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暮染光时——问潆
时间:2021-03-04 10:05:35

  与此同时,季淮泽微掀眼睫,入目林钦吟扎的高高的那个丸子头上的蝴蝶结,是上次他以季向蕊名义,和作业一起塞进她包里的头饰。
  微不可察地,他的唇角慢慢勾起。
  车开进市中心的地下室。
  打开车门,滚滚热浪瞬间如潮涌般扑面而来,焦灼与燥热交织并存。
  林钦吟习惯性地想把防晒外套脱下,可动作刚有做出,耳边就迎来阵暖风,有股力道牵扯着从后往前袭来。
  外套的帽子牢实地被反扣在她脑袋上。
  林钦吟小只地窝在宽大的帽子里,视线半遮半掩,抬头便撞进季淮泽眼里,发懵地反问:“你干嘛?”
  “穿好了,”他语气不咸不淡,“商场开空调。”
  林钦吟嗯了声,擦着鼻子跟在他身后,进了商场。
  四人上楼时路过饮料区,赵书萦提议试试网红饮品,自发带着林钦吟去排队买饮料。
  而季淮泽和陆洲尧两个大男人排在女生堆里不太合适,索性坐在后面的休息区聊天。
  陆洲尧朝着人堆里看了眼,林钦吟直接被埋没在一堆踩着高跟鞋的女生堆里,倒是赵书萦身材高挑纤瘦,算是出挑。
  陆洲尧平时除了训练就是打游戏,闲少有机会去问八卦,要不是今天碰上赵书萦和季淮泽一起出席会议,还有女朋友在旁边问东问西的,他都不高兴开这个口。
  考虑了会,他问:“你到底怎么想的啊,趁就我俩在,说说?”
  季淮泽笑了笑,显然不太上心,“想什么?”
  “你和赵书萦啊,”陆洲尧压低声线,“马上毕业了,可就逃脱校内不准谈恋爱的束缚了。”
  季淮泽就着偏角,一眼就找到了藏匿在人群中,不太起眼的林钦吟。视线定格时,他自问自答回复:“我和她?没戏。”
  “这么直接的吗?”陆洲尧听得愣了下,惊讶更甚,“我看她在追你方面很下功夫啊,有一会那信还搞错到我们宿舍来了。”
  一提到信,季淮泽想到的是林钦吟上高中被他抓到书包里连续几封情书时的局促样,只淡淡说:“等毕业了,她自然会放弃的。”
  “为什么?”陆洲尧有点摸不着头脑。
  季淮泽笑笑,没说话。
  陆洲尧知道从他嘴里套不出话,很快便选择放弃,转开话题说:“一会吃完饭去看电影不?”
  “不看。”季淮泽拒绝得干脆,“手里工作还一大堆,看什么电影。”
  陆洲尧叹息了声,有意透露:“那真是可惜了赵书萦的那两张电影票,听说她抢了最好的位子来着。”
  季淮泽手上打转着帽子,打趣的话里掺杂笑意:“你不是手上工作完成了?”
  不好的预感再次降临,陆洲尧揉了揉右眼皮,小心翼翼地打探着问:“什么意思啊?”
  “你和她一起去看,别浪费了。”
  “……”
  而另一边。
  光是刚才在车上的细致观察,赵书萦没揪出什么异样,季淮泽和林钦吟之间没什么越界的举动,反倒还保持着距离。
  前后一对比,她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自然地,对林钦吟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妹妹,你想喝哪个?”赵书萦笑眯眯问,主动地挽起林钦吟的手臂。
  林钦吟捧着手上的保温杯,冷不丁被赵书萦勾住的那下吓了一跳,小心脏开始砰砰打撞,有点心虚又有点慌神,不知所措地回她:“我……我带了水。”
  赵书萦似乎是热情过了头,没管她的这句话,直截了当地和店员点了四杯新品,拿好单子后拉着她到一旁等候区。
  等待的间隙,林钦吟余光偷偷扫了眼不远处的季淮泽,就听赵书萦问:“听说你和季淮泽住在一个院子里啊?”
  闻声回神,林钦吟点头。
  “那你们应该很熟悉吧。”赵书萦翻了翻备忘录里记的问题,继续问,“他平时在家也这样吗?”
  林钦吟没懂她意思,“什么样?”
  “就冷冰冰的,也不怎么理人,说话一板一眼的。他这样的,是不是会更喜欢黏人的女孩子?”
  “……”
  赵书萦尽其所能做着总结,却未想,那句有关喜欢的问话直接砸中了林钦吟的盲区。
  他喜欢……黏人的吗?
