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暮染光时——问潆
时间:2021-03-04 10:05:35

  男人的手指骨节修长,指节微弯时,透着顶灯投下的冷白光色,指甲处的半月板还清晰可见,中间一圈淡粉,前端因用劲而稍有泛白。
  单是一双手,也是她喜欢的模样。
  趁季淮泽不注意,林钦吟眉眼微弯了下。
  拿着两大袋子药,两个人走出药店,沿路走到旁边便利店前的帐篷下。
  季淮泽挑了个干燥的位置,让林钦吟坐下,他顺手把袋子放在桌上,从口袋中把未放进去的酒精棉和药膏一并拿出来。
  他撕外包装时并未抬头,鸦羽似的黑睫密密微垂。
  虽然衬衫领口微敞,配上他不算白的肤色,和长年累月锻炼出的那身肌理线条净澈的肌肉,能引得她浮想联翩。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冷着脸的刻板模样。
  “手伸出来。”他的说辞很淡,不容置喙,“对着光。”
  “啪”的一下,林钦吟的所有幻想骤然被打破。
  她不太情愿地把手心翻了翻,递了过去,最后还不忘虚虚地添了句:“你轻点啊。”
  季淮泽抬头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嗯了声,随后敛颚低眸的那瞬,眸底划过一丝浅显的笑。
  其实这种伤口在训练时很常见,多少会有磕碰,但他们一般上药都是痛快利落的,几秒解决工作。
  而这会他反倒怕林钦吟会疼,先用棉片轻擦了下伤口边缘,只是收手时没注意到伤口勾丝,林钦吟疼得憋了口气在胸腔。
  “疼?”季淮泽皱了皱眉,抬头却发现小姑娘眼睛一眨不眨的,两颊苹果肌微绷着,死要面子地说了声不疼。
  他按了按发跳的眉心,没有说话。
  再上药时,季淮泽刻意抓住林钦吟的手腕,另一只手拿起沾了酒精的棉球就往伤口上碰。
  虽然力道很轻,但他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手往回小幅度地缩了缩。
  奈着手腕被他锢住,她没能抽得走。
  这回,季淮泽没再上手,再问:“这次疼吗?”
  林钦吟依旧一副“我是勇士我干到底”的表情,还学着他平时的模样,轻挑了下眉,云淡风轻地摇头。
  她说话带着点活泼的翘音:“开玩笑,这算得上疼?”
  听她这话,季淮泽慢慢舒了口气,眸色稍许沉黯,停顿的片刻,好似是在打算什么。
  应时地,清风涩凉拂面,林钦吟不太争气地打了个颤。
  她一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亲眼见证着清透却刺鼻的酒精顺着瓶沿淅沥般倾了下来。
  平滑地淌过她白里生红的那处伤口后,酒精最后滴滴答答地汇聚在纤薄的纱布上。
  刺痛时的灼热感,如是一场迅猛的电流,贯透进细密的毛孔,很快流走全身,勾得太阳穴都突突重跳两下。
  “季淮泽!”林钦吟脑子一轴,乖顺半天的猫毛一秒炸起,“有你这么用酒精的吗?!”
  季淮泽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地问:“不是说不疼?”
  “……”
  也不管季淮泽会不会生气,林钦吟想都没想,“啪”的一下用力打开他的手,单纯像是在报复。
  难得勇气倍增,她还冷冰冰地扫他一眼,欲要去抢他手里的创可贴,赌气道:“我自己贴。”
  闻言,季淮泽手上收拾的动作没停,眉眼轻易挟了层慵懒,漆瞳中的那抹深潭迎风微荡波痕,仿佛倦意上头,却未掩眸色的清明。
  “别动,我帮你贴。”
  她本想拒绝,但他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腕,拉至靠近,边轻力处理边和她说:“下次疼记得喊疼,听见没?”
  林钦吟只好闷闷地哦了声。
  再抬头时,皎洁月色漫潵而下,影影绰绰的光线,男人硬朗的轮廓线条流畅鲜明,明明再熟悉不过的模样,却看一眼都勾得她心跳砰砰而动。
  无形间的暧昧气息萦绕彼此周身,仿佛分秒便能牵动夏夜渐涨的神经。
  林钦吟觉得今晚的自己一定是疯了。
  几秒的对视后,季淮泽慢慢勾唇,笑得很淡。
  “行了,回家。”
  回到老院后,林钦吟没在楼下多待,反倒一溜烟就跑上了楼。冲完一通热水澡准备上床时,房间门突然被敲响。
  林钦吟愣了愣,第一反应是下午电影里鬼敲门的场景,但下一秒,季淮泽从外传来的声音生生打破了她那莫名其妙的恐慌。
  林钦吟没多耽误,加快脚步跑到门边,开了条细缝,探出圆不愣登的脑袋问:“怎么啦?”
