后不会再管她的婚事,还会把她送到庄子上。不行,她不要在庄子上孤独终老,她一定要跟着面前这个权势滔天,高大英俊的男人。
想到这,吕月姝一咬牙,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气势跪在了莫苍面前,诚心诚意地忏悔道:“莫将军,先前是我年岁小,又被猪油蒙了心,闹着退了婚,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日后让我服侍在您身旁,给您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
莫苍连个眼神都欠奉,只是目不转定盯着自家小姑娘,看着她那两只白嫩小手紧紧攥在一起,忍不住嘴角又勾了起来。
庄诗妍感受到莫苍那灼灼的目光,转头去看他,发现他竟然在笑。心中登时一个咯噔,想着刚才吕月姝的话,庄诗妍心里腾地就冒了火。这狗男人不是因为那吕月姝说的什么服侍在他身旁,给他做牛做马才笑的吧,啊?怎么着啊,这还动心了啊?
庄诗妍眉头微蹙,瞪着莫苍,想看看他要怎么说。
莫苍见小姑娘的眼中竟然带着威胁和警告,想到小姑娘先前说揪掉他的耳朵,一副了然的神情伸手指了指自己耳朵,示意他都记得。
庄诗妍气结,真想不管不顾翻个白眼。
莫苍不说话,庄诗妍也不说话,老太君见自家那两个没眼看的在那打着哑谜,也懒得开口,只气定神闲专心喝着茶。
屋内再次寂静无声,吕月姝跪在莫苍面前,忐忑不安,回头看了一眼吕氏,吕氏朝她点点头。
吕月姝一咬牙,膝行着来到莫苍面前,一脸凄风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说道:“莫苍哥哥,我错了!我深知因为我以前做过的事,已经没有脸面再做你的正妻,可是我愿意给你做妾,若是你点头,我今日就可以留下来。”吕月姝说完,伸手就想去抱莫苍的腿。
莫苍一动不动,却给庄诗妍递去个求救的眼神。
庄诗妍这次实在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凶巴巴狠狠瞪了莫苍一眼,起身伸手就抓住吕月姝的胳膊,一个甩手把她甩到了一旁,一步站到莫苍身前,一字一顿地说道:“吕月姝,你给我记着,‘莫苍哥哥’这几个字不是你叫的!这个男人也不是你能碰的!而且,他也不会纳妾!”
看着小姑娘挺直脊背挡在自己面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霸道气势,莫苍心中只觉得愉悦舒畅,放肆地哈哈哈大笑出声。
平日里软绵绵的小姑娘也有这么泼辣的一面,当真出人意料,老太君端着茶杯差点儿也跟着笑出声。刚才跟着进来的飞雪和雨珍二人对视一眼,也都抿嘴乐了。屋里的丫鬟婆子们也都憋笑不已。
听到莫苍在自己后脑勺后发出的开怀大笑,庄诗妍气结,拿脚后跟轻轻踢了莫苍一脚,示意他闭嘴。别笑了,什么场合啊,笑这么大声。
庄诗妍刻意收了力道,可吕月姝还是被甩了个四仰八叉,愣了半天才觉得颜面尽失痛哭出声。吕夫人忙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吕月姝面前,扶了她起来,暗骂了句丢人,但好歹是自己生的姑娘,又忍不住一阵阵心疼。
待查看完发现吕月姝没伤着后,吕夫人再看向庄诗妍的目光就带了些狠毒,开口冷声斥责道:“敢问这位姑娘又是哪位,我们姝儿和莫将军的事情,老太君都没开口,你又有什么资格,以什么身份插手?难道你爹娘就没教过你教养二字吗?”
“教养?我爹娘只是告诉我,好人家的女儿不会上赶着给人做妾!”庄诗妍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
吕氏母女当时就被噎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莫苍拍了下巴掌,伸手把小姑娘拉到自己身侧,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别气,却没成想得了小姑娘一个白眼。
莫苍闷笑一声,转头收敛了笑意,冷冷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吕氏母女二人:“这是我莫苍的未婚妻,镇国将军府未来的当家主母,你们说她有没有资格管我的事?”
吕氏母女皆是一愣,顿时脸上出现懊悔。若是正牌未婚妻的话,那她们今日当着她的面自荐为妾,那还真是没脸了。
吕月姝看了吕氏一眼,见她点头,一狠心走到庄诗妍面前,故作亲热地去拉她的手,一把被庄诗妍甩开,她也不介意,腆着脸说道:“姐姐,是妹妹不懂事,妹妹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姐姐……”
庄诗妍见这人竟然不要脸地叫起她姐姐来,只觉得一阵恶寒,忍不住往旁边退了一步,娇声喝道:“闭嘴!再乱攀扯关系,待会儿别说我把你丢出去!”
莫苍见小姑娘当真气着了,也不敢再看热闹,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庄诗妍的后背柔声安慰着她:“妍儿莫气,你坐,我来说。”
庄诗妍看都不看莫苍一眼,板着一张小脸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莫苍坐回椅子上,冷冷扫向那母女俩,冷声开口:“该说的都说完了?那就滚!日后莫要再踏入镇国将军府的大门。”
莫苍话音刚落,一直站在门口的飞雪冷着脸走了过来,伸手就拽着二人的胳膊往外走。
吕夫人满脸恨意,可身为户部尚书的当家夫人却也拉不下面子再去说什么。
而吕月姝却挣扎着喊个不停:“莫将军,莫将军,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做牛做马尽心尽力服侍在您身边……”
见无人回应,吕月姝哭声顿起:“娘,娘,怎么办?莫将军不答应,我不想被爹送到庄子上去,呜呜呜……”
飞雪脚下飞快,提着二人快步走远,吕月姝那尖锐的声音渐渐听不见。
莫老太君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松了一口气:“可真够闹腾的,哪里还有一点高门大户当家主母和正经姑娘的风范。”
庄诗妍起身,冲着老太君福了福身,软软地道:“老太君,妍儿先回去了。”
老太君见庄诗妍故作平静的脸上隐隐带着怒火,心知刚才小姑娘怕是气到了,也不留人,点点头说道:“回去吧,也该歇个晌午觉了。”
庄诗妍再次福身,连个眼神都不给莫苍,转身就走。
老太君瞪了一眼还在闷笑的莫苍,斥道:“你呀,看把妍儿气的,还不快去追!”
莫苍拱手施礼,转身出门。就见小姑娘两条腿拼命倒腾,这一会儿的功夫,带着雨珍就已经快走到院子门口了。
莫苍无奈笑着摇摇头,心道小姑娘气性还真大。他不过就想感受一下被自个媳妇儿护着的感觉,没成想把小姑娘给气着了。
莫苍腿长步子大,脚步飞快追上庄诗妍,伸手去拉她的手,淡笑着问道:“妍儿,气了?”
庄诗妍冷哼一声,甩开莫苍的手,继续往前走。什么狗男人,一堆乱糟糟的前尘往事找上门来,自己不管不说,把事情丢给她,还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热闹。看看,看看,现在还在笑!哼!她才不要理他!
莫苍又低低笑了声,再次伸手去拉,结果又被庄诗妍甩开。两个人就这么的,你拉一下,我甩一下,你再拉,我再甩,乐此不疲地玩了起来。可二人脸上神色却截然不同,莫苍嘴角勾起星眸含笑,庄诗妍嘴唇微嘟脸颊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