  林钦吟也很渴望知道答案。
  但一转念,她想到之前老院里养的那只小泰迪,只要季淮泽在家,它每分每秒都想黏在他身边,一见他就喜欢在他脚边团团转,没个消停。
  那会,她也没见他多喜欢,反倒天天一脸嫌弃地想要把它丢掉。
  难道是那只母泰迪太像额狼扑食了吗。
  林钦吟想得有点头疼。
  多少察觉到林钦吟表露出的为难和不解,赵书萦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没错,没一会就起身去接了奶茶。
  一顿饭,林钦吟多少吃的有点心不在焉。
  饭后,季淮泽没想多留,赵书萦那句约着一起看电影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他就说老院有事,要早点带林钦吟回去。
  直到下了车,林钦吟才清晰地感受到午后骄阳的热烈,一束束绵密的光线炽烤着平整黑漆的柏油马路,同样也烫着她的后背。
  林钦吟在门口看着他掏钥匙,想到刚才的对话,一头雾水地拽了拽他的衣服,好奇道:“老院有什么事啊?”
  季淮泽下意识把她拉近些,旋过钥匙,开门让她先走进去,“没事,就想早点回来休息。”
  林钦吟不走心地哦了声,没想太多。
  刚走进厅堂,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中央空调打开的滴声。季淮泽调整。风口到倾斜方向,排风口随之徐徐吹下凉风。
  “下午做什么?”他卷着衬衫袖口,几道翻至臂弯,露出干净紧瘦的手臂,“看电视还是睡觉?”
  林钦吟想到那部电视剧已经更新完了,自己现在处于剧荒的状态,就犹豫着先回他:“想看电视,但不知道看什么。”
  “你下午做什么?”她脱好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
  默了几秒,季淮泽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一字一字清晰问她:“陪你一起看电影?”
 
 
第15章 
  林钦吟没什么意见,“看什么类型的?”
  “随你。”季淮泽走近后,不动声色地将她乱丢的外套搭到旁侧衣架上,随后坐到沙发上,随意地靠在沙发靠背上。
  林钦吟本来想随便找部热门的电影,但一翻列表,基本上新片都和季向蕊一起看完了,唯独剩下的,是季向蕊宁死不屈的恐怖片。
  虽然很久没看恐怖片了,但林钦吟觉得自己比季向蕊胆子大不少,应该不会怕鬼神之类。
  想着还有季淮泽在,她就放肆大胆地随便挑了部国外很有名的《关灯之后》。
  经验之谈,她知道,一般国外的恐怖电影都喜欢先叙述故事背景,后面才会开始正式吓人。
  但林钦吟千算万算,都没能料到这部电影居然开场就关灯吓人。而季淮泽全程都面不改色,这直接形成的鲜明对比,难免让她有点怀疑人生。
  终于,在放到后面女主角被关进地下室的剧情时,林钦吟没忍得住。
  生怕破坏恐惧的氛围,她先是余光扫了眼一旁气息淡薄的季淮泽,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悄咪咪凑近,压低声音问:“你不害怕吗?”
  给以回应的,先是季淮泽笑时悠悠拖出的气音,随后才是他颇有意味的打趣:“做贼呢?这么小声。”
  “……”
  正常音量的回答彻头彻尾地在恐怖营造的窒息氛围里划开一道开口,轻松乍现,很快取代周身残存的惶恐。
  林钦吟轻轻舒了口气,恢复常态:“我这不是怕影响观影嘛。”
  季淮泽没回她话,只是低头看了眼她窝在靠枕后蜷缩成团的模样,忽的笑了下,调侃她:“怕还看恐怖片?”
  “谁说我怕了?”林钦吟硬着头皮反驳,“我这是被空调吹的。”
  季淮泽被她理直气壮的模样搞得哭笑不得,“我没开制冷。”
  “……”
  林钦吟抓了抓脸颊,略有尴尬地重新压低声音,像是在和他串通一气:“知道了,给我点面子。”
  “嗯。”季淮泽难得顺她意,有仪式感地又换种方式,问了遍,“看这恐怖片,不怕?”