  季淮泽指节微动,把整理好的药物递给她,“自己收进箱子。”
  林钦吟往里探了眼,发现都是晚上买的药,每种类型好像都有一盒,就说:“我不需要这么多啊。”
  “听话,收进箱子。”
  林钦吟抓了抓脸,说好。
  就在转身准备下楼时,季淮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低笑地补了句:“我手机不关机,胆小打电话。”
  “……”
  林钦吟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我怎么会怕!
  然而,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她,半夜瑟瑟发抖,靠着和季淮泽的聊天框勉强苟活了一晚。
 
 
第18章 
  很快,到了林钦吟和季向蕊回a大的日子。
  因为军校晚几天集合的卡点,季淮泽先送两个人回学校。
  也不知道野营发生了什么事,季向蕊自回来那天开始,就没搭理过时鉴,明明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状态,这两人生生过得像是天南海北。
  偏偏这趟回学校,谢斯衍和周思睿前一晚看她们箱子不多,都窝在房间里打游戏,连楼都没下。
  碰上林钦吟的金融系和季向蕊的新闻系宿舍不在同一栋,横跨A大两边学生宿舍大区。
  季淮泽没法同时负责两个人,看在季向蕊的行李更多,临近出发,他二话没说,就去旁边东院把还在睡觉的时鉴拉了起来。
  时鉴头脑糊涂地套T恤,直到洗漱好,才想起问一旁站着的季淮泽:“这才八点,有事?”
  “嗯,”季淮泽没和他见外,“你帮季向蕊搬行李。”
  脸上湿漉漉的时鉴:“……?”
  隔了会,时鉴开始放慢擦脸的速度,嗓音还呈着未润时的微哑,悠悠拒绝:“她不用我搬。”
  “怎么,这小姑娘又惹你了?”季淮泽难得看到时鉴和季向蕊较真,只觉好笑,“说给我听听。”
  “听说这小姑娘很讨人欢迎啊。”
  “然后呢。”
  时鉴哼笑了声:“这小姑娘有男朋友了,我瞎凑什么热闹。”
  “……”
  季淮泽抵了抵腮,滞顿的表情像是在消化这两人极为幼稚的较量言辞,也难怪这几天见面都不互掐了。
  照这样子,倒像是时鉴在刻意避嫌。
  沉默了会,季淮泽倏地笑了下,打趣他:“就季向蕊说的话,你觉得能有几分真?”
  “我看到照片了。”时鉴说得轻描淡写,“她正大光明到当手机壁纸。”
  “……”
  季淮泽突然觉得时鉴这人木头也就算了,还网络封闭。
  难得操一把心,他打开手机,漫不经心地打下三个字,随后点击搜索,把呈现的页面递给时鉴看。
  “看看,这男的是不是和你未来对象手机壁纸上一个人。”
  “……”时鉴盯了两秒,心里暗暗骂了句脏话。
  “都叫你平时多上上网,别光顾着打游戏。”季淮泽被这两人搞得有点无奈,“那现在能出发搬行李了没?”
  时鉴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随后套起双鞋子,跟着他往外走。
  一路到车旁,时鉴一把拉开后座的门,语气颇为委婉地和正在玩手机的林钦吟说:“来,我们换个座,副驾给你。”
  林钦吟冷不丁有种棒槌敲脑袋的感受,多心地看了眼不远处还在老院里边哼歌边磨蹭穿鞋的季向蕊,点头下了车。
  坐上副驾的那瞬,她默默地在心里替她点了支小蜡烛。
  但凡开学,就意味着钱包再次鼓鼓囊囊,季向蕊今天心情出奇地好。
  直到走到后座,她叼着吸管,单手摇着酸奶,另一只手哗的一下就打开车门。
  刚想把怀里托着的酸奶丢给林钦吟时,眼见到的后座伙伴居然是时鉴,她惊得啊了声,吸管随之砸地。
  “哎不是!你怎么在这啊?”
  下一秒,她望着被灰尘席卷的吸管,心痛地弯腰捡起,边吹边瞪着时鉴,“这车去A大,你又不是那边的学生。”
  时鉴瞥了眼她,嗤了声:“a大你开的?”
