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颂打断了宁初莞的话,淤青散了许多的面上, 带着坚毅, 手中拳头也紧握着:“不管, 姐姐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宁初莞有些无计可施,放弃劝说,打算等父王来再说。
绥王午后带着人到了将军府上, 徐谨兮不在,是管家接待的他。让他在前厅坐好之后,又让人给他上茶, 管家立马让人通禀宁初莞他们。
绥王坐在前厅, 有些坐立不安。不过两年,他两鬓已经带上寒霜, 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一般,神态颓靡。一想到马上要见到儿子了,他眼眶有些酸涩。粗粝的手掌握着茶盏, 良久也没有灌下去一口。
两年了,两年了,他的儿子,终于回来了。
心中焦急,喉头酸涩,而外边的人迟迟不来,绥王往外看了一眼,终于把手里的查灌下去。
门外这时候有了动静,着绣折枝花卉果绿色缎子圆领直身袄的女子,领着一个穿着青衣的少年走了进来。
外面秋桂金黄,姐弟两相携而进,看起来颇为和谐。
少年身量已经快差不多有他高,白皙面上有着淤青,一看就是在外边受了许多苦。
“颂儿。”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绥王快步奔过来,抱住自己丢失了两年,生死未卜的儿子,老泪纵横。
约莫是被他的情绪感染,本来平静的宁颂,这会儿鼻子则有点发酸。抬眸望着父亲有些苍老地面容,他嗫喏良久,开口道:“父亲。”
“颂儿。”绥王泪水从眼角滚滚而下,把他抱得紧紧的,心里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他的儿子终于回来了。
良久之后,绥王终于恢复了平静,松开宁颂之后,语气带上了几分凶:“你这几年,到底去哪里了。”
刚才还抱着他哭得涕泗横流,如今却又开始质问起来了。宁颂慌乱看向姐姐:“姐姐。”
宁初莞往前一步,语气轻缓地跟他解释:“颂儿出了一些事情,忘记了以前的事情。”
宁初莞信中并没有详细说这些,只是让他去闵州接颂儿,后来她们被徐谨兮带来了这里。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赶来这里。
绥王似乎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摸了摸宁颂的脑袋,继而宁初莞,良久之后,紧张地问道:“你要不要跟父王回京?”
宁初莞本来的打算是把宁颂送回到自己父王身旁,而后自己再回京找宁初雪算账。没想到,绥王突然开口,她错愕非常:“父王你?”
“你是不是见过母妃了?”
绥王走过去,亦抬头摸了摸她的头,眼眶之中,带着浑浊的泪。含着看了好一会儿宁初莞之后,他这才摇头道:“父王并没有见过你母妃。”
说着,他叹了口气,在宁初莞惊诧的眼神中,抹了一把泪,吸了一下鼻子,这才冷静一些,解释道:“父王只是……那时候只是太生气了。后来,听闻你出事之后,父王后悔不已。父王养了你那么多年,就算你是不是父王的亲生孩子,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宁初莞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想,片刻后,露出笑容,走过去,一把搂住自家父亲坚实的肩膀,热泪盈眶:“父王,母妃跟我说过,我是您的女儿,至于为什么不解释……”
厅里还有其他的人,宁初莞不便解释:“有空女儿再跟您解释。”
待去了宁颂房间之后,周围人皆不在之后,绥王问起,她这才跟他解释清楚原委。说完后,宁初莞看向父亲的脸色,便见他突然一脸怒色:“你母妃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为何不跟父王解释。”
宁初莞咬着唇:“母妃是担忧您……”
“担忧我?”绥王真的是被赵西柔的自作主张给气笑了:“她怎么不担心担心自己,不担心担心她家人。”
“若她当时愿意把一切告诉本王,本王至少,能够为家人拼一把。”绥王越说越说愤怒,越说也难过:“她怎么会觉得,本王是那样的人,夫妻多年,他竟然如此不信任本王。”
宁初莞伸手拉了拉自己父亲的袖子,垂着头,低声道:“母亲也是为了你跟弟弟着想。”
“为我和颂儿着想的结果就是,颂儿在外头受苦了两年。而本王,差点连你们都失去。而她,自己…… 也没了。”
宁初莞低声提醒:“父亲还有姐姐。”
其实,宁初雪根本不是她父王的孩子,而是狄楚越的亲妹妹。但是宁初莞带着女主光环,加上原来宁初莞并不想跟她作对,便没有拆穿出来。
而且那时候拆穿,对她也没有好处。
“雪儿……”绥王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没有跟孩子们说以前的纠葛,反而搂着两个孩子,道:“罢了,别提她。这两日,我们就在这里歇息,然后我们去南地。”
皇帝不慈,他也没心思再效忠皇帝,何况京城,正乱着。至于接下来怎么办,他还需要仔细跟手下商酌。
宁初莞疑惑地看着父亲对于宁初雪的态度,总觉得,有什么隐情。
“她在府中现在做什么?”徐谨兮连夜去了军营,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她跟那人的场景,而她,竟然还护着那人。
他躺在营帐里边,都不敢再想那些场景,越想,越难受。越想……越遏制不住内心的狂躁。他一夜未洗漱,衣衫解释皱的,他平日里素爱洁,可这会儿,心里的痛,让他一点儿去拾掇自己的心思都没有。
他蜷缩在铺着虎皮毯的床上,睁着眼,一夜未睡,整个人仿佛一条放在锅上边煎的鱼一般,直到傍晚方才醒来。
这会儿外边天已经暗了下来。洛迟要进来掌灯,他不允许。仿佛只有黑暗,才能掩藏他心底无孔不入的痛楚。
直到洛迟开口求他用膳,他这才开口,声音嘶哑难听,一点儿不像发出来的声音。
洛迟知道他想要知道府中一切,早就已经打探好了,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
“说!”