  林钦吟几番挣扎,终于还是败在自己手里,老老实实回答,“怕,但得看完,起码得有始有终。”
  季淮泽转头看她,惯常冷淡的视线里划过浅显笑意。
  定定地在女孩白皙清透的面颊上停留片刻,他敛颚微扬唇角,劲瘦有力的手臂控制好力道,抬起后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玩笑似的语气:“我还以为小不点长大了就不怕了。”
  清淡的话音顺着厅堂中流通的风引入耳廓,绵密细腻地浇灌进心房,彻底填置在她心上,宛若上演了场绚烂的烟花秀,火光燃起的那瞬,一簇簇烟花相继噼里啪啦绽放。
  林钦吟恍神之余,紧张地不经意就半滞住呼吸,背脊僵直,任由季淮泽在几秒后收回手,两人回归安全范围。
  虽然一番对话后,遍布厅堂的氛围似乎轻松不少,但林钦吟的注意力大部分都不再在电影上,而是季淮泽喊的那声“小不点”上。
  这个称呼,是小时候他一直喊她的。但在她上初中后,这个称呼出现的频率就与日降低,直到现在的近乎消失。
  难得再听到,林钦吟感觉这三个字简直自带魔力,配以磁沉的低笑,她耳朵都快要酥麻到失去感知。
  下意识地,她一点点地,不显眼地往旁边挪了点位置,生生将两个人原先靠近的距离拉出鲜明的分割线。
  季淮泽多少察觉到她的动静。
  余光中,女孩龟速地挪动到另一半沙发上,才停下动作。
  可能是彼此感受到空气中留存的异样,季淮泽偏头看去的那瞬,林钦吟也正好转过半身看了过来。
  不约而同地,视线隔空撞上。
  趁着自己还没跌进那口古井无波的深潭,林钦吟咽了咽口水,一本正经地解释了句:“刚刚屁。股卡在沙发缝里了。”
  “……”
  这句话的尾音随风飘散而开,如是带了利刃,将周旁最后一丝暧昧的气息彻底划散。
  季淮泽没接她话,反是将视线重新移回电视,难以遮掩外露的表情。黯淡的光线下,漆黑的瞳仁都汇聚出了熠熠清光,如琥珀般干净明朗。
  以至于女鬼出来的那瞬,他还是没忍住笑意。可细察,笑中却没半点嘲意,有的更多是宠溺。
  这些,林钦吟都没发现。
  她全身心都沉浸在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的状态里,这一刻,想买冻豆腐撞头的心都有了。
  救命啊,她为什么要这么煞风景!
  好好做人,哪里不好了。
  电影看完,临近傍晚。
  昏黄的夕暮笼罩暖光,洋洋洒洒地投向大地,拂面的夏风裹挟着花香,随着夜色的暗下而铺展冷凉,沁人心脾。
  林钦吟想起自己上次说好请季淮泽去堕落街吃饭的事,生怕自己金鱼记性真的忘掉,就主动提议出门。
  季淮泽没什么意见,一路跟在她后面,两个人的身影被斜撒下的炽色拉得延长,在深暗的水泥路上,黑漆漆地交相叠印。
  莫名有种无形的和谐。
  林钦吟其实很少来,要来也基本都是月末钱包空掉才会来解决温饱。整条街上,她最喜欢的就是街尾那家鸡蛋灌饼店。
  她这样从小运气差到都不能用水逆来形容的人,居然那次买饮料,再来一瓶真的一买一个中。
  从此,友谊缔结。
  不过听说那家店的老板最近好像不在,都是儿子在看摊。
  林钦吟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就请季淮泽吃顿鸡蛋灌饼会显得自己很吝啬,索性问他:“你想吃什么啊?”
  “看你请什么。”季淮泽说得不浅不淡,“都可以。”
  林钦吟刚想着要不要出个血请他吃香锅时,就听季淮泽似笑非笑的起调:“某些小朋友上次不是大言不惭地说要请我吃王牌?”
  谁是某些小朋友啊,林钦吟闷闷地想。但她表面上还是面不改色,抬头看他,“就吃鸡蛋灌饼,你没意见啊。”
  季淮泽微微挑眉,逗她:“这年头,吃白食还能提意见吗?”
  “……”
  到店时,老板儿子第一眼看到的是海拔更高的季淮泽,记忆像是猛地被点通一般,惊喜地朝他笑了笑。
  那句“好久没见了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听季淮泽礼貌开口:“老板,要两个加料招牌。”
  “好嘞。”
 
 
第16章 
  盯着娴熟操作手法的林钦吟,满脑子都是老板儿子刚才匪夷所思的那一笑,像是趁她不备,和季淮泽对着什么神秘兮兮的暗号。
  不想还好,这一想,她脑子闪现过的都是下午电影里的画面。
  冷不丁地,她打了个寒颤,整个人都不好了。
  林钦吟吸了口气,冷静理智地拿出手机,刚想扫码,就见季淮泽先她一步递出了现金,而后漫不经心地扯话:“老板,我们一会来拿。”
  下一秒,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他抬手搭住,拧巴转身往反方向走的姿势像极了在支瘸了腿的拐杖。
  由着他走了几步后,林钦吟在心里缓缓地打出了个问号,突然问他:“不是说我请你吃饭的吗?你怎么又付钱了?”
  “你还有钱?”季淮泽说得直白,似乎垂睫看了她眼,才轻描淡写开口,“季向蕊这次出去玩没问你借钱?”
  林钦吟听得一怔,连带着走路的步速都放慢不少。
  她眨眨眼,还没来得及问话,就被季淮泽轻轻松松地左手一勾,带着往前走,“行了,我妹妹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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