  “……”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季向蕊不想坏了好心情,白了他眼,就利落地坐上车,把另一罐酸奶向前递给林钦吟,说:“夕暮,你住A区是吗?”
  林钦吟嗯了声。
  “那太好了,正好在食堂旁边。”季向蕊感觉自己像一只脱离牢笼的快乐小鸟,笑着和她叭叭,“我昨晚和你对了下课表,正好我们饭点的课都错开了,可以互相带饭。”
  林钦吟回头看她,“这军训还没开始呢,你都想着上课了?”
  “军训这种事,那不是一眨眼就过去了。”季向蕊边看着天气预报,边引以为傲说,“这溪安的天气真给我们面子,军训十五天,居然有一个礼拜都显示有雨。”
  这话一结束,驾驶座倒是传来一阵笑:“季向蕊,听没听过军事理论?”
  季向蕊理直气壮:“这个我们大一就学过了。”
  没等季淮泽回话,林钦吟就稍有迟疑地补了句:“其实这个大二也要学的。”
  “……”
  季向蕊一想到去年在大讲堂连坐几天,整个人都蔫巴了。
  身上像是背负了千斤重,季向蕊转而视线看向季淮泽,问:“哥,听谢斯衍说,你们分队的可以选学院进行军训啊。”
  季淮泽没给明确答复,只听季向蕊兴致冲冲地说:“那你选金融和新闻吧,正好我和夕暮都在你那,能躲过谢斯衍和周思睿了。”
  恰逢十字路口。
  车子慢慢停下。
  季淮泽从后视镜瞥了眼她,短暂的对视,他似是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下:“我不选你。”
  “……”
  first blood!
  “为什么啊!”季向蕊有点不爽,“我们到时候请你吃好吃的啊。”
  “吃食堂吗?”季淮泽有意引导话题。
  季向蕊连连点头,刚想说“饭卡有钱,随便你刷”时,就听到季淮泽直截了当的拒绝:“教官不能和女学生一起吃饭。”
  “……”
  double kill!
  季向蕊兴致开始隐隐消退,但掩不住滚烫血液里流动的兴奋因子。她不死心地又问:“我不用你报销啊,就把卡给你也行。”
  季淮泽笑说:“我不贪小便宜。”
  “……”
  triple kill!
  “季淮泽,你有点过分了哦!”季向蕊丢给他一份言语警告,“我难得愿意金钱外流,你都不给我面子吗?”
  季淮泽微弯指节,碰了碰鼻尖,先是看了林钦吟一眼,才一一细致回她:“没大没小,给你什么面子?”
  “……”
  真是无语了。
  quadra kill!
  最后,季向蕊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如果让你选金融,你选不选?”
  “不是不能考虑。”
  “……”
  pa kill!
  要死不死地,一旁安静许久的时鉴还意味深长地来了句:“季向蕊,告诉你个好消息。”
  季向蕊右眼皮一跳,语气还是难改的冷凉:“讲。”
  “因为队训的原因,他们队少了一个,我替补。”
  季向蕊脑门上缓缓打出个问号:“所以呢???”
  “所以我也是教官,我劝你现在对我态度好点。”
  “……”
  ace!
  靠。她听出了时鉴的话外音。
  言简意赅就是,我劝你态度好点,不要不识抬举。
  随即,季向蕊开始装死。
  至死,她也还是没能把那句“你最好也小心点我男朋友”的话说出口。
  到学校后,季淮泽先把车停在季向蕊所住的B区,等时鉴把行李全部拿下车后,他开去A区。
  因为临近食堂和教学楼,所以A区偏段的人流量和车流量都不小,宿舍门口人头攒动,进进出出的家长都必须提前进行登记。
  季淮泽进时,林钦吟站在刷卡的大门前填表。
  碰上身份一栏,她落笔时滞顿了下,仅一秒,季淮泽就从后抽走了她手中的笔,龙飞凤舞地写下哥哥两个字。
  见小姑娘怔愣的模样,他勾了勾唇角,抬手揉了揉她脑袋,说:“走不走?”
  林钦吟点点头。
  直到走近宿舍,林钦吟才见到三个新舍友:纪清、于澜、苏颖希。
  因为林钦吟高考失利,依据成绩划分只选到力学系,好在大一下学期有一次转专业机会,她努力学习一年,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转到了金融系。
  宿舍也随之从b区调到了a区。
  可能是太久没看到满意的同龄人,三个女生无例外地第一眼都看到了林钦吟身后的季淮泽,矫揉做作地开始端正站姿。
  连唇边的笑容都微不可察地勾勒出三分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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