徐谨兮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脊背弯低时,长发遮挡了半边脸,眉眼带着阴戾。
洛迟不敢不说:“绥王来了,要接文音郡主和绥王世子去南地。”
“还有呢?”
“还有……”洛迟不太敢说。
“说。”
“文音郡主,把那个如玉,带到府中去了。”洛迟咽了咽口水。他觉得……世子似乎是想听这个……准确地说,是世子想要知道,文音郡主到底会如何处理那个小倌。
“呵。”徐谨兮冷笑了一声,重新躺了回去。长发遮挡面容,也挡住了他的神情。
洛迟直觉世子这反应不对劲,却也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
第44章 . 晋江文学城首发 转眼便过了两日,……
转眼便过了两日, 到了该离开的日子。
沈如意本来想要随宁初莞一道去南地,却在这时候,接到了来自师父的信。信中说让他们尽快回去, 至于要做什么, 沈如意也不清楚。
捏着信跟宁初莞说时,沈如意还一脸不乐意:“师父这个糟老头子, 也不知道喊我们回去做什么?”语气颇有不满。
看来不能同行了, 宁初莞弯了弯眼:“那你们先回去, 等日后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再回去看你们。”
沈如意这两年几乎没有跟宁初莞分开过,这骤然要分别了, 她有些不舍得了,抱着宁初莞的肩膀, 眼眶开始发红:“师妹, 我舍不得你。”而且, 她总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眼皮都在跳着。
宁初莞没想到沈如意在这关头,竟然别扭起来,忍不住好笑。手捧着她的脸, 柔声安抚道:“又不是见不到了,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回去看你们。”
“师妹!”沈如意抱着宁初莞嚎啕大哭起来, 哭得梨花带雨, 弄得宁初莞不得不哄她。
旁边纪双年看着,揉了揉眉心。心里莫名发酸。明明师姐跟他的相处时间要长一些, 可是师姐如今,却更喜欢师妹,他想不通为什么。
安抚好他们, 一行人分成了两路。
宁初莞如今不回京了,那便不好送如玉去瑞京。想了想,她去问如玉:“如玉,我们不去瑞京了,你随我师姐他们去大月可好?”
如玉衣物少,行囊已经收拾完毕,正在把东西背上肩头,闻言他愣住,而后,垂眸,有些不情愿道:“我可以跟着姐姐吗?”生怕宁初莞误会,他又连忙解释:“我只是……只是在大瑞习惯了,所以不想离开大瑞。姐姐你……”
宁初莞却一眼看清楚他的目的,一双清透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警告道:“如玉,我收留你,不过是看你可怜,以及,你跟我弟弟一般大。倘若你有非分之想,那不好意思,我不好留你了。”虽然如玉很好看,但是宁初莞跟他越处,越觉得他像个孩子,她并不想染指小朋友。太嫩了。若是大两岁还差不多。
如玉慌了,收起了心里的绮思,连忙从兜中掏出来一个玉佩:“姐姐,不是的。只是我想寻找家人,所以……所以不想离开这里。”
宁初莞诧异地看着他。
如玉把一块翡翠色的玉佩,放入她的掌心,道:“养大我的阿伯,一直跟我说,这块玉佩是捡到时就在身侧的。是大户人家才有的东西……我不想离开大瑞,我不能一直麻烦姐姐,所以,我想找到我的家人。”
玉佩质地温润,上边印着的,是一个蛇图腾。
宁初莞略略蹙眉。
据说蛇,是大周的信仰的神,如玉,莫不是大周人?
不过他也不是很懂。
但父亲应该是知道的。
略略沉吟后,她点头道:“好,既然如此,你与我们同行吧。”
如玉秀气的眼眸弯了起来,如同一个纯稚的漂亮少年:“多谢姐姐。”
跟管家道别之后,宁初莞他们踏上了前往南地的旅程。而在他们离开以后,管家立马派人去军营通禀了这事情。
徐谨兮仍然在军营之中,这几日都在看手下将军传上来的公文。北境这会儿并不安宁。鞑靼人不时小规模骚扰,似乎是有什么大动作。
洛迟进来时,见到世子身上披着鸦青色的蝙蝠纹,正专注低头看着公文,乌黑的长睫,浓密卷翘。这般模样,沉静得不太具有威胁感。可只有了解他的洛迟,才知道,这样的世子,到底有多古怪。
“她走了?”洛迟踏进来的那一刻,刚把手上信函看完的徐谨兮动作徐缓地把纸折上,未伤的手,捏着上边的信函白皙指尖,看起来白得不正常。
“是。”
“带着那小倌走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古怪。
洛迟点头:“是。”
徐谨兮轻嗤了一声。把身旁的外袍拿下来,便穿好:“让十一他们准备,本世子要出去。”
洛迟惊诧:“世子……”
徐谨兮却已经走了出去。
北境风沙大,城外更是如此。秋意浓浓,霜落百草,军营周围,篝火照得四周亮堂。徐谨兮骑着马,很快从军营之中离开,没多大一会儿,十一十二带着十多个人,很快也跟着出去,没多大一会儿,便消失在远处的暗夜之中。
南地离北境远,哪怕是抄了近路,宁初莞他们仍旧是花了十多天的旅程,走了三分之二。当然,其中还有绥王为了照顾两个孩子,刻意放慢速度的原因。
这天晚上,他们宿在了桑州底下一个县城下边一个客栈之中。已经是子时,赶了一天的路,极为疲惫,宁初莞整个人疲倦非常,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客栈的院子也极为安静,接着,一道黑暗的性子,以极快的速度一路往上,闪到了宁初莞所在的房中,而后,立在床边。
秋夜的月光清冷,徐徐穿过窗棂,落在床边,照亮了床上女子曼妙的身姿。银色的面具在夜里泛着妖异的光泽,徐谨兮立在床边,低眸看着床上女子的模样,细长眼眸幽晦非常。
阴冷的目光如毒蛇一般上上下下地在她身上扫,处在睡梦中的宁初莞很快被惊醒。刚睁开眼睛。看到床边带着面具的黑衣人时,就被那人点了睡穴,没多大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而后,徐谨兮把床上轻的如同云一般的人抱了起来。带着她出了门,准备离去。
隔壁绥王听到动静,连忙惊起,衣衫不整地奔出来。恰好见到有人要带走他的女儿,掌风夹着内力,便打了过来。然而黑衣人身姿如惊鸿,即使带着一个人,也快得惊人,不过片刻,便躲远了。而他带来的武功高强的暗卫,接着把绥王包围了起来。不伤他,只是阻拦他去追人。
绥王神色急躁,急着把女儿带回来,却反而因此露出破绽,没多大一会儿,便被徐谨兮的人擒住,他们不伤害他。而是把他带了回去,绑住丢在床上。
绥王带来的人听到动静,也连忙追了出来。但徐谨兮带来的人,乃是他身旁最精锐的暗卫,武功皆是顶尖,轻轻松松的,便把他们打趴下,而后去把如玉带走之后,他们便全部撤离。
宁初莞醒来一时,在一个到处是一片红的房中。她身上热烘烘的,确没法动。
周围满是红色,红色的帐子上绣着鸳鸯戏水,窗户贴着双喜,檀木圆桌上,红烛跳跃。
仿佛婚房一般。
而床边,一身红色的男子,正背对着她。男子亦是一身红色,背影挺拔,肩宽腰窄,宁初莞不过一眼,便认出他是谁,旋即警惕问道。
“徐谨兮,你想要做什么?”
徐谨兮这时候回身,细长眼眸落在她如雪的面颊上,唇角轻勾,他旋即上床,修长指尖,触碰她的侧脸,柔声道:“你我当初尚未圆房,不如,今晚我们,反正,你连伎子都不介意……”他的声音,阴阳怪气。
“徐谨兮,你有病是不是?”她没想到,他竟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冷冷的瞪着他,便冷斥道。然此刻气氛暖绒,她就是这般带斥的模样,也含着让人心动的妩媚。
徐谨兮徐徐地笑了一下,苍白指尖划过她细长漂亮的眼尾,承认下来:“对,我有病,病入膏盲,不然,我怎么敢劫持你。”
修长手指,伸手去她腰间解她的衣带。眼睫遮住他眼里的情绪,在他白皙的玉脸上,投下沉沉的暗影,他的面容半明半暗,带着